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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的青春不经历几次心理危机

接到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我挂了。电话刚放进兜里,又响了。一看,仍是那个电话号码!“这些做推销的!”我又挂了。电话又执拗地响了。怕是什么急事,我接了。

“爸爸!”儿子在电话那头喊。

“怎么是你?儿子!”我很意外。

“我用学校的公用电话打的。”儿子压着嗓子说。

“怎么了,这个时间打电话?”下午三点正是上课的时间。

“爸爸,我的精神崩溃了……”清清楚楚地听到儿子是拖着哭腔。我的头轰一声,耳根深处像刚炸了一座山。习惯性地咬了一下嘴唇,我镇静下来安慰儿子:“儿子,怎么了?”

“午休后,我突然想哭。我忍不住,到卫生间哭了半个小时。谁知道越哭越伤心,到教室里仍止不住泪,我就出来哭。”

“遇到什么事了,孩子?”以我对张阔的了解,理性思维相对成熟的他如果不是遇到非常规的打击,是不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

“没有遇到什么事,就是伤心,想哭!”张阔说着说着,又呜咽起来。

“孩子,别哭了。你在学校等着,我马上过去!”

我一边稳住孩子的情绪,一边给妻子打电话,让她从单位出来一起去学校。妻子一脸惊慌地来了,刚要说什么,张阔班主任的电话进来了。班主任是一位很不错的年轻教师,一直对张阔格外照顾。

“张阔爸爸,最近张阔压力过大,情绪有些波动。您到学校来一趟吧!”

“嗯,我正往学校赶呢!”

“儿子怎么会精神崩溃呢?”车上,妻子焦躁地问我。

“不是精神崩溃,是情绪失控!”我纠正妻子。

“正好好上学呢,情绪失控也不应该呀!”

“情绪讲道理吗?”我清楚这时候给妻子说得越多,她越担心。出租车司机也很知趣,车上没有伺机找些话题解闷。

“师傅,你在这儿等着我,五分钟内回来。”

司机旋了一下车,安安静静地等着。七中的门岗以为我是学校的老师,破天荒地没有登记。我匆忙进去,儿子抱着几本书刚从一年级的博学院门口出来,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见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儿子,没有事吧?”妻子焦急地问。

“没事,只是心里难受。”张阔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正常,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我故作轻松地说着,向妻子使了一个眼色。

班主任事先开了假条,我们和儿子顺利出了校门,坐上等候的出租车。妻子忍不住了:“儿子,怎么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呢?”

“开始,老师给我说的是一次演讲。现在我都讲三次了,还没有结束。”张阔的成绩不错,老师希望张阔在“百天冲刺”时给学弟学妹们讲讲自己的学习方法、复习心得与个人成长经历。张阔去讲了,尽管内心里不情愿。张阔七岁开始学弹钢琴,获得过两次钢琴大赛特等奖,有一定的舞台经验,自然发挥得不错。他自己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两所学校邀他去演讲。“委屈呀!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演讲的。天天搞这些事,耽误学习呀!”张阔说着眼圈又红了。

“你不想去讲,可以不去嘛!”妻子直截了当地说。

“我正在这个学校上学哩,能这样说吗!”张阔不是做事鲁莽草率的人,无礼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钢琴大赛氛围那么紧张,你都淋漓尽致地临场发挥了,给学弟学妹们传授一些学习经验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压力呀。”我喜欢用疏导的方式和孩子交流。

“这种不愿意做又不得不做的事,让人憋屈!”情绪还没有缓解过来,从张阔的语气中就能听出来。

“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所以古人说,常思一二。况且,给学弟学妹们传授学习经验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尽管儿子个头比我还高呢,我还是喜欢像他小时候一样拍拍他,给他安慰。儿子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脸上的表情也一点点转暖。

郑州堵车是常态。出租车从三全路到农业路,我觉得走了很久。

“老爹,你儿子干了一件很丢人的事!”张阔虽然是高中生了,忍耐性方面毕竟是个孩子。

“什么事,你说吧!”我心里清楚,他绝对不仅是因为演讲的事就会感觉这么委屈的。

“很丢人呀!”张阔仍在铺垫。

“天天在学校上学呢,能干出什么丢人的事?”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对度的把握,谈话也是。为了引导孩子,我经常装傻。

“我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张阔憋不住,说出来后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妻子一眼,向车窗外瞅去。

“儿子,你不知道上高中……”妻子正要给儿子上政治思想课时,我用眼神制止住了她。

“儿子,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人的思维很有局限性,情绪又受思维的牵制。这个时候,既不能给孩子讲大道理产生情绪对立,也不能顺着孩子的思路自怨自艾,而是要交错岔道地将谈话继续下去。

“这个女孩长得一般。”张阔又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见我俩没有反对,大胆说了下去,“去初中部演讲,不能我一个人吧!老师让我再挑两个人。我们学校参加模拟联合国的赖振宇,我选上了。剩下的一个名额要选一个女生,她成绩和整体素质都不错,所以也入选了。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去初中部演讲了。”

“嗯!演讲就演讲呗,和一见钟情有什么关系?”妻子是一个急性子。

“我喜欢看这个女生听我讲话时的神情。想到活动结束了,我俩不一个班,高中生活这么紧张,想再见面就非常难了。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了……”儿子悲切之情溢于言表。

“儿子,这一切都是幻象。刚才你也说了,她长相一般。更重要的是,演讲是你不情愿做的事,你感觉压抑。这时,正巧她出现了,她喜欢听你说话。你是因为喜欢她听你讲话时的神情,所以,感觉对她一见钟情。”我调动所有的思绪,尽力分析得丝丝入扣。张阔若有所思地听着。

“所谓的缘分都是时间与空间的关系。其实,这时候出现了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只要能安静地倾听你说话,你都会感觉到一见钟情……”

“真的吗?”张阔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当然呀!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时机合适,果断能让信念变成信仰!更帮忙的是,出租车到我们小区门口了。看着儿子下车时利索的身影,我知道他的心理危机云开雾散了……

回到家里,儿子打了一个盹儿,晚饭妻子提议出去吃顿好的,重点是出去走一走。附近有一家42公里慢熬粥店,是营销大师叶茂中策划的,我出版长篇小说《封口:中国营销界的罪与罚》时,他给我写的推荐语是“一塌糊涂,十分精彩”。爱屋及乌,我们经常去这家店里喝粥。

“晚上,吃点清淡的吧!”妻子征询了孩子的意见后,决定到42公里慢熬粥店喝粥。妻子点了三个小菜,要了粥。我看着粥店里“42公里,用跑马拉松的精神熬粥”的广告语,正要和儿子交流一下,张阔突然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妻子紧张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我用眼看了她一下,制止住她的劝慰后,一张一张地给儿子递纸。张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一包纸快擦完时,才悲怆地说:“现在,我知道下午为什么那么难受了。我们这一代小孩太孤独了!”

“嗯!”我清楚独生子女的孤独,作为高中生不应该感触这么深。

“我们寝室的老七,每天无数遍地叫我:阔哥,咱们中午吃啥?阔哥,你是怎么学的?你接他的腔吧,他后面的话没有头了;你不理他吧,明显地看到他眼神中的失落!”

“是呀!每一代都有每一代人的伤痛。我们这一代人为了跳出农村,拼命地读书。走进城市了,有些生活习惯还保留着农村的痕迹!”我是想从时代特征上劝解儿子,正视孤独。

“我们学校的小玲(化名),给我们班一半的男生写过信。虽然,我们是音乐特长班,很活跃。其实,小玲目光是空洞的呀,落寞得空洞!”儿子准确的字词背后,是一种切肤的感受。“我们寝室的老大,不爱学习,却不得不在班里每天圈十几个小时,那种煎熬……”倾诉有时非常容易推高情绪。说着说着,儿子仰脸长叹一下,泪水簌簌而下……

妻子也在一旁抹泪。我沉思了一会儿,等着张阔的情绪一点点平缓下来了,才缓缓地对他说:“孩子,对不起。这种孤独是我遗传给你的。”张阔诧异地看着我。

“我像你这么大时,和你一样的感受,孤独、压抑,甚至是躁郁。可是,你奶奶不识字,不能和我沟通;你爷爷脾气暴躁,不会和我沟通。怎么办?在你这个年纪,我们的任何心理问题都需要我们自己消化。所以,少年时期的同学有的叛逆得莫名其妙,有的老早就辍学打工去了。有的在家待两年学门技术,算是有一个谋生之道。还有的,因为心理问题过分严重成了问题少年。我上学时,有一个同班同学叫军华,就是心理问题得不到解决,疯了,没几年病死了。我在《故乡在纸上》这本书中真实地记录了下来。我还好,通过写诗,将这种青春期的情绪用文字倾诉出来了……”我是一个眼窝很浅的人,说着说着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烫。

“问你妈妈,我们生活在一起将近二十年了,我也四十余岁了,孤独还一直缠绕着我。但是,像你这种情绪失控的情况,次数不多。第一次是十五年前在泰国。晚上,住在外边的我一个人去看海。晚上的大海不是蓝的,是黑的,黑幽幽一片。头顶上星光灿烂,背后万家灯火,眼前却是漆黑一片……我怀疑这就是人生,忍不住号啕大哭……”说完,我没有停顿,也没有看他,接着阐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第二次是坐国际航班。国内航线的飞机飞行高度一般都是七八千米。国际航班是一万三千多米。我坐在飞机上,能看到云霭包裹着地球。尤其是飞机转弯时,你会怀疑飞机有可能像风筝断线一样被甩出地球。人那时那个渺小,那个无助!触景生情,悲怆感让我的眼泪擦不净,惹得空姐站在我身边递纸……”对于这段经历,我从不讳言,同时,我也知道这是我从事文学创作的原因所在。

“问你妈妈,现在,我为什么生活那么有规律:十一点前一定要睡,五点半起来读书。因为过十一点,我睡不着觉就到凌晨了。子夜,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在飘,皮肤渗水,孤独浸入肺腑……这种感受,我不写作会憋死……”我是发自内心的,这几十年来,孤独给我带来很多灵感,却也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折磨。

儿子第一次听我如此悲怆地谈孤独,像受到惊吓一样,转瞬间又变得诧异,之后是一种同病相怜,等到他的目光变得温暖时,服务员将粥端上来了……

晚饭后,儿子提议像往常一样到公园里走一走。“行呀!像以前一样,东门进,西门出。”我们三个人融入乍暖还寒的城市,像城市里所有的人一样,有问有答地走在这生活洪流中……郑州人民公园有一个人们自发组织起来的、上百人的“暴走队”。每到晚上七点多一点儿,领队的人腰上挂一个小喇叭,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大家挺起胸、迈开腿在公园里转大圈。在儿子端详公园里“暴走队”的空隙,妻子小声对我说:“老公,幸好你在。否则,儿子哭,我只能陪着他哭……” UKMpeiGeQIUctkMUFkrfBxvQd7IHZ+wEqFCL7PdYCG1UK7gc1evuufKvNX6dvM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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