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民偕乐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 ^① 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 ^② 在灵囿，麀鹿 ^③ 攸伏。麀鹿濯濯 ^④ ，白鸟翯翯 ^⑤ 。王在灵沼，於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 ^⑥ 曰：‘时 ^⑦ 日害 ^⑧ 丧？予及女 ^⑨ 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注释

①《诗》： 即《诗经》，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儒家将其列为经典，故称《诗经》，基本上是周初至春秋中期的作品，共三百零五篇，分为风、雅、颂三类。此章所引诗句出自《大雅·灵台》。

②王： 此处指周文王昌，姬姓，商纣王时的诸侯，其子武王伐纣，灭商。

③麀鹿： 母鹿。

④濯濯： 肥胖且有光泽的样子。

⑤翯翯： 毛羽洁白的样子。

⑥《汤誓》： 《尚书》中的一篇。《尚书》是我国上古历史文献和部分追述上古事迹著作的汇编，是儒家经典之一。《汤誓》的内容是商汤讨伐夏桀的誓师词。传说，夏桀曾自比太阳，说太阳灭亡他才会灭亡。这里引用的是百姓诅咒夏桀的话。

⑦时： 这。

⑧害： 同“曷”，何时。

⑨女： 同“汝”，你。

译文

孟子谒见梁惠王。惠王站在池塘边，一面观赏鸿雁与麋鹿，一面问：“贤人也会因此而感到快乐吗？”

孟子回答：“仅有贤人才会感受到此种快乐，不贤能的人就算拥有珍禽异兽，也不会（真正）快乐的。《诗经》上说：‘文王准备修筑灵台，仔细设计规划，百姓踊跃前来搭建，灵台很快就建好。文王劝说不要着急修建，百姓干活更加积极。文王巡游来到灵囿，母鹿自在欢乐。母鹿身体真健硕，白鸟羽毛真漂亮。文王游赏到灵沼，鱼儿满池喜跃起。’文王依靠民力造起高台深池，人民却为之欢欣，把这高台称为灵台，把这池沼称为灵沼，为他能享有麋鹿、鱼鳖而感到高兴。古代的贤君与民同乐，因此可以享受到快乐。《尚书·汤誓》中说：‘这个太阳何时才灭亡？我们要跟你同归于尽！’人民要跟他同归于尽，他就算拥有台池鸟兽，难道可以独自享受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