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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之竹,难容于宦海

竹子更有一身傲骨,从不逢迎,宁可折断,绝不弯腰。有竹之气节的人,堪称真君子,但若为人过于刚直,在变幻莫测的官场之中,则极难找到容身之所。

在准备铨试时,白居易偶然读到一首邓鲂的诗,乍一读来,白居易以为是陶渊明的诗作,看到结尾落款,才知作者竟是邓鲂。在白居易心目中,邓鲂是一位悲情才子,他早在元和初年便考中进士,可惜还没有等到授予官职便离世了,年仅三十几岁。

那时的白居易,与邓鲂离世时的年纪相仿。想到自己尚无建树,不禁黯然悲伤。都说诗人一生多有不顺,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就像当年的诗圣杜甫,心系苍生,胸怀国事,却在官场上不得志,只得了个“拾遗”的官职。又如孟浩然,自幼便有鸿鹄之志,却偏偏仕途困顿,虽曾被张九龄招至幕府,还是没过多久便隐居田园了。

可若细说起来,杜甫与孟浩然至少都曾有过为朝廷效力的机会,而那时的白居易虽然考中进士,却还是布衣之身,前途未卜,内心怎能不焦急:

读邓鲂诗

尘架多文集,偶取一卷披。

未及看姓名,疑是陶潜诗。

看名知是君,恻恻令我悲。

诗人多蹇厄,近日诚有之。

京兆杜子美,犹得一拾遗。

襄阳孟浩然,亦闻鬓成丝。

嗟君两不如,三十在布衣。

擢第禄不及,新婚妻未归。

少年无疾患,溘死于路歧。

天不与爵寿,唯与好文词。

此理勿复道,巧历不能推。

一首五言诗,满是白居易对未来的迷茫。他把这首诗分享给元稹,元稹一下子便读懂了他的迷茫。有时候,言语并不能化解悲伤,不如相伴痛饮一场,才能酣畅淋漓地纾解忧愁。从那时起,白居易与元稹便成为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友,虽非亲生兄弟,却比亲生兄弟更在意彼此。

所谓秘书省,主要职责便是出版、发行、管理朝廷所有图书。隶属于秘书省的校书郎,勉强算得上最末等的职位,主要职责是编辑、校对图书,参与史书的编撰,偶尔也会外出收集一些编撰书籍的资料。每日只工作半日,到了午时便可回家休息了,是绝对的闲职。至于俸禄,自然也谈不上丰厚。

校书郎算不上有实权的官职,不过是正九品官阶而已。但唐代许多名士皆是从校书郎做起,白居易不嫌官职微小,只要能有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他便相信自己能一步一步走出一方天地来。

好在,校书郎官职虽低,却备受尊重。能担任校书郎的,大多是进士出身,文采斐然,朝中官员大多心知肚明,校书郎是朝廷未来的人才储备,日后其中有人成为宰相也绝非不可能。

白居易在朝中有了官职,又在京城长乐里租了一处房子,这便等于在京城扎下了根。那处房子是唐德宗建中年间宰相关播私宅的东亭子,不算奢华,却与白居易原本租住的贫民区有着天壤之别。

校书郎的薪俸虽不多,但也足够令白居易衣食无忧。日子仿佛一下子变得疏懒惬意了起来,若生活永远保持此刻的模样,或许闲散一些也无妨吧!

然而没过多久,白居易便发现了朝廷中的许多阴暗面,其中首要的,便是唐德宗的昏庸无能,这也成为一切问题的根源所在。因为皇帝昏庸,宠信宦官,导致他们专横跋扈。官员之间相互倾轧、争斗,无心政事,以致藩镇割据愈演愈烈,朝野上下一片乌烟瘴气。

上层官员的不作为,导致下层百姓受苦。战火之中,百姓日子更加难过,像当年白居易一家那样举家逃难、流离失所的大有人在。白居易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融入官场之中,像其他官员一样,为名利而忙;另一条是远离官场争斗,独善其身,更不要奢望能实现兼济天下的梦想,亦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以白居易的个性,是无论如何不会选择第一条路的。如果要他为了名利去苦苦钻营,他宁愿辞官,像孟浩然一样归隐田园。为了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向名利弯腰,白居易特意将庭院中一处杂乱的竹园修整了一番,以此明志:做官应如傲骨之竹,宁折不弯。

白居易觉得,世人常用竹子比喻贤人,就是因为竹子的本性是根系稳固,君子会效仿竹子的根,培养自己坚定不移的品格。竹子秉性刚直,会提醒君子要正直无私,不趋炎附势。竹子的中心是空的,那是为了虚心接受,提醒君子要虚心接受一切有用的东西。竹节坚定,是为了提醒君子立志,磨炼自己的品行,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要始终如一。正因如此,君子都喜欢在庭院中栽培竹子,并把竹子视为庭院中最具价值的东西。

白居易修整的那片竹园,因为许久无人打理,早已凋敝破败,毫无生气。他听说,这些竹子是宰相关播当年亲手栽种的,自从关播死后,别人借住在这里,那些竹子也就遭了殃,不仅无人悉心栽培,甚至被人砍去做扫帚、做筐篓。当白居易住进来时,这些竹子最长的也不足八尺,全部竹子加起来也不到百竿了。

杂草在竹子间混杂生长,甚至比竹子长得还要茂盛。此情此景令白居易惋惜,那些象征着君子气节的竹子,在庸俗人眼中竟如此卑贱。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些竹子即便被砍削,被破坏,也依旧傲然挺立,禀性不改。

白居易立刻动手铲除杂草,为竹子施肥,疏通土层,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虽不能让竹园恢复当年的原貌,但至少恢复了往日蓬勃的生机。从那时起,只要风吹过后,竹子便会发出阵阵清音,仿佛是在感谢白居易的知遇之情。

偶尔,白居易也会对着这片竹园慨叹。竹子本是植物,自己并不会与其他草木区别开来,只有懂得欣赏竹子气节的人才会爱惜它。这就如同贤人一般,唯有遇到懂得识别贤人的伯乐,才不至于被埋没。

想到此处,白居易写下一篇《养竹记》,并将其抄在东亭的墙壁上。他希望以后有机会住在这所房子里的人能看到这篇文章,懂得这片竹园的可贵,好好照顾这些竹子。他更希望当权者中能有贤人看到这篇文章,懂得贤人的可贵,多栽培贤能之士,朝廷才能有救。

白居易也曾将元稹比作“孤且直”的竹子,他们二人也曾以共葆秋竹之心相互勉励。可是,元稹终究与白居易不同,对于权势,他有更强烈的追求。

元稹出身小地主家庭,门第不高。成为校书郎之后,他的身份地位有了些许提升,再加上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一些朝中官员在为女儿择婿时,便会首先考虑元稹,其中,就包括时任京兆尹的韦夏卿。

韦夏卿有一个最疼爱的小女儿,名叫韦丛,时年二十,正是适婚年龄。他看中元稹的才华,认定其日后必能成大器,便托人向元稹委婉地表露了希望纳他为婿的想法。

对元稹而言,能与世代为官的韦氏结亲,便等于在朝中为自己找到了稳固的靠山。更何况韦丛才貌双全,对元稹的才华有爱慕之心,这样一段天赐的姻缘,元稹几乎无须过多犹豫,便欣然接受了。

达官显贵家的婚礼,自然隆重而又热闹。元稹与韦丛堪称真正的男才女貌,白居易发自内心替他们感到高兴,与此同时,又有一阵伤感袭上心头。他想到了湘灵,想到了他们注定无法有结果的爱情。

此生,白居易辜负了这样一个好姑娘,许多年前,他曾为湘灵写过一首诗。那首诗虽然名叫《寄湘灵》,却从来没有寄到湘灵手中。白居易只将它当作对湘灵的怀念与忏悔。那一日元稹的婚宴上,白居易口中喃喃,低声轻吟这首诗的诗句,再用一杯苦酒,把诗句送入肺腑,默默封存。 JWKE4WD0ViIunbKCZ899NGsEs+LuFUPgvUHcmp22JCUxoEwa6qcBOkbD73/qD4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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