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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行船的航线

明天就要搬家了,敏夫当然没有兴致帮忙,他套了件鹅黄色的夏威夷衬衫,溜溜达达出了家门。

从月岛再往南去,过了桥就是东京都的南郊了。那里是填海造地而成的晴海码头,前不久在那里举办过国际贸易展览会。

像棋盘一样宽阔整齐的柏油马路两旁,迎风摇曳的街树、新铺的人行道……这些要是建在银座中央,堪称得天独厚的美景了,简直可以使银座进入世界一流城市之列。然而,宛如“天不与二物”的范本一般,中央大道两旁的人行道坑坑洼洼的,无法行走。在四周野草繁茂的空地围绕中,这条平坦的大道显得十分空旷。

一望无际的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疏淡的白云,远远的天边被轮船和工厂冒出的黑烟熏得发黑。

开朗的混血青年边走边吹着口哨。

“忘了是哪个女人说的了,”他心里想着,“说我的侧脸很残酷。”

这肯定是由于他的侧脸长得太标致的缘故。他从不正面注视女人,总是冷冷地把脸一扭,使得他那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因此才看起来很残酷。

这个青年的确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不过却完全没有被染黑。说起来很可笑,看着映在镜子里的和日本人完全两样的自己这副尊容,他就觉得没有理由受日本法律的束缚。更何况日本的风俗、道德和习惯……

他因为无聊而不务正业,绝不是因为不务正业而无聊。他虽然懒惰却喜欢冒险。对他来说,正当和不正当的界限非常模糊。他之所以没有当杀人犯和强盗,只不过是因为懒得去做。只有在思考有关妹妹的事情时,敏夫才会涌起人性的感情。

“我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思考呢?”

连他自己也百思不解,他开朗而有活力,却讨厌与人交往。

国际贸易展览会的建筑渐渐被拆除后,留下了满是垃圾的肮脏的空地。坦荡的柏油马路两旁长满了芦苇和杂草。在这片荒野的一角,零散地分布着美军营房、简陋的飞机跑道、建筑公司的材料堆放地和餐馆等。

在海风吹拂的芦苇丛那边,宽阔马路的尽头,高高耸立着梦幻般的白色外国货船。

不知哪里传来缓慢敲击铁板的叮当声。

一根写着“名仓建设码头建筑工程”的白色柱子孤零零地戳在荒野中央。敏夫倚着柱子点了根烟。

这时,他瞧见穿白衬衫的“十八号”朝他这边走来。

“十八号”是个面相和善、五官松散的高个子男人。敏夫则是“十九号”。

三个月前,敏夫的狐朋狗友给他介绍了这位“十八号”。当敏夫决心涉足这个行当后,他从“十八号”手里拿到了一个写着“十九号”的牌子。

搞走私交易的特点就在于,小喽啰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什么人,长什么样。每一个喽啰只知道排在自己前边和后边的人,对于把他们串联起来的整个链条则一无所知。

或许有人认为昂贵的走私品,会从链条的某个环节被劫走,但这点无需担忧。因为这种容易露马脚的走私品买卖,对外行来说是很困难的,一不小心货就会砸在手里。所以,每个人才满足于仅有的劳务费,甘愿加入这个危险的圆圈舞。

爱出汗的“十八号”用毛巾擦着敞露的胸脯劈头问道:

“什么事啊,我可没钱给你啊。”

俨然一副老大的腔调,好像钱是他的似的,其实“十八号”不过是把从“十七号”那儿拿来的钱转交给敏夫而已。

“哼,我才不需要什么钱呢。”

敏夫盛气凌人地说。

“十八号”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敏夫的脸。

“莫非中了彩票啦?”

“差不多吧。我家要从月岛搬走了,所以暂时不能和你见面了。这个也还你。”

说着,敏夫从兜里掏出“十九号”圆牌,放到“十八号”的手心里。

“十八号”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不需要钱”的话,出于敬畏之念,竟不由自主地像讨钱似的伸出手来。

“这么说,老兄是想洗手不干喽?”

“暂时吧。有机会的话,兴许要干个大买卖呢。你另外物色个好搭档吧。找个不像我这样大大咧咧的‘十九号’。”

“你可不算大大咧咧呀。就拿上次的手表生意来说吧,真有你的。”

“噢,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这儿的交接牌也还给你。”

敏夫从西洋信封里稀里哗啦抖落出一些三角形的纸来。这些都是斜着切成两半的旧名片,切缝上盖着大大的骑缝章。

前几天,三津子从百货店屋顶的望远镜里窥见的情景,正是敏夫和一个中国下级船员对交接牌,接过三十块瑞士表的时候。与这一半相符的另一半交接牌,是那个船员在香港拿到的。

“十八号”发起呆来。

空荡荡的晴海码头对岸,停靠在丰州码头上的两条又黑又脏的运煤船,不停地喷吐着浓浓的黑烟。

忽然一只燕子擦着“十八号”的头顶飞过,他缩了下脖子。

“嗨,这么说咱哥俩得分手啦。”

突然,从海面刮来一阵凉爽的海风。敏夫身上的鹅黄色夏威夷衬衫鼓了起来。汽笛长鸣,回响在飞机库似的国际贸易展览会的残存建筑上。美军营房的最边上,有几棵歪歪扭扭的白杨,仿佛向夏日骄阳似火的天空献媚似的,矫揉造作地立在那里。

“是啊,得分手啦。”

敏夫嘴上应着,但这个男人在他眼里还不如一颗石子。而“十八号”也不过是出于对一起搭帮做坏事的同伙的阴暗情分才这样惜别的。

“这样也好。”“十八号”说道,“干走私的好处就是,只要想洗手不干,随时都可以不干。因为每个人都知之不多。我也老是想明天就不干了,可糊里糊涂地耽搁到现在,一直下不了决心……”

敏夫不耐烦地打断了“十八号”的话,好像根本没听他在说些什么,也没有看他那张五官松散的脸。

“不过,我真想瞧瞧老板长什么样,哪怕一次也行。你见过吧?”

“那可见不着,我跟你说。我也不想看见那么凶恶的人。”

“老板长得凶恶吗?”

“不知道,大概是吧。电影里都是那样的。”

敏夫转身冲着大海,把烟头使劲向远处掷去,可烟头却又被迎面吹来的海风刮落在脚边。海面上无数船帆往来穿梭,海天相接的远方笼罩在隐隐透亮的阴云下。

敏夫在眼前的海景中描绘起了“老板”的模样。他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独眼龙,丑陋的大蒜头鼻子,旧皮子般的肤色,科尔曼 式的小胡子遮掩着满嘴参差不齐的牙齿,潇洒的西服套装包裹着野性十足的身躯……这影像,简直和儿童读物里的海盗故事一样滑稽可笑。其实,坏事这种东西,本质上也含有某种孩子气。所以,他所描绘的老板的肖像画与这种孩子气相类似也毫不奇怪。

敏夫为自己自由而不知不觉地作恶而自豪。恶和他是那么相配,如同定做的西服那么合体,既不需要努力,也不受良心的苛责。

“我肯定还会回来干这令人愉快的坏事的。”他想。

实际上,敏夫打算暂时不干走私,是因为他觉得,歌子的那三千万日元已经是自己的钱了。

“把你新家的地址告诉我,有空去找你。”

“好的。”

敏夫拿出笔记本,唰唰两笔画了个路线图。

“不会吃闭门羹吧?”

“当然会客气地把你请入客厅喽。我准会说,‘十八号’老兄,快请进!”

——混血青年告别了同伙,边吹口哨边忙着去和女人约会了。

意大利亭的老板娘房子,正在护城河旁的T会馆的酒吧里等他。那里有空调,大白天也光线幽暗,一般只有两三个外国客人,是约会的好场所。在正中央的四方吧台里,堆积如山的洋酒瓶发出幽光,只有无所事事的调酒师穿的白色制服前胸浮现在黑暗中。

敏夫用肩膀拱开厚厚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室内的冷气舒适地抚弄着他赤裸的胳膊。房子坐在靠角落的包厢里等着他。她那涂了红指甲油的纤细手指上夹着一个珊瑚烟嘴,面前放着一杯红红的野红莓杜松子菲兹。

“房子这个女人,老是这么懒洋洋的。”敏夫心想。

房子语速很快,做事干脆利落,只是看上去整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精神兴奋地行走时,身体却在沉睡,身心的动作频率极不协调。她那毫不臃肿的轻盈的琥珀色紧致肉体,总给人以跟不上趟的懒懒的印象。

“今天还算准时啊……想喝点儿什么?”

房子问道,代替了打招呼。

“汽水。”

等女招待走远后,房子问道:

“我问你,小家伙,那件淘气的事彻底不干了吧?”

房子喜欢管二十三岁的男人叫“小家伙”。

“啊,今天洗手不干了。真的。”

——在他和妹妹一起去意大利亭的第二天,房子不知从哪儿听说敏夫为了挣零花钱在干走私,就忠告他千万不许再干了。还问他每次走私能得多少钱,说这点钱的话,尽管跟她要。敏夫绝不是女人一劝就听的主,他只不过因为预感到在歌子的宅子里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将会特别现实而刺激,才不想靠小小的冒险来解闷儿了。

“我说,你正经干点什么行不行呀?”

“不行啊,冲我这副洋味的长相就不行。不管我去哪儿,都好像狗闯进了猫国,可是我还要喵喵地叫,而喵喵叫的狗更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男人就是笨。要是个混血女人的话,凭那张脸蛋儿能赚大钱呢。”

“我可不想丢人现眼。”

“小家伙就是与众不同,我就喜欢你不爱卖弄自己这一点。你之所以喜欢干坏事,是因为你觉得一干坏事,就和周围的人融洽起来了,没错吧?”

“应该说,我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够安心而孤独地一个人待着。”

“这么说,有我在的话,你就不能孤独了?”

泛着泡沫的汽水端了上来。

“先不说这个,小家伙,我问你,高桥梦子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等一等,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敏夫将冰凉的玻璃杯像魔术师似的贴在自己的脑门上思索着。

“从前是位女低音歌手,年纪已经不小了。”

“哦,想起来了。她是歌子家的房客。”

“她被赶出来了,来投靠我了。”

“嘿,怎么回事?”

“是意大利亭的一位客人介绍她来的,他曾经是梦子小姐的崇拜者。听起来她也挺可怜的,所以我就安排她负责意大利亭的存衣处。这件事你也有责任哪。据说她是因为你们一家搬进去,房间不够才被赶出来的。其实,她一直很贫困,拖欠了很多房租,所以借此机会被体面地赶走了。真没想到,歌子女士得了三千万日元还这么吝啬。”

“真是奇怪呀。歌子老太婆说不收我们一家人的房租呀。”

“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你算了吧,人家早有小情人了,就是那个愚蠢的男高音小白脸……”

——此时,男高音歌手荻原达在银座街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嚏倒还没到美声的程度。

天气这么热,按说不该打喷嚏,然而他对任何事情都不喜欢追根究底。

银座街道两旁的树在午后的风中摇曳。庞大的公共汽车顶着烈日停在车站上。

在N百货店门外,荻原踌躇着要不要进去。他很少光顾商场这种地方。

入口的问询处坐着一位笑容可掬的咨询员。

“请问,袜子柜台在哪里?”

咨询员跳舞似的扬了扬雪白的手:

“在三楼的南边。”

荻原乘自动扶梯往三楼走去,但又觉得太慢,直后悔刚才为什么没从楼梯跑上去。

终于来到了袜子柜台,为了等三津子主动发现他,荻原故意低着头,一双一双地仔细端详着袜子的图案,左看右看的,就像看泰西名画展那样慢慢转着。

忽然,一张靓丽的脸庞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边有适合年轻人穿的袜子。”

三津子强忍住笑说话的声音,听着反而像是对待顾客一样。

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乡下人特有的登台表演的胆量帮了荻原的大忙。

“今天晚上你们该搬家了吧?”

“是啊。”

三津子的回答没有了刚才那股一本正经的劲头。对方谈起了私事,她也不得不顾及周围的人了。

荻原到底是唱歌剧的,尽管压低了嗓音,说话声还是很洪亮。

“我买袜子的话,能允许我帮你搬家吗?”

“可以,买一打袜子,送给你一张协助搬家的优待券。”

三津子终于转守为攻。

荻原掏出手帕,微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三津子闻到了手帕上浓浓的香水味,她心想,这肯定是歌子女士喜欢的香水。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对荻原反感了起来。不过,头脑聪明的三津子很快反省到,自己丝毫没有理由对这个男人产生反感。

荻原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挑选了一打袜子。三津子想,还没搬过去呢,他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将来在歌子家生活时的醋海风波可以想见了。三津子想要过的是更加衣食无忧的稳定的生活。这位毫不轻浮的美丽姑娘,学习歌剧不是为了追求华而不实的梦想,而是要寻求生活和音乐的安宁的结合。为此,决不能辞去百货店的工作。

她的表情很淡定。开朗而漂亮的脸上总是静静的,没有波澜。三津子一直靠着这副表情来抵御男人的诱惑和自甘堕落的危险。

三津子正在包装那一打袜子。

“这是中元节礼品?”

那位老姑娘同事凑了过来。

“不,好像都是他自己用。”

“好家伙,那个人是百足虫吧。”

三津子扑哧笑了出来,吐沫星子溅到了包装纸上。荻原远远看到,非但一点也不觉得脏,反而像是嗅到了她那健康的气息似的。然而,三津子立刻意识到了,她把刚刚包好的袜子又拆开,换了一张新的包装纸。将原来的包装纸揉成团扔掉的好听的声音,在荻原听来,就如同三津子平日干脆利索的动作发出的声音一样。

三津子回到月岛的家,听见屋子里传出男高音的吟唱声。唱的是《弄臣》 中的《女人善变》。

像风中的羽毛那样

变幻莫测的女人心……

荻原挽起衬衫的袖子,用脏手巾遮住嘴,正准备帮正代捆箱子。

“还有什么东西要放进去吗?箱子太空的话,里面的东西容易碰坏的。”

“没办法。还有洗脸盆……实在没的可装了。噢,对了,把那个纸篓也放进去吧。”

母亲一边把仅有的一点儿东西往箱子里塞,一边随着荻原的歌声哼哼。荻原开始捆箱子了,没想到比起笨手笨脚的东京人来,他的动作十分麻利。

三津子从门口看到了这一光景,觉得就像是一出喜剧。

一旦回归本色,做作的荻原反倒是一个爽朗、淳朴且令人愉快的农家青年。可是,当他穿上一身白色套装,去广播电台和那些有身份的人攀谈时,却总是冒失地附和他人。

“萨特英年早逝,实在太可惜了。要是活着的话,和丘吉尔的岁数差不多了。”

他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啼笑皆非,别人都觉得他有些精神不正常。

“你回来啦。”

——看见三津子进来,荻原双膝跪在榻榻米上向她施礼。

三津子被弄得不知道如何回礼才好。

“真对不起,让您受累了。还是我来吧。”

这个在庶民区长大的姑娘麻利地系着围裙。

“妈妈,搬运工来了吗?”

“还没呢。多亏了荻原君帮忙,都收拾停当了。”

“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干这种活呀。”

“要是都请外人干,开销可就大啦。不过,荻原君说,这个钢琴最好还是等搬运工来打包。”

正代眯缝着眼睛,抚摸着最终还是保留了下来的钢琴。

“你今天也参加单位的合唱排练了?”

“是啊,秋天要举办比赛。”

“唱什么歌?”

“很普通,是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

“咱们俩一起唱一遍好不好?”

“在这儿?”

“太好了,我来钢琴伴奏。你们一定得唱啊。噢,我正想在告别这个地方之前,弹奏一首曲子呢。”

正代马上坐到了钢琴前。

天色渐黑,晚风从敞开的门户刮进了堆满行李的屋子,里面狼藉一片。门口的八角金盘哗啦啦作响。

乘着歌声的翅膀

亲爱的随我前往……

荻原引吭高歌起来。他的声音太好听了,透明而有活力,像海风一样飘逸。三津子吃惊得都唱不出来了。

“你快跟着唱呀!”

正代又重新弹了一遍过门。

——此时,小公园的电视也刚刚打开,放的是个老电影。正代家的房东也夹在乱哄哄的小孩们中间,板着脸观看。突然间传来嘹亮的男女声二重唱,几乎盖过了电视的声音。

“什么节目开始了吧?”

“是真人表演吧,肯定是。”

小孩们一窝蜂地朝山路家奔去,电视前只剩下了房东一个人。

他满脸不高兴,心里叨咕着:“哼,这一家人全是疯子,临走了还不闲着,真讨厌。”而唱歌的两位直到唱完才发现,从大门口到窗台上,小孩脑袋一个挨一个地挤成了一堆。

“瞧啊,卡车来喽。”

在孩子们的哄嚷声中,两个搬运工从门口探进头来一看,行李少得可怜,大为吃惊。

三津子觉得自己从没有像今天一般唱得这么糟糕。荻原那清澄醇美的男高音,给这个杂乱不堪的庶民区的夏夜,送来了一股南欧的夏日气息。

两个人也不搭理搬运工,热烈地聊起唱歌来。

“您的声音真是美极了。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青蛙叫,怎么也发不出声。”

“别这么说呀,您的声音也很不错啊。怎么形容好呢?即便是唐菖蒲花唱歌,也没有这么好听呀。”

一到了装腔作势地恭维人的时候,荻原又变成穿白西装的精神病了。

对他们有关唐菖蒲花的交谈等得不耐烦的搬运工嚷道:

“都打好包了吧?”

“是的,就剩下钢琴了。请千万小心一点儿,别给碰坏了。噢,我忘了一件事,还没去邻居们那儿告别一下呢。”

正代非得亲自看着钢琴打包不可,所以让三津子代表她去和邻居告别。

来到隔壁的月岛年糕点心总店时,店主递给她一大袋刚烤好的热乎乎的年糕,还诙谐地说道:

“给你,这不是饯别是煎饼 。”

纸袋接过来还是热乎乎的。

房东家只有乖僻的女主人在家,她冷冷地说了句:“我丈夫有事出去了。”可是回家的路上,三津子远远看见公园角落里房东那固执的背影,觉得很好笑。

搬运工正在往卡车上搬行李,街上这帮瞧热闹的孩子们当中,还有住在水上小学附属学生宿舍的。

“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啊,就这么一点点行李啊。值点钱的也就是这架钢琴了吧。”

一个傲气的顽童说道。

“哎呀,东西可真够多的。比我家多多了。”

说这话的是住在水上的人家 的孩子。

“没有下雨真是万幸。搬家的时候,要是赶上下雨可不得了……”

有的家庭主妇一点儿忙也不帮,光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唠叨。

——到了出发的时候,荻原让正代母女坐在司机旁边,自己没上车。

司机说:“行李中间也能坐人。”

“我不上去了。”荻原贴着三津子的耳边说道,“别告诉老师我帮你们搬家的事。省得惹麻烦……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待会儿再回去。”

三津子忽然发觉这个人并不那么愚蠢。

卡车开动了,荻原也夹在邻居们中间向她们挥手。公园边上的法国梧桐树叶碰到钢琴,摇晃了起来,街灯的灯影随之闪动不停。恰在这时,粗犷的汽笛声响了起来,三津子侧耳细听,要暂时告别这熟悉的声音使她有点依依不舍。 frZeT2uDzEMAr6l+nfDR1hRN3OpHkh8mQ6oe7NX/pOZLaWPAoW2jYkgmiUwY8W/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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