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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江食鱼

由青海和西藏奔来的澜沧江,一路急流从上游高山峡谷里泻出,来到西双版纳首府景洪,变得温婉清澈了。江面宽阔,水流平缓,清亮的水面倒映着城市的倩影。江两岸,一边是告庄西双版纳风景旅游区,一边是风貌古朴的老城区。每当夜幕降临,轻风徐徐,美味飘香,夜色里贮满温柔的躁动。

两边的夜市,都是人挤人的节奏,遍地摊档,灯火迷幻,各种水果和傣味烧烤以及千奇百怪的手工艺品琳琅满目,进食的同时还可欣赏精彩的表演。婀娜的舞姿,水一般的姑娘,在这里随时可以找到异国情调,甚至有些魔幻的不真实感。南岸滨河大道,夜晚的酒吧一条街永远是灯红酒绿,路两边停满豪车,轩昂男子和衣香女人是这里的主角。挑一处露天酒吧,静观灯火江面,默默无言慢品杯中酒,生命中的诸多怀想与感慨都从眼前淌过……如果选的是泰国或老挝啤酒,那种温暾而寡淡的脾性,正好能抚平心情。

每天上午,我在澜沧江北岸一侧蓊郁的椰林下漫步,从老大桥到新大桥两华里长这一段,不仅能观赏江景和道路两旁的热带植物,清凉湿润的空气,更让心头散淡安宁。

早春时,常见一群一群的人俯身在清澈见底的江水里兜捞着什么?以为是捉鱼,跑到近旁观看,竟是捞青苔。那种附在水底石头上的青苔,其色翠绿,状如丝,虽然打捞不易,但也不耽误被人吃进嘴里。后来,我去中科院植物园,住的酒店正好对着澜沧江支流罗梭江,每天早晨都能看到许多人弓着腰在没膝的水流里捞青苔,为当地一景。再后来,进店点餐时便着心留意,知道了吃法上是没有局限的,可以用芭蕉叶包起来蒸,也可以加点辅料下锅炒。薄点的青苔饼可以直接烤,烤干揉碎,淋点热油,用糯米饭蘸着吃。油炸青苔,傣语称之为“改英”,厨师把一团干透的青苔片剪成小块,放油锅炸至金黄,捞出摆盘,撒上熟芝麻,感觉比韩国的海苔还要清香酥脆好吃。在景洪各个餐馆乃至夜市的小吃摊档,都能品尝到这种极具地方特色的美味。

水底青苔丛里,生活着一种黑鲤,短而肥,浑身黑得发亮,又称荷包黑鲤。做法也就两种,红烧或者乱炖,近年来开发出一种刺身,入口就会攻陷你的味蕾,鲜得五脏六腑都要跳动起来。澜沧江里有太多的红鲤,当地人喊作“红鱼”,跟黑鲤不同,它们头部尖窄,身形修长,背弓不太突出,呈流线型。先以为都是从上游下来的,进化成这样,是为了适应汹涌浪激的江水。其实,这种鱼有生殖洄游习性,山茶花开放时,集群从干流上溯到湍急支流,一路追逐相缠,时而跃出水面,显露鲜红的色彩,打起水花啪啪响,无此体形很难胜任。

作为一条南方的水流,澜沧江平缓水域最适合罗非鱼生长了。这种鱼易捕,通常处理就是烤,以巴掌大小的最为上乘。宰杀清理好,加姜葱蒜和小米椒以及酱和香料腌数分钟,然后用芭蕉叶包裹,烤到鱼香四溢,趁热享用,鲜润味浓,鱼肉滑嫩,略有胶性,连烤焦的鱼皮都很有嚼头。吃烤鱼得趁热乎,冷了就不好吃了。一般是烤鱼吃完才上其他菜肴,包烧猪皮、肉末炒芭蕉花都不错,末了上一个菠萝杧果糯米饭。因为不想损了烤鱼的大牌味道,后面的菜再好,也只是填填肚子。而吃鱼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江边对景而食,且有灯火投映……直至在午夜微凉的江风吹拂下,微醺而归,结束美好的一天。

这里吃鱼都是现捞现杀,客人没到鱼不能死。去年除夕,我们一家人从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出来,时已过午,来到南岸江边找了一家江鱼馆。点了一份“煮活鱼”,是一条三斤多重的刀鲇。宰杀后,剁块,投开水锅里煮开,撇尽浮沫,放入一把鲜薄荷和盐,再煮三四分钟即捞起装盘。另有一条黑鲤,背肉剜作生鱼片,余下剁块炸香,加藠头、糟辣子和酸菜做成酸辣鱼。水煮鱼有蘸粉,生鱼片蘸芥末酱油,肉质鲜嫩,呛香上头,感觉就是一个鲜醇!

澜沧江里还有其他许多种鱼,有从上游浊流中下来的,有从下游湄公河溯水上来的。老大桥旁有个景洪农贸市场,里面可以买到奇奇怪怪的鱼:墨头鱼、绸子鱼、细鳞鱼、花鱼、蛇鱼、石爬子……有的可能是从遥远的洞里萨河和九龙江游过来的。有一种红翅膀鱼,澜沧江特产,模样凶悍,不易捕捉。据说,此鱼被混充过“金吉罗”,卖到令人咋舌的上万元一斤!“金吉罗”曾为印度皇室专供,估计现在就是一个神话了。还有一种面瓜鱼,头和前躯特别粗大,口边长有极为夸张怪异的扁平肉须,身灰黄着斑纹,栖居险潭,要开饭了,就游到急流滩头守伏,扑捕过往小鱼。面瓜鱼最大能长到上百斤,三四十斤的常见,放地上砍成一段一段的卖。其肉煮出来黄生生地像南瓜,味清甜醇绵爽口,特别是那金黄色的汤,喝着极为别致可人。

有时,直接在江边或是街口甚至工地旁也能买到鱼。通常是一个或三两个着大裤衩、趿人字拖的黑瘦人,提着网兜,里面几条刚离水的鲤鱼犹在拼命蹦跶,鱼鳞反射着金银错杂的光亮。我更心仪于一种白花鱼,这鱼通体银白,部分的鳍却是鲜艳的棕红,身子偏薄,天生适合清蒸。

最神奇的是长胡子鱼,个头介于黄腊丁和鲇鱼之间,通常在一两斤左右,土黄或暗褐色。嘴角两根长胡,几乎与身体等长,这是一种超级“导航仪”,说明它们都是在昏暗浊流里讨生活的。在店家的鱼缸里,看它们拖着粗长胡子灵活游动,你抓起一条,那两撇胡子会疯狂舞动,感觉非常怪异。鲇科出身的鱼,一律无鳞少刺,大都肉如凝膏,软弹鲜美。长胡子鱼肉质非常筋实又软滑,可能也是淡水鱼里最好吃的了,因此市价极高,一斤要卖到 120 元以上,临近春节价格更要翻番。

长着胡子的鲇科鱼皆肉食性,以其他鱼填肚,最大能长到比人还长。一位从海关退休的朋友,从澜沧江里钓起一条 64 斤特大长胡子鱼,这有可能是一条叉尾鲇。他剁了一段鱼肉,带到嘎洒机场旁一家农庄请厨师烹制,特意将一根烧熟后缩成几圈的长胡子搛给了我,说是待客礼……我将胡子拉直,足有等身长,拍照留念,喜乐无比。

澜沧江是西双版纳的母亲河,对于很多人来说,西双版纳是一处秘境,有着无数能勾起好奇心的见闻。

离开景洪,去那些傣族村寨探访,餐桌上仍少不了鱼,且口味十分丰富。许多村寨都是与河流为邻,大小池塘里满是罗非鱼的身影,蚕豆养的脆肉罗非鱼,肉质比较好,有甜味,也没有土腥味。傣家做鱼,做的全是罗非鱼,看不到鲤鲫一类。无论烧烤,还是绿叶包蒸、包烧,皆善用天然香料。有一种香茅草烤鱼,吃一次就会上瘾。制作时,先剖开鱼背,将葱、姜、蒜、青辣椒、芫荽切细,与盐拌匀,抹进鱼肚子里,再抽几根香茅草将鱼缠绕捆好,用竹片夹紧,放在炭火上烘烤至八成熟,涂上猪油,再烤一会即可食用,诸味渗入鱼肉,连同下面被烤焦富含油脂的皮一起入口,其香、酥、脆,自是没的说了。蕉叶包蒸鱼卵为传统名菜,傣语称“能贺巴”。鱼卵洗净滤干,加入切好的大葱、青蒜、芫荽及花椒粉、草果面,还有食盐、味精、猪油等,充分拌匀,用芭蕉叶包成一个个小包,每个小包内放入香茅草小结一个、柠檬叶数片,外用香茅草捆好,入屉笼蒸熟。鱼卵色泽鲜黄,腥味全无,而有绿叶的奇特清香,鲜美爽口。

石烹鲜鱼汤为布朗族的特色菜,也是人类古老的石烹法在西双版纳的传承。其法简单粗暴,就是持续将烧红的鱼肉投入鱼锅内,直至水沸鱼熟,再放些盐、其他调料和猪油,鲜鱼汤便制成了。鱼肉有点淡,汤很鲜,难得一尝。这里的酸菜鱼,有鱼无菜,制作近似贵州苗家酸鱼。将切段的鱼或整条除去头尾和内脏的鱼与糯米饭、辣椒粉及盐巴拌匀,压入新鲜青竹筒中,筒口用芭蕉叶封严。腌至发酵,取出投入热油锅煎炸,酸辣香醇,诸味齐全,就是有点咸。烤鱼也有,用青竹片夹住鱼放在明火上烧,虽焦黑,却有竹的清香壅绕不去。

身处秘境,选几样特色食物,慢慢品尝,说不出有多自在。 Liwu/cZE7ISk7G20tn2vJ4q25Z4ov/smy+raETIQGeuHMddme1vWsy1rDbtmvn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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