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
淡芳同志:
接读廿四日来书,知旧疾复发,不胜远念。既在病中,何以又夜行堕沟折骨?似过于不重视病情。内外交瘁,其何以堪?幸及时诊治得宜,均已逐渐轻减转好,稍慰忧思。希望继续积极治疗,多加保重。心脏方面疾病,须以静养为主,不可稍劳多动。至于精神心理方面,则勿以病为虑,更不可成为包袱。足下之既重视又不怕,保持乐观情绪,实对付疾病之最好办法。犹记棻昔为庸医所误,九死一生,卒得夺回生命。但因受伤过甚,医言一二年以至五六年,至多不过十年八年,仍要出危险。棻完全未将此言放在心上,甚至忘却,不觉今已近三十年,犹然生存。尤可笑者,58年旧病发作,住院治疗,共三月馀。医生根本认为我这人已更不可能尚存在,故坚不信我尚在工作,与我争辩,实为可笑。经三月观察,然后认为我当时尚能生存及工作之故,归纳为三点:一、乐观,不以病放在心上;二、对病少思虑,故能安眠胜常人;三、饮食能节制,虽好不多吃。而彼时至今又十七年矣,居然尚在。
君病中尚为我商定诗句,极为感慰!所言余初意亦如此,但未能自信耳。前写寄千帆一阅,亦告之,彼意亦与君同,以为一二字重复,不改亦可,不必以辞害意也。后又有所改定,拟将十首中第五首删去,因与第四首意复,而又与第二首矛盾,且又加入一首在最后,仍为十首,似较先稍胜。加入最后一首如下:
闻道沱江接汉皋,离情春水共迢迢。何时夜话巴山雨,剪尽西窗烛万条。
后又接印唐来信,知君将棻怀人诗寄示,彼且有和章。如此甚好,省我再寄。
棻近来旧疾虽已好至七八分,但终不能痊愈。幸近来喜事重重,有时为之振奋忘倦,欢乐不尽。印唐之重通消息,其喜慰之情,足下最能体会。刘先生亦系旧交老友,久隔音问,今得重通书信,亦快事也。而近得消息,好友高君 一人远在河南,忽得半身瘫痪之症,友好均为忧念。棻最近去函慰问,忽得其亲笔来书,病已痊愈,照旧工作,此尤喜出望外者也。人逢喜事精神爽,故最近病体亦觉较胜。
千帆返沙洋待命,一无消息,而总校、本系又毫无召还之意。同辈中有解决问题已年馀,迭经交涉,一无结果者。至于职员中则更有解决多年而至今未派工作。有他处来调而又坚决不放走者。故前途甚难乐观。幸近来沙洋经一度有撤校之说后,人心浮动,一切松懈,牛少人多,工作轻松,力尚有馀。且沙洋供应好,营养可较好,则亦不妨暂时安居,近于养病矣。闻上海出问题之人,均降二三级,工作如旧,名义仍为教授,则各处不同也。再叙。祝
早日痊愈!
祖棻上
5月3日灯下
近又有寄君惠、孝章诸诗,他日录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