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妹四娘子狡悍善骑射,刘全收溃卒奉而统之,称曰“姑姑”,众尚万余,掠食至磨旗山,全以其众附,杨氏通焉,遂嫁之。
甲辰,贼军全椒人周海请降,报全已杀,余党议溃去。未几,闻安用叹恨饮泣,初议推一人为首,以竟其逆,莫肯相下,欲还淮安奉杨氏主之。
——《宋史·李全传》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金军南侵时,在南宋苟安江南的情况下,山东一带出现了一支起义军,为首之人便是一女子。一杆梨花枪,中原无敌手,就连后来的抗倭英雄戚继光对她都非常钦佩赞赏。这位奇女子就是杨妙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巾帼英雄。
杨妙真出生在山东,当时,宋室南迁,山东也落入金人手中。金朝末年,崛起的蒙古政权曾多次南下攻金,金兵节节失利。金朝统治者为了支撑腐败的政权,逐渐加重对百姓的剥削,于是,北方各地出现了不少起义军。
这些起义军纷纷扯起了“恢复宋室”的旗号,经常以游击战的形式,偷袭金人的部队,抢夺金人的粮草。杨妙真的哥哥杨安儿也是起义大军中的一分子。他家是全家起义,就连妹妹杨妙真也跟着哥哥走上了起义之路。
由于兄妹俩率领的起义军,都穿红纳袄作为军服,所以又叫作“红袄军”。他们的武器装备虽不如金兵,但贵在“心协力齐,奋不顾死”,经常突发袭击,屡败敌人。有一次,兄妹两个袭击金军大寨,金军左副元帅宗翰几乎被生擒。所以,金军十分痛恨红袄军,杨安儿自然也就成了金人的眼中钉。
金人发布悬赏:“获杨安儿者,官职授三品,赏钱十万贯。”如此一来,杨安儿就成了牟利之人争相追杀的目标。有一次,在金军的猛烈打击下,杨安儿吃了败仗,准备乘舟从海上逃跑。不幸的是,杨安儿在登船时,被船夫和下属袭击,最后堕水而死。
杨安儿死了,红袄军群龙无首,谁来率领残部重整旗鼓,直接关系到全军的生死存亡。这个时候,杨安儿的侄子杨友站了出来,他自称“九大王”,意欲统领红袄军。但红袄军的将士们却更支持杨妙真,并尊称她为“姑姑”。
杨妙真虽是一介女流,但她以“狡悍善骑射”著称,年方二十,膂力惊人,能马上运双刀,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但最值得称道的是她首创的“梨花枪法”。戚继光曾在《纪效新书》中评价道:“枪法之传,始于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盛尚之,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后世鲜有得其奥者。”后来,戚继光训练戚家军时就是传授的杨妙真的梨花枪。
在众人的一致拥护下,杨妙真最终扛起了兄长的大旗,继续统领红袄军进行斗争。不过,红袄军毕竟不是正规军,缺乏正规的军事训练,战斗力不强,在金人的连续进攻下节节溃败。杨妙真接手仅仅三个月的时间,红袄军就死伤九万人,投降三万之多。杨妙真面对如此失败,不得不先隐藏起来,保存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公元1213年,金军溃败,蒙古兵至山东。面对实力更胜一筹的蒙古军,山东各路起义军根本无法抵挡。其中有一路以李全为首的起义军,在被蒙古军击败后,逃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当时,杨妙真正带着起义军在磨旗山一带休养生息。李全听到杨妙真的威名后,便率领残部前来投奔。既然是兵合一处,那自然要选出一位领导人,二人皆擅长使枪,便以枪为试。杨妙真“飞马植枪,深入一尺”,并对李全说道:“你若是能拔出我这杆枪,就算你赢。”
李全也是名震一时的用枪高手,其所用铁枪重四五十斤,江湖人称“李铁枪”。他见杨妙真如此轻视自己,不由得大怒,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自己可栽了,因为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拔出杨妙真的枪,最后只好屈服认输。
不过,杨妙真也给足了李全面子,她不仅以礼相待,还以身相许嫁给了李全。从此,夫妇二人共同统领起义军,与蒙古兵作战。杨妙真瞅准金军颓败之际,趁势壮大起义队伍。李全则率领精锐进入金人的统治区开疆拓土,但不幸遭遇蒙古军,被围困在青州,一时间与杨妙真断了联系。
当时,身在淮安的杨妙真可以说正在经历人生的至暗时刻。丈夫被困,生死未卜,北有强敌,南无大援,当真是进退维谷。公元1217年,宋宁宗下诏伐金,并招安各路义军,准备利用农民起义军打击金人。于是,李全接受了南宋朝廷的招安,成了宋朝的军队。
但宋朝一直重文轻武,朝廷担心起义军力量过大,不听朝廷指挥,所以便处处限制起义军。红袄军是当时最有影响的一支义军,更是南宋朝廷首先要打击的目标,所以南宋朝廷派刘琸为淮东制置使来制衡并分化红袄军。
当时在山东一带的义军除杨妙真部外,还有夏全领导的一支义军。刘琸知道夏全是一个功名利禄之心颇重的人,便想借夏全之手除掉杨妙真。夏全在刘琸的威逼利诱下,率军直奔杨妙真的根据地淮安。
杨妙真得知后,立刻派人对夏全说:“将军难道没听说过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成语吗?如果我们被灭了,那您还能独存吗?”夏全觉得杨妙真言之有理,于是收起趁火打劫之心,反而决定和杨妙真合作。就这样,夏全反倒成了杨妙真手中的枪。最后,杨妙真成功赶走了刘琸,挤走了夏全,化解了危机。
杨妙真虽然暂时度过危机,但她的丈夫李全却被困青州足足一年有余。在“粮草亦尽,牛马亦尽”的情况下,李全被迫投降。此举又一次将杨妙真推向极为危险的境地。
南宋朝廷见李全投降了,便断绝了江北各路起义军的粮草供应。这引起了江北各路起义军的不满,他们共议杀掉杨妙真献给南宋朝廷以求后续的粮草供应。后来,各路义军率兵攻入杨妙真的府宅,杀掉其次子以及府兵数百人。杨妙真只好趁乱逃脱,回到了李全身边,而留在淮安的余部几乎全军覆没。
面对起义军的报复,李全决定与南宋决裂。但李全因军队给养不济,最终失败。李全死后,宋军一路追剿其残部,杨妙真也曾试图抵抗,但深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丈夫战死沙场,儿子也被杀,接连遭受打击的杨妙真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她看到了太多的家破人亡,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老家,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但是她还担心自己的下属,为了让弟兄们有一个好的归宿,她让下属们归降南宋朝廷,毕竟那里才是当时华夏正统的根。第二天,杨妙真在众将士的目送之下渡河而去,从此不知所终。
在中国历史上,凭借一身武艺纵横天下的女子实在寥寥无几。穆桂英与樊梨花,不过是小说家言而已,而梁红玉也不以武艺闻名。正是如此,杨妙真成了历史中的传奇。
两宋虽多文气,但也不乏英姿勃发的巾帼英雄。前有梁红玉,擂鼓战金军;后有杨妙真,梨花扫落叶。杨妙真一生无弱女之态,行丈夫所为。她武功卓绝,一杆梨花枪在手,二十年未遇敌手;她聪慧果决,面对一次次险境,全身而退,给后世留下一段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