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睦州女子陈硕真举兵反。始,硕真自言仙去,与乡邻辞诀,或告其诈,已而捕得,诏释不问。于是姻家章叔胤妄言硕真自天还,化为男子,能役使鬼物,转相荧惑,用是能幻众。自称文佳皇帝,以叔胤为仆射,破睦州,攻歙,残之,分遣其党围婺州。
——《新唐书·崔义玄传》
世人皆知,我国历史上仅有一位女性皇帝——武则天。但她在退位时却下旨撤销国号,改称“则天大圣皇后”,并以皇后身份入葬乾陵。
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千古第一女皇,甘愿退居后位,留下无字墓碑,任后人评说。但在她之前,有那么一位女子敢为天下先,自封为帝,带领农民起义,和大唐争天下。她就是历史上第一位自封为“文佳皇帝”的女性——陈硕真。
在世人眼中,大唐是当时天下第一雄国。在李氏的治理下,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然而,事实却是,初唐新建后,和突厥、高句丽等国的战争仍在继续,再加上灾害的影响,底层百姓的生活,依旧辛劳悲惨。陈硕真便是这底层中的一员。
她出生在睦州(治今浙江建德),自幼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两人孤苦无依,靠着乡亲们的施舍帮助,吃着百家饭才得以长大。正所谓“一饭之恩必偿,滴水之恩必报”,自那时起,陈硕真心中便有了要报答乡亲们的想法。
在之后的日子里,妹妹被好心的乡邻所收养,而陈硕真也在一户乡宦人家里做帮工。直到此时,二人的温饱才得以解决。然而,像这样的生活也没能持续太久。
后来,陈硕真家乡遭遇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洪水过后,百姓房屋被冲毁,万亩良田更是颗粒无收。然而,朝廷一不肯免除赋税,减少百姓的负担;二不肯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于水火。
一时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百姓甚至开始卖儿鬻女以换取些许口粮。陈硕真看着大家的境况如此凄惨,又想到过去乡亲们对自己的帮助,于是决定帮助大家。她偷偷地将主家的粮仓打开,将粮食分给乡亲灾民以报答他们的恩德。
恩情未报,心系于怀;衔环结草,生死不忘。陈硕真的这一行为,让主家大为光火。于是,他们便将她关押起来,严刑拷打。可哪怕如此,陈硕真依旧咬牙忍耐,没有说过丝毫求饶的话语。她知道若能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大家的安康,哪怕身死,也是值得的。
俗话说,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陈硕真的善良与真心,换来了所有乡亲民众的回报与帮助。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冲入关押陈硕真的房中,将其救出,然后帮助她逃往三县相交的覆船山。
在困境中,一个人的作为往往体现了他的良心与人品。有的人,受人千斤恩惠,却选择了恩将仇报;有的人,受人点滴之恩,却一辈子不敢忘怀。肯为别人打伞的人,往往也不会无助地淋雨。
唐朝时期,宗教作为人们的精神寄托极为兴盛,尤其是对那些长期被压迫又无能为力的农民来说,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神灵,麻木地忍受。看透这点的陈硕真,不仅看到了百姓内心的渴望,也看到了希望的途径。于是,她出家为道姑,想利用宗教来发展信众。
她对外散布自己在山间修炼时,巧遇太上老君,因缘际会之下自己成了太上老君的徒弟。对内她又自创“火凤社”,号称“赤天圣母”。她想以“仙法神功”让百姓安心。而这一切的筹谋,都是为了她的起义大计,实现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愿望。
百姓知道陈硕真是个善良的人,对她“修炼成仙”的说法深信不疑,都希望她成仙得道后能继续为民造福。但就在这时,有人开始向官府告密,说她成仙升天是假,图谋不轨是真。于是官府将陈硕真抓了起来,并以妖言惑众、图谋不轨的罪名准备对其进行审判。
但当时陈硕真已经拥有了大量信徒,在他们的周旋谋划下,很快陈硕真便得以无罪释放。经此风波,她发现官府已经开始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若不尽快起义,恐怕要失去机会。于是她开始发动起义,仅率领两千人,就攻占了睦州首府及所属诸县。
后来起义很快得到了当地农民和义士的呼应,队伍迅速壮大到几万人,震动了整个朝野。《资治通鉴》是这样记载这次起义的:“睦州女子陈硕真以妖言惑众,与妹夫章叔胤举兵反,自称‘文佳皇帝’,以叔胤为仆射。”
为了起义,她不仅筑建了以铁壁环绕的铁围山作为根据地,还仿照唐朝官制建立了政权。领域虽然不大,却俨若一个小型国家,各项事宜都有着明确分工。不仅如此,她对兵法战略也颇有了解,曾多次战胜官府,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陈硕真拼尽全力,只想为百姓谋得安康幸福,可当时的唐朝终究是实力强盛,雄霸天下。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前,起义军的民兵如孩童过家家一般,毫无经验可言。当时的婺州刺史崔义玄,是个身经百战的将领。他很快看到了起义军的弊端,就利用天意之说,来对付陈硕真菩萨救世聚拢人心的策略。
在两军僵持阶段,一天晚上,一颗陨石坠落到起义军大营,崔义玄立刻命属下制造舆论,说陈硕真的将星陨落。一时间,起义军人心动荡,叛变、投降的人数就达万人之多,结果导致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还不到两月的时间,就以失败告终。最终,陈硕真英勇就义。
起义是短暂的,惨烈的。但对于陈硕真来说,算是成功的,至少她反抗压迫的愿望得以开始实现。在浪潮起伏的历史中,总有人要做第一人。这场起义虽以失败告终,但有很多人坚信陈硕真没有死。
时至今日,民间还有很多关于陈硕真的传说。坊间说,就在官兵即将要抓到她之际,天边忽然飘来一朵彩云,一只巨大的凤凰降落在山头,吓退了官兵,然后载着陈硕真腾空而去。此山,在当时被百姓称为“落凤山”。
还有传言说,陈硕真与后来当上武周皇帝的武则天有着一段很深的渊源。在感业寺时,武则天危难之际,她曾施以援手,她就是武则天的师傅慧觉尼姑。武则天能成就后来的霸业,更是深受她的影响。而这一切传说,都是因为她曾给在黑暗压迫下的百姓带来过黎明,成为人民心中的一种信念。
从帮工到“女帝”,陈硕真的人生充满着果敢与决绝。她的起义,虽然在历史浪潮中没有激起太多波澜,但却给初唐的统治者敲响了警钟,又一次告诉了他们“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陈硕真从决定踏出那一步起,便不屑于伪装自己的内心,亦不想对权势选择下跪。哪怕她只是女儿身,也要比所有的男儿站得直。不焦虑明天,也不悔恨昨日;不生无谓的担心,也不会茫然无措。一路坚持和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勇敢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