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东迁,历史进入东周时期。此时的周王室衰落,诸侯崛起。在这其中,率先对周王室权威发起挑战的是郑国。
郑国开国之君郑桓公(姬友),本是周厉王之子,周宣王时期受封,至平王东迁时,因护卫平王有功,被授予执政卿士之职,辅佐王室。然而,令周天子始料未及的是,郑国强大后,君臣之间也日渐生出嫌隙。尤其是新任郑国君主郑庄公(姬寤生)继位以来,由于其对周桓王的傲慢无礼,更让桓王忌惮厌恶。因此,不久之后,桓王便免去了郑国国君的卿士之职,庄公则不再朝拜天子。而这,便成为桓王出兵讨伐郑国的一个理由。
偌大的宫殿内,郑庄公眉头紧锁,其他几位臣子则缄默不言。郑庄公瞧了瞧颍考叔,又转头看向一旁沉思的祭(zhài)足(姬姓,祭氏,名足,字仲,史书一般称祭仲),问道:“如今天子起兵,你们都是我郑国的谋士,依你们看,这事该如何?”
祭足答道:“主公请恕罪!当初周天子将您的权力移交给虢国,若不是老臣提议去周地的温、洛之地割周天子的麦子以作还击,想来天子也不会记恨如此。”
“不必如此苛责自己。”郑庄公道,“周天子对我郑国的忌惮,恐怕以太子作为人质之时就已有之。当初周天子废我执政之权,折辱于我,若不是颍考叔劝阻,寡人恐怕早已与他兵戎相见了。现在,不过是将战争往后推迟了而已。”
颍考叔在一旁叹气道:“当初我劝主公不要与周天子兵戎相见,是因为臣子对天子发动战争是为不义,必然会引得天下诸侯唾骂。如今周天子亲自出征,向您宣战,是不战也得战。但好在,这不会使您背上不忠不义的罪名。”
天子起兵征郑(《春秋五霸七雄通俗演义列国志传》插图)
秋,王以诸侯伐郑,郑伯(郑庄公)御之。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黑肩将左军,陈人属焉。
郑子元请为左拒以当蔡人、卫人,为右拒以当陈人,曰:“陈乱,民莫有斗心。若先犯之,必奔。王卒顾之,必乱。蔡、卫不枝,固将先奔。既而萃于王卒,可以集事。”从之。曼伯为右拒,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战于繻葛。命二拒曰:“旝动而鼓。”蔡、卫、陈皆奔,王卒乱。郑师合以攻之,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王亦能军。祝聃请从之。公曰:“君子不欲多上人,况敢陵天子乎!苟自救也。社稷无陨,多矣。”
夜,郑伯使祭足劳王,且问左右。
“然则,大家认为应该如何迎战?”
祭足道:“臣听闻此次天子出征,不过是蔡、卫、陈三国相随,实力与我国相差甚远,主公不必忧心。到时在战场上观其队形,各个击破不是难事,只是不可与周天子撕破脸,让彼此难堪。”
郑庄公眉头舒展,笑道:“好!那不日就让天下诸侯看看,我郑国的实力究竟如何!”
次日,郑庄公便率领军队前去迎击,与周天子的军队在繻葛相遇。君臣再相见,情分大不如前。周天子一见庄公便破口大骂:“无耻老贼,你藐视天子权威,挑衅周礼,今天寡人就要替天行道,除去你这背德无礼的逆贼!”
郑庄公立于车上,虽因桓王的辱骂带了几分愠色,但还是压制住怒意,从容答道:“天子何必动怒?若是因臣一些举动使您误会,臣日后必会亲自前来请罪。不过如今您既然向臣宣战,若臣不勠力而战,也是对您的不敬。”
“还废什么话?”周桓王向身后士兵喊道,“三军听令,今日务必除掉此逆贼,寡人回去必有重赏!”说着,三军阵营开始列队向前。
一旁的郑公子突见桓王布置的阵形,上前对庄公说道:“公父,儿观天子阵列,虢公带领蔡、卫两国军队在右,周公黑肩带领陈国军队在左,而天子则率领中军,儿心中已有计较。”
“此话怎讲?”
“那陈国不久前刚发生内乱,新任国君刚继位,不过是为了在天子面前得到认可,才赶来与天子攻打我郑国,故陈国军士没有军心,要是先攻左军,他们必然逃走。而那右军蔡、卫两国军事实力本就不强,要是抵挡不住,也会率先溃逃。这时再集中兵力攻打中军,必然得胜!”
庄公认为此计可行,于是采纳了郑公子的建议,并以高渠弥的鱼丽阵迎击,让郑大夫曼伯指挥郑右军方阵先击陈国军队所在的左翼,然后使祭足率郑左军迎击蔡、卫两军所在的右翼,周天子军队阵形大乱。见此,郑庄公立即摇旗指挥所有士兵集合迎击中军,最终大败周室联军。
混乱中,不知谁喊道:“天子中箭了!天子中箭了!”众人纷纷停了下来,在战场上寻找周天子的身影。只见桓王趴于车上,肩头赫然插着一支箭。周军见状,立马护卫周天子撤退。
而郑军这边,见天子带伤溃逃,众将士不住欢呼。可是郑庄公却大喝一声,责问是谁射中了天子。郑国大将祝聃上前得意扬扬地说:“是臣射中的天子!”
“谁让你朝天子射箭了?”郑庄公脸上阴晴不定。
祝聃见郑庄公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不服气道:“大王,如今周天子肩头已然中了我一箭,我们不如乘胜追击,杀了周天子。”
“放肆!只让你迎敌,谁让你弑君!”见祝聃一脸尴尬,郑庄公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并非怕周天子,而是怕周天子一死,天下诸侯都对我郑国发难啊。”
祝聃想明白后,羞愧不已,下马拜道:“臣知罪,请主公责罚。”
“你没有将天子射死吧?”庄公问。
祝聃急忙道:“没有,仅仅射中了肩头,想来不至于死。”
“那你便无罪了,起来吧。”战场上疾风烈烈,旗帜不断翻扬,郑庄公负手立于周桓王中箭的地方,良久才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这一箭,射得正是地方啊!哈哈哈……”
众将士都莫名其妙,只有祭足、颍考叔几人知道,这一箭,不仅射伤了周天子,更射落了周王室最后一块遮羞布。属于周王室的光环已经消散,而郑国在此次战役中显示出的实力已向世人展示,谁才是天下有实力的强者。
而事实上,这一箭射来的不仅仅是郑国的时代,还是群雄逐鹿,诸侯争霸,属于强者的春秋时代。
繻葛之战在我们的历史中似乎不是特别出名,但这一战影响深远,标志着周王室的衰微,春秋时期诸侯争战的大幕开启。郑庄公和臣子在朝堂和战场上的表演,让我们看到了诸侯们的野心,他们不再唯周天子之命是从,各自打起了小算盘。礼崩乐坏的时代来临,各种能人异士也随之纷起,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