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字子我,因而也称为宰我)已经在屋外徘徊很久了,他还没为自己的迟到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谁能想到这一睡就是一上午呢?刚起来时,伸一个惬意的懒腰,那种满足与恬然,别提有多美了!可是就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孔子昨天说的,今天好像有一个关于“言”与“行”的讨论课,大家都要参与。他怎么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呢?该死,真该死!早知道就不贪睡了。他懊恼地捶捶头,揉揉因久睡有点浮肿的脸,匆匆赶往课室。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wū)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当他步履匆匆赶到上课的地方时,却在屋外却步了。以往能说会道的他反应机敏,甚至质疑过孔子的话,与一众师兄弟们辩论时,很少处于下风。可是今天,确实是自己理亏,要是孔子问起,自己该如何应对呢?
听着屋内不时传出的讨论声,有时还夹杂着几句欢乐的笑声,他更加急躁了。他甚至开始在心里演练起进去后跟孔子问答的场景。只是如今他的心静不下来,这些场景也只能是零零碎碎的,完全没个头绪。唉,算了,算了,骂就骂吧,不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嘛!他猫着身子,悄悄掀开了门上的竹帘,准备偷溜进去。
老天保佑!希望夫子没发现!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朝一个小角落里挪去,终于安全抵达。做完这一切,他偷偷抬起头看了眼孔子,孔子一脸温和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动。幸好,没被发现!他拍着胸脯暗自庆幸。
清代徐天序《榻上小憩》
宰我(法国禄是遒《中国民间信仰研究》)
“师兄,你怎么来得这样迟?”坐在一旁的小师弟发现了他,便悄悄地问他。
“唉,别提了。”他整好衣裳,准备坐起来好好听孔子讲话。突然间,他被孔子点了名。只见孔子刚才的温和神情已经没有了,一脸严肃地问道:“予,你来说说,一个人的言与行关系如何?”
宰予心里一“咯噔”,觉得孔子这话似乎是冲自己来的。他扫视了一下屋内的师兄弟们,发现他们都在看着他,于是很快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老师问自己,一定是觉得自己的领悟能力比其他人强,能把一个问题说得更透彻。这样安慰着自己,他便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孔子拱手道:“夫子,学生认为,一个人的言与行是紧密相连的。一个人的行为可以实现他所说过的言语,而从一个人的言语中也能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如何,从而预判到他是如何行事的。”说这话时,他紧张的心情也逐渐地平复了,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看吧,饶是自己有半日的课没听,还是能回答得这样顺畅。
然而他还是偷偷打量了孔子的神情,看到孔子点了点头,便暗暗松了口气。
“那么,从你的言语中可观察预判你的行为吗?”
听到孔子这样一问,宰予刚放下的心立马又提起来了。“这……”他支支吾吾着,半天答不上来。
“我问你,你这半日去哪里了?”
“学生……学生……”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便硬着头皮答道:“学生今天早上身体不舒服,便在寝房中休息。”他自以为回答得天衣无缝,可却清清楚楚听到了孔子的一声冷哼。他蓦地抬起头来,只见孔子不仅神情肃穆,脸上更浮上了一层愠色,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眼神,像一把凌厉的剑,“唰”地就插在了他的心口上。过了一阵,孔子终于说话了,他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罢了,罢了,腐烂的木头是不可以用来雕刻的,用肮脏的粪土垒起来的墙是不可以在上面涂抹的,这我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对于像宰予你这样的人,我又何必深责呢?”宰予听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下头不敢说一句话。
“我最开始评判一个人,是听到了他的言语就相信他的行为,但是如今我评判一个人,不仅要听他如何说,还要看他如何做。要结合他说的话和他做的事,才对他进行评判。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会言行一致啊,相反,很多人说的与做的往往都是相反的。我也是今天通过宰予的这件事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啊。算了,今天关于言与行的讨论就到这里吧。”说完,孔子看都没看宰予一眼,便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出了屋子,一干弟子也随孔子出了屋子。
宰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孔子会说这样的话。平日里,无论他如何与孔子辩论,也很少见到孔子这个样子,为什么今天,孔子竟然生气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呢?一旁的师弟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跟他说道:“师兄,你不该自作聪明跟夫子撒谎的。一开始看你没在,夫子以为你生病了,就出去找你,却发现你躺在屋子里睡得正香呢。好几位师兄弟也跟着夫子去了,当时夫子一脸铁青,样子太可怕了。”
宰予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当着小师弟的面,更加羞愧难当。枉他还以为孔子没有发现,回答问题时还以为自己聪明,最适合来阐述这个话题呢。没想到,这些小把戏,都被孔子看穿了。他真是有负老师的期望啊。
宰予跌坐在座位上,开始反思起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来。这时,最后一个小师弟也准备走了,掀开门帘的时候,一缕阳光照进屋内,但很快又消失了。
宰予在大白天睡觉,被孔子抓了个典型,从而“千古留名”。或许,今天的我们会觉得孔子难免有点小题大做。其实不是的。因为在古代,没有电灯,一般都是天亮了才能学习工作,因此就更要把握白天宝贵的时间。对学子而言,在正常情况之下,除非生病,白天是绝不会去睡觉的。所以宰予白天睡懒觉,这在古代是不可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