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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看到树上的叶片泛黄，继而慢慢悠悠落到地上时，孔子都会感叹时光的飞逝。就像现在，他望着阶前铺满的枯叶默默出神，满心只觉生命的脆弱。清晨时分，大部分的弟子还未起床，但小弟子子游（言偃）早已拿着扫把出来，准备开始清扫地上的落叶与枯枝了。他猛然一抬头，便望见立在阶前一脸惆怅的孔子。
“夫子，您在想什么呢？”子游向孔子行了礼，然后握着扫把，立在树下问孔子。
孔子望着他，更准确来说，是望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庞感叹道：“偃啊，我如今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为何这样说呢？”
清代弘旿《林麓秋晴》
“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其更替消长的过程，这是谁都不可避免的。我今早起来梳头，看到我的青丝中混入了几缕白发。我想着，我这一生也算是一直在践行自己的主张，周游列国，推行礼制与仁政思想，也教化育人，好像已完成了我的使命。可是今天当我发现白发时，突然觉得，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夫子，您做得已经够多了。从您那里我们也学到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您还有什么忧虑呢？”
“唉。”孔子叹了口气，望着子游稚气未脱的脸庞，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越来越多的学生起来了，看到孔子站在阶前唉声叹气，都有些纳闷。
曾参（法国禄是遒《中国民间信仰研究》）
子张（法国禄是遒《中国民间信仰研究》）
“夫子这是怎么了？”二十几岁的子张（颛〈zhuān〉孙师）不太懂孔子此时的心境。一旁年龄相仿的曹恤道：“难道夫子想起了以往教过的学生，觉得还有什么没教给他们，而现在年纪大了，很难再有精力好好教导他们了？”由于拜入门下的时间还不长，这些年轻的弟子还未十分熟悉孔子，故而各自猜测着。曹恤想起了前不久听到的一件事，便对子张说道：“对了，我之前听人说，子路师兄去问夫子，说听到了正确的主张可不可以立刻付诸实践，夫子说要先问过父亲和兄长再考虑是否实行。而子有（冉求，又称冉有）师兄问了同样的问题，夫子却说立刻去实行。这不是前后矛盾吗？看来，夫子对他们二人都有所保留。”
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不是这样的。”听到二人对夫子这样的评议，曾参立马走过来说，“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子华（公西赤，又叫公西华）师兄讲，夫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子路师兄性格鲁莽直率，所以要多听别人的意见，这样就不会鲁莽行事。而子有师兄太过谦逊，遇事犹豫不决，所以要多鼓励他，让他处事果决一些。夫子这是因材施教，怎么会是前后矛盾呢？”虽然曾参与他们二人同龄，但性格志趣与孔子最为接近，在这一众年轻的弟子中也最受器重。
“我们跟随夫子学习，是想寻求一个永恒不变的普遍适用的真理啊。夫子如果这样教学，没有一个固定的准则与思想，那我们今后该如何依据这些变动的准则行事呢？”子张辩道。或许是声音过大，不仅是子游，连站在阶前的孔子也都听到了。于是孔子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子张、曹恤、曾参便不好意思地垂着头，走到孔子跟前。
“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我所教授的道理是没有准则的？”孔子温言问道。他并非是在责备，而是感到疑惑。他这一生时时刻刻都遵循着自己的准则，并且在生活中不断地去实践它，怎么会被他们误以为是不断在变动呢？
子张感觉脸上热热的，曹恤偷偷看他时，他已是满脸通红。但子张还是挺起胸脯，昂首向孔子道：“是的，学生不太理解，夫子您所遵循的大道究竟是什么呢？”孔子笑笑，望向一脸沉默的曾参，说道：“参啊，我所追求的大道是一以贯之的，教给你们的也是如此。”
曾参立马应道：“是的，我懂。”虽然他在别的事情上反应比较迟钝，但是对于夫子的话，他总是能立马领悟到其中玄机。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孔子满意地点点头，走出去了，剩下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到底是什么呢？曹恤追问道：“夫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以贯之的大道究竟是什么呢？”
曾参微微一笑，道：“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夫子一以贯之的准则，不过就是忠恕之道罢了。”
“何为忠恕呢？”
“夫子这一生，都是在追求并奉行一个‘仁’字。而‘忠’和‘恕’都是‘仁’的外在表现。什么叫忠呢？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好该做的事。不仅是把自己所要完成的事尽力做好，对别人托付自己的事也要竭尽全力去做好。而恕的话，就是说要包容理解他人。夫子不是总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吗？就是要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将心比心，从而去关怀理解他人。做到了这两点，也就达到了‘仁’。所以夫子的行为处事，虽然看似好像无常理，其实都是一以贯之的。不过是在付诸实践的时候，从这个‘一’衍生开去，便有了种种不同的表现。”
众弟子听完点点头，纷纷朝屋内一拜，子游也放下了手中的扫帚，默默倚在树旁咀嚼起这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