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和弟子游历诸国,来到了卫国边境小城仪。宰我就跟镇守仪地的边官(暂且称边防官吧)吹起来了。边防官低着头,认真倾听着宰我讲述自己的老师,赞美他如何德行高尚,如何办学以开风化,又如何帮助鲁国国君破除“三桓”专权局面。只是到最后,宰我遗憾地表示,孔子最终还是没能改变鲁国政局,被迫辞去大司寇一职,辗转来到这与鲁国邻近的卫国小都城——仪。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听了宰我的叙述后,边防官寻思道:有这样能力的人,怎么会到处不受待见,在路上辗转流连呢?边防官是十分钦佩孔子的学问与品德的。当他才十几岁时,就已听说:鲁国有一位名叫孔丘的贤人,天下学问,无所不知;孔丘年轻时游学诸侯国,受到了许多国君的称赞,连齐国君主都曾想礼聘孔子;孔子不仅知礼守礼,还开办私学,有教无类,将知识与技能传授给平民百姓。他当时多么想去向孔子求学,可惜愿望不能实现。如今他已四十多了,听说孔子路过这边邑,要休整几日,故而前来求见,以偿多年的夙愿。
只是与想象中的情景似乎不太一样,孔子还没见着,却见到了这些弟子们,大多数人蔫头耷脑的,闷闷不乐。只有这个叫宰我的,看起来不那么愁眉苦脸,像个话痨,硬是拉着自己,眉飞色舞地将孔子狠狠夸赞了一番。
听到宰我最后遗憾的总结,弟子们纷纷表示不平。
“这该怎么说呢?”子贡第一个说道,“大概是时运不济吧!”
孔子圣迹图之封人请见(法国禄是遒《中国民间信仰研究》)
一旁的子路听着有些心急,站出来道:“也不能这么说,或许是老师过于急切,想要除去三桓的特权,因此而被他们排挤吧。”末了,叹了口气道,“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天下无道,何处容身啊?”听到这句话时,边防官明显看到,连刚刚还眉飞色舞的宰我也垂下头叹了口气。
这时,颜回从里面出来了。边防官转头看他,看到的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颜回这副表情也不奇怪,自老师一行流落至此,就经常听到师兄弟们唉声叹气。倒是孔子自己,既不抱怨,也不叹气,每日里仍是坐在屋中抚琴看书,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颜回朝宰我点点头,示意孔子现在已经抚琴完毕,可以让人进去了。
边防官于是向宰我道:“那么,请让我拜见孔子吧!既然他到了这个地方,我身为边官,不能不拜访他。”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见他呢?”宰我问。
“这大概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吧。”
“宰我,这位官爷看起来还不错,要不就让他见见夫子吧。”一旁的曾点说道。曾点年龄较大,平日里不多话,和孔子一样喜欢弹琴鼓瑟,他一开口,宰我便不好拒绝了。
“可是,夫子落魄至此,万一他不想让人见到他现在的模样呢?再者……”
“让他进来吧。”还未等宰我说完,屋中已传来了孔子的声音,“落魄与否,跟见不见人又有何关系?”
于是边防官朝这些弟子一拱手,便在一个弟子的带领下进了屋子,留下外面一群人在议论。
“你们说说,他会和夫子说什么?”高大勇武的公良孺问道。
子路张大了嘴,惊慌道:“不会是要问夫子,你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吧?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让他问这个。”他站起身,准备去将边防官拉回来。
“别冲动!”宰我拉住了他,略带得意地说:“我猜,他们一定是在谈当今天下无道,如何恢复礼乐,重振周礼。”要知道,在这群弟子中,只有宰我自认为最懂老师的心思。
子贡看穿了宰我的心思,摇了摇头。也只有宰我,永远是这样的自作聪明。他转头看了看刚坐在树下翻阅书简、沉默不言的颜回,便问道:“颜回,你认为呢?”
颜回把手中的书简放下,望着屋内,眼神坚定而自信:“我不知道夫子会与边防官讨论些什么,但是我相信,那必然是对天下有益的谈话。你看这位边防官对夫子这样尊敬,想来也不会冲撞他老人家。况且夫子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他们的谈话,应当是非常融洽的。”
“哈哈,还是颜回说得有道理,怪不得夫子这么喜欢你。”子路笑着拍拍胸脯道,“那我就不用担心了。”转头又向曾点道:“点啊,我有些饿了,要不我们去准备一些吃食?想来夫子他们谈论完,也是要饿了。”曾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家伙,有事就拉着自己去,但他还是跟着子路去准备吃的了。剩下几位弟子在庭院中,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太阳渐渐地从树梢隐没。经过了好几个时辰的交谈,边防官终于出来了。弟子们都迫不及待地上前问:“怎么样?夫子说什么了?”
边防官笑了笑道:“哈哈,我们聊得很愉快!你们担心什么、忧虑什么呢?你们为何会觉得天下的道没了,你们将无处容身呢?天下虽然失去它原本的秩序好久了,但总有人会作为传道人站出来承担起这份责任的。你们见过木铎(duó)吗?当权者往往是摇响这个木铎宣布政令的。我时常在想,人间有人间的木铎,那上天会不会有上天的木铎呢?我现在知道啦,你们的夫子就是摇响上天木铎、传布上天旨意的人哪。所以,你们和你们的夫子如今一时困顿,是在为拯救天下百姓而受难啊,这是你们的使命!”
说完,边防官整了整衣冠,恭肃地朝屋内拱手一拜,孔子这时也已走出来,站在门口,还边防官一拜。二人挺起身,脸上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