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还未走近季平子府邸，孔子及一众学生便听到了从府中传来隐隐约约的乐声。他止住脚步，也未上前与门人通报，就站在门口静静细听，精通乐舞的他，一听就感觉不对劲！
一旁的公冶长和子路实在是忍不住了，两人挤着从门缝里看了几眼，公冶长还好，一脸铁青，子路则气得直跳脚：“夫子，这家伙竟然在庭院中观赏起天子才能观赏的乐舞来了！”他恨不能立马上前敲开大门，与那季平子好好理论一番。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shú）不可忍也？”
佾，是歌舞的队列。八佾，即八人一行，一行即一佾，共八行，共六十四人，是古代天子才可以用的一种乐舞。诸侯，只能用六佾，大夫是四佾，士则为二佾。季平子只是大夫级别，按照礼制，四佾才是合宜的；他采用八佾之舞，在当时是违背礼制的，破坏了规矩，是为大不敬。
子路为什么这么愤怒呢？因为即便是在周天子失去实际掌控权力的时代，起码的礼仪，各诸侯表面上还是遵守的。比如这乐舞，给天子表演的阵容是八佾（yì）的规格，八行八列，八八六十四人，且在朝堂或者宗庙祭祀中才能观看；诸侯是六佾，六八四十八人；而季平子属于卿大夫，按照礼制，他享有的是四佾，三十二人的规格。虽然季平子凭着自身的地位，位列鲁国三桓（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之一，但也不能公然违背礼制，在自己的庭院享用天子乐舞。
子路越想越气，便撸起袖子，准备撞门闯进去，公冶长没拉住，孔子只好上前一手拉住，道：“由，不可莽撞！我们还是先通报，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
子路（前542—前480），原名仲由，字子路，又字季路，春秋末鲁国卞（今山东省泗水县东南）人。小孔子九岁，孔门十哲之一，孔门七十二贤之一，以政事见称。子路性格爽直率真，一生追随孔子，保护孔子，积极捍卫并努力实践孔子的思想学说。是孔门弟子中对后世影响较大的一个。可惜的是，子路在卫国的内乱中惨死。
孔子正了正衣冠，向门人走去。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内心却充满了愤怒。这段时间以来，他常听人说，季平子迷恋上了乐舞，而这乐舞的规格竟然是八佾！这可是天子才能享用的阵容，他仅仅只是一个卿大夫，怎能如此不顾礼仪、僭（jiàn）越礼制呢？这几年，他看到了鲁昭公的无奈，自季武子罢中军起，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三桓的封地便不再直接向君上缴纳赋税，而是自行收税，再行上缴，这样一来，三桓便成了掌握封地主动权的人。并且，观如今政事，几乎所有国家大事都由三桓决断。国君势孤啊！他孔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必然是要辅助君上，恢复礼制，匡正鲁国政治的。他今天来，本来是一探虚实，如果季平子真的如此，他不会坐视不理，但今天这一幕，让他看到了季平子的胆大妄为。
待心中怒意稍缓，孔子拱手对门人道：“烦劳通报，孔丘求见。”门人却挺胸凸肚地站在那里，用不屑的语气道：“家主说了，今日只观乐舞，不见客。尤其是你，孔丘。”门人把“孔丘”二字咬得很重，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
这下，公冶长不干了，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好生无礼，我们夫子好言询问，你却如此恶言相向。”在旁的宰我，平素能言善辩，这个出头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上前打量着门人道：“哦，我懂了！因为你的家主不懂礼，所以你也无礼，这大概就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吧。”身后几位同门听了，不禁哄然大笑。要说这口才，还没人比得过宰我。果然，那门人本来就被一脸凶相的公冶长弄得恼羞成怒，又被宰我一顿抢白，更加难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想要发作，却被孔子打断。孔子向身后的学生问道：“你们跟着我学了这么久，知道什么是礼吗？”
听了这话，学生们突然噤（jìn）声，不知为何夫子会发此一问。难道是责备自己做得太过分了？还未想明白，便又听孔子讲道：“今日我们所见所闻，便是‘无礼’。我们讲礼义，守礼义，是发自内心地对社会秩序的尊重与遵行，使社会不致进入‘天下无道’的局面。臣子永远不能越过君王代行君王之事，子女也不能不敬奉生养自己的父母，这是我们的守正之道，需要我们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约束与规范。但有时我们自己无法约束自己，所以便有了我们现在所遵行的规矩，这便是礼法。像季平子这样，作为一个臣子，在自己的庭院中观赏天子乐舞，行君王之事，这便是大大的违礼。季平子连这样违背君臣礼法的事都能狠心做得出，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的呢？他如今已经越过了君与臣之间的那根线，这是非常不仁的行为，倘若其他人效仿，也纷纷做出僭越之举，人人都不仁，那么我们国家岂非乱套，天下岂非乱套？所以，这也是我经常教你们‘礼’与‘德’的原因，也是礼必须存在的原因。”学生听完，纷纷拱手受教。
古代乐舞所执之道具（选自清内府《坛庙祭祀节次》）
“走吧，今日虽被人拒之门外，但让你们知道了什么是礼，什么是无礼，也不算是白来一趟。”那门人听着，满脸通红，想说什么，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