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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拘而演《周易》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天了。姬昌(殷商的诸侯西伯,也即后世所称的周文王)坐在阴冷幽暗的牢房里,盯着昏暗的地面发呆。他已八十多岁,步入人生苍老的阶段,但是,面部的皱纹和满头白发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些时间上的点缀而已。他一直认为,自己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一心怀揣振兴周国之志的壮年男儿。如今,这一切却在这逼仄幽暗的牢笼中逐渐黯淡了。

这些天,他时常会梦见自己的父亲季历,那样一个英勇神武的战神,没有倒在战场上,却倒在了商王的算计之下。他知道,如果没有父亲,周国或许仍旧是商朝西部一个小小的部落,是父亲将周国的命运与商王朝捆绑在了一起。父亲成为商的牧师(即地方诸侯的首领),被商王赋予讨伐其他部落的权力,为商王保卫西境的稳定。谁承想,父亲在将士与百姓中的呼声越高,商王的忌惮之心也就越深;终于,在一次述功之时,商王文丁下令杀掉了这个自己一向倚仗与忌惮的有功之臣。

可笑啊,商王文丁杀了父亲之后,还想让周国继续为其卖命。以周国如今的实力来说,根本不足以与商王朝对抗。因此,即便再不情愿,作为儿子的他还是得向商王俯首称臣。可是从那时起,他暗暗立下誓愿,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一定要让周国强大起来,不再任人随意宰割。他秉承祖辈的遗训,布德施仁,体恤孤老,礼贤下士,引来许多百姓和贤人的投靠,就连周边的小诸侯国也对他敬服不已。

周文王姬昌(清代佚名《历代帝王圣贤名臣大儒遗像》)

小古文
《史记·周本纪》节选

公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西伯曰文王,遵后稷、公刘之业,则古公、公季之法,笃仁,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归之。伯夷、叔齐在孤竹,闻西伯善养老,盍往归之。太颠、闳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归之。崇侯虎谮西伯于殷纣曰:“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帝纣乃囚西伯于羑里。

《史记·太史公自序》节选

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

在姬昌继任西伯之后,周国的国力日盛,比他父亲在时更为强盛。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姬昌的复仇之心又动摇了,相比起为父报仇,百姓的安乐似乎更重要,更能让他觉得满足。他甚至会想,要是百姓一直如此美满幸福,放弃复仇也未尝不可。因为战争必然带来流血,会让百姓流离失所。在这种大事上,他觉得自己还是拎得清的。他恨的是商王文丁,不是商王朝。因而,随着文丁的离世,他的复仇之心也逐渐冷却下来。他想,大概是父亲生不逢时吧!假如遇上一个圣君贤王,或许父亲的结局会不一样。因此,当商王帝辛(子姓,名受,亦称纣王)继位时,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复仇之心,只想着振兴周国,帮助帝辛维护西境的稳定。因为那时的帝辛,还没有露出他的暴戾与骄奢。

纣王帝辛,这个从小就表现出种种不凡之处的帝王,长得体格高大,勇猛过人,仿佛天然拥有着帝王的魄力与霸气,让人畏惧臣服。只是,这样一个拥有过人之处的人,不免会自矜才能,自视过高。继位没多久,他便开始沉迷酒肉与美色,不顾大臣劝阻,向百姓征加赋税,用奇珍异宝填充宫殿。并且,他因宠幸妃子苏妲己,不惜大量财力与民力筑造鹿台,朝野之中但凡有人反对,便设炮烙之刑加以惩罚,使得朝野上下敢怒不敢言。

这些事,西伯在岐山多少也有所耳闻。他心中隐隐有种担忧,怕自己重蹈覆辙,像父亲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因此他不免感叹,看来纣王也并非圣君贤主,这样行事无道,迟早会使百姓离心。这原本只是他不经意间的一句叹息,却不知为何传到了崇侯虎那里。一向与他不太和睦的崇侯虎一听到这话,便立马向纣王告发,并且趁机向纣王进谗言说:“西伯这些年在岐山广积善德,声望很高,不仅深受百姓爱戴,就连各路诸侯也对他纷纷表示敬服。这样下去,他的势力将会越来越大,这对于大王您来说是大不利!”很快,纣王的使者来到岐山,将他召去朝歌。

妲己立炮烙刑(《春秋五霸七雄通俗演义列国志传》插图)

姬昌没想到,一句叹息为自己招来了牢狱之灾。事发前,天生敏感的他就隐隐觉察到了一种不安。为此,他特意为自己占卜了一卦,是为“凶”,这更让他确信此去必有祸事。他对自己的部属说:“我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须静候观望,以待时机。”部属们纷纷允诺。他看着一旁泪流满面的儿子姬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哭,很快,我就会回来。”他原以为,此去不过数月,却没想到,纣王非常愤怒,甚至打算像商王文丁杀掉父亲那样杀掉自己。庆幸的是,他的德行与威望为他赢得了一线生机。有大臣劝阻说:“姬昌素来在西方诸侯、百姓间有名望德行,今日大王您把姬昌公然召入朝歌,却又杀掉他,必然会引起西方民众的不满,恐生变数。万望大王您赦其死罪。”于是,他逃过了死罪,被送至羑里囚禁。

西伯承诏入商(《春秋五霸七雄通俗演义列国志传》插图)

清代戴衢亨《蓍秀百茎》

羑里,这是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世界,除了在外看守以及每日来送饭的人,这里冷寂得只有他自己。举目四望,他能看到的只有面前剥落的墙壁与杂乱的地面,还有一个高处的小窗口。难道这一生就只能在这囚牢中度过吗?他不愿这样虚度光阴。那么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学点知识
《易经》

《易经》是我国古代儒家经典五经之一。夏代的《连山》、商代的《归藏》、周代的《周易》,并称三易。《连山》与《归藏》据说已失传,后世一般称《周易》为《易经》。《易经》内容包括《经》和《传》两个部分。《经》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和爻各有说明(卦辞、爻辞),相传系周文王姬昌所作。《传》包含解释卦辞和爻辞的七种文辞共十篇,统称《十翼》,相传为孔子所撰。《易经》被誉为诸经之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总纲领,其广大精微,包罗万象,涉及哲学、政治、生活、文学、艺术、科学等诸多领域。

他只能枯坐在羑里,苦思数月之久。有一天,他突然看到从窗口透进来的一缕阳光,照在了墙角地面,一丛绿意不经意间茂盛了起来。他走过去扒开一看,原来是一丛已经长成的蓍草。这种草一向被称为长寿草,也是一种神奇的草,一丛草整整一百根。他忽然想起了父亲当初传授给自己的伏羲八卦。他将蓍草掰开,拿了一半在手,刚好五十根。收拾一番后,重新排开,开始了演算。在不断地演算和思索中,他仿佛发现了一种新的生机一般,重新找回了期待。父亲曾经告诉他,伏羲八卦可揭示宇宙万物的运行原理,他想知道这些原理,知道自然的变化规律,更想知道人的命运如何随自然变化。因而,他开始不断地拆解、演示,给每一种卦象赋予特定的涵义。他从八卦中参悟了宇宙万物的变化无穷,人生际遇的变化多端。他每日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最终将伏羲的八卦重组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并为这六四十卦编好了卦辞和爻辞。由此产生了一部伟大的经典——《周易》,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易经》,而关于文王“拘而演《周易》”的故事,也成了后人津津乐道的历史典故。 NKUKN9WDs7zQPP1g45gui/Gcqcs9OJAGMci163l/+YGuUUBRorPLYOdcHb+KpPp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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