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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和李帅帅交谈的同时，黑板上的数字也在不断变化着。到5点报数时，第12小队又添了3万元，巩固了第一的位置；老团队也都有一两万元进账，变动不大；第6小队和第10小队分别冲到了8万元和7万元；第9小队数字没变，不过第2的位置比较稳固；第8小队、第11小队仅仅做了1万元，天津团队还是0，这3支小队今天岌岌可危。
李帅帅得意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刚才你问我现在哪还来得及出单，看吧，这不就来了！4点报数时，大伙儿只是互相试探试探。有能耐的小队都偷偷留着‘子弹’呢！原本今天的形势很简单：垫底的3个早早产生，估计今天是真没单了，所以老团队稍微再做一点就可以确保上岸；第12小队和第9小队冲得猛，今天是志在必得，就不用跟它们争了；第6小队和第10小队是一个大队的自己人，商量出来一个第3就完事了。
“结果团长脑洞大开，临时搞了个加分，把大家‘挑逗’了一下，很多人积极性上来了。你看第6小队和第10小队都加码了，就是想搞定1分；第12小队太没经验了，看不出第9小队是纸老虎，怕被反超，还在往上做；老团队不可能都这么差，几个小队长肯定在私底下商量怎么办呢：今天积分多，不可能白白让给别人，也不可能一拥而上都去抢。今天大格局肯定是这样，不信你等着瞧。”
果然，之后的半个多小时一直波澜不惊。直到最后十几分钟，第2小队突然冲到了6万元。李帅帅说，估计老团队之间合计了一下，互相不争了，今天让第2小队拿分，这样总成本最小。我不由暗暗赞叹起来：别看这小子来了也没几个月，都还没加入募集团队呢，分析得还真头头是道，悟性很高哇！
终于到了6点报数的时候，魏老大也回到了会议室，盯着记账员最后一次更新数据：第12小队、第9小队以15万元和10万元遥遥领先，获得了前两名；第3、4、5名分别是第6小队、第10小队和第2小队；其他老团队集体停滞在3~4万元；而后3名也毫无起色，敬陪末座。
视频会议结束了，这一天的比拼也落下帷幕。我看了看黑板，又低头算了算，感觉有些不对，一把拉住了正要起身离开的李帅帅：“你看，今天整个募集团队才做了六十几万元，一个月22个工作日，一年下来也就1.6个亿左右。就算365天都出单，也就2亿元出头哇！北分去年不是都做了8个亿吗？”
李帅帅谨慎地朝左右看看。魏老大、团长和老战都已经出去了，记账员和财务结算部的几个人正在核对最后的数字，有几个今天参会的募集团队成员边热烈地讨论着业务边往外走，我们组其他同事正在收拾视频设备。没人关注我们。
“老哥，我刚才就想告诉你了！”李帅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屁股又坐下来，“咱俩挺投缘的，你又是北方总部来的领导，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就敞开跟你说吧！
“一般来说，募集团队每个月的平均业绩是会比现在高一点，毕竟月初要抓开门红，月底还要争名次，月中总得喘口气吧！不过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他们的资源还是有限的，还得留点儿飞单呢！
“所以你问得很对，如果募集团队就这种水平，公司当然做不了那么大啦！市场上一般私募的募集起点是10万元，靠这些团队一万元一万元地做要搞到猴年马月呀！所以说这么多人从早到晚、热火朝天地做单，也就是给自己挣个生活费、给公司挣个营业费而已。
“魏老大真正依靠的绝对不是这批人。有一次团长喝多了说漏了嘴，他说参加公司上一次出国游的客户里，好几个都是保险公司的领导。哎呀妈呀，我当时一下子就明白了，魏老大的铁杆粉丝都在保险公司呢！老哥你知道了吧，真正既走量又挣钱的，是保险公司销售团队的飞单哪！”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快。后勤保障组的工作很繁重，我每天5点半就要起床，晚上9点左右才能到家。人只要一忙起来，就会觉得时光飞逝。
转眼到了周末，正好又是端午节小长假，北分要接待呼和浩特市小队组织的内蒙古客户来北京的旅游团。本来这是客户服务组的活儿，老战亲自点了我参加——他老先生怎么专门跟我过不去呢！
可能是小时候习惯了东北的凉爽天气，北京的夏天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季节。6月下旬的北京虽说还没进入酷暑时节，天气已经相当炎热。我白天陪客户爬长城，晚上“撸串”喝酒，连续劳累导致免疫力降低，一天下来就得了肠胃型感冒，上吐下泻，浑身疼痛。周日的晚宴魏老大也要出席，我想了想，咬牙坚持参加吧！其实那顿饭我根本没动筷子，一喝就吐，一吃就泻，浑身发冷，抖个不停。
饭局终于结束了，就在大家起身离席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亦山哥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我连忙接通：“喂，亦山哥玩得好吗？您那边是几点哪？”
亦山哥语速很快，语气里似乎有一丝焦急，又有一丝兴奋：“什么几点，我提前回北京了，刚出机场！晓波，现在来了个项目机会，明天见面细说。刚才我跟老杜说过了，你的实习到此结束。就这样吧，赶紧跟你在那儿新交的朋友们告个别，明天中午金融街威斯汀自助餐厅见！”
放下手机，我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在北分的“有期徒刑”时间突然间缩短了一半！等送走客人，我忐忑地向魏老大汇报了新情况，生怕哪句话不对他又发起飙来。谁知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而已。眼见他上了车，我刚松口气，他又降下车窗：“小杨，回去告诉黄天海，我这里募集不是问题。你让他别天天就知道吃吃喝喝，踏踏实实做好项目，好吧？”
说完，魏老大不再多看我一眼，关上车窗，奔驰轿车飞驰而去。
我松了口气。看这样子，魏老大的结似乎在“阿玛尼”这儿。可究竟是为什么呢？这个时候也无暇多顾，即将获得自由的兴奋加上病痛的折磨，让我只想尽快回家倒头就睡。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情突然又有些失落。刚刚过去这一周我经历了完全不同的生活，原本接下来一周在募集团队的工作应该更有挑战、更锻炼人，但这次显然来不及体验了；不知道这一课还有没有机会补上。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动物。当你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刚开始多半会有排斥心理；而一旦适应了，又会对它产生依赖。就像北分的办公室，我每天5:30起床时一想到要去这个“蜂巢”劳作一天就会头疼；而当有人告诉我第二天开始就不用再去的时候，又有些舍不得那里的人和物。
想到这里，我马上给老战发了个汇报短信，并没有得到回复；又拨通了李帅帅的电话，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活泼：“好事呀老哥，你们又要有大项目了！老战那里我去说一声就行了，没事，别担心。北分这块也没啥好学的，你家也确实离得太远了，有一周时间了解一下情况就够了。以后你在上面可要多罩着点小弟呀！没准你一个电话就能帮上我大忙呢！”
11个月后，当这样的一个电话真的打来时，我回想起与他分别时的这句话，真心佩服这小子的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