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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罗丝

我的母亲是个电影迷。

她是个又高又壮的俄罗斯人。当时,我们一家住在绿点造船厂旁边的一幢破败的房子里。虽然她英语不怎么好,但她会不时从口袋里翻出一枚五美分硬币,到黑漆漆的电影院去,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夏天去电影院还有另一个原因——享受那里的空调。她会一遍又一遍地看同一部电影,直到太阳下山,外面不再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才肯回家。回到家后,她一边做饭一边哼着电影里的曲子,偶尔还会在灶台前翩翩起舞,舞姿虽算不上优美,她自己却乐在其中。我总能察觉出她何时去看过电影,因为她每回看完电影之后,心情就格外好。在外奔波了一天的父亲刚一进门,尽管灰头土脸一身臭汗,她也会迎上前去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柔情蜜意地招呼他“晚上好,塞缪尔”。父亲时常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搞得晕头转向。

在众多影星当中,母亲尤其喜欢巴斯特·基顿 ,非说他是犹太人不可。她读遍了报纸上关于电影明星的报道,深深为那些穿着丝质长裙和戴着貂毛围巾的女明星着迷,甚至会惟妙惟肖地模仿她们说话。别看她生得人高马大,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风韵。想当年她为了不弄脏亚麻床单,愣是把餐桌当产床,在上面诞下了五个孩子。

母亲对我说:“但凡你遇到了什么倒霉事,就给自己买一杯冰激凌苏打水和一顶新帽子。”

于是,我照她说的做了。

我母亲爱看电影,我父亲却热衷于参加各种示威游行。你知道“联合广场” 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当年一些联盟的组织者经常在那里做街头演讲。他们搬来几个肥皂箱垫脚,声嘶力竭地为工人权利发声。那年头,美国的工厂里就算有人被烧死了也无人问津。我父亲没有固定工作,每回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他就出去帮人粉刷房子。所以人口普查时他的正式职业一栏写的是“房屋粉刷工”。哈哈!事实上,投诉和抗议才是他真正的职业。他经常四处请愿。他会为了别人的事专程搭车去曼哈顿,睡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直到有人愿意搭理他、看他的请愿书,或是听他喊口号和宣读他罗列的一长串诉求。我们家经常收留一些外人,晚上总有人来家里打地铺。那时候,家里几个小孩的温饱都快成问题了,父亲还隔三岔五地带一些工会会员回家。这帮客人从不见外,一进门就问:“晚餐吃什么,奥蒂斯夫人?”母亲总是没好气地反问:“你说呢!”但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每次都能有东西吃、有毯子盖,到了晚上还能听见他们整宿地谈话。我们一大家子人就这样勉强度日。

难怪母亲当年那么渴望出门。那一年,她本以为不会再怀孕了,却无意中怀了我。你能想象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再度怀孕吗?

由于不确定腹中的我是否能平安降生,母亲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怀孕的消息。我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她的子宫里,听着哥哥们在外面吵吵闹闹,我还未曾见过他们,就对他们喜欢得不得了。

我出生时是我的双胞胎哥哥乔吉和利奥把我抱到水池里清洗的,可见他俩有多宠爱我。

有一回我差点儿就死了。

那一年我还小,不过十岁左右,因感染脑膜炎住进了医院。那个年代,医生面对这种病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我的四个哥哥都以为我过不了这一关了,尽管当时他们都已成年,大卫和杰西甚至已经当了爸爸,他们还是全程在医院守着我,困了就轮流在医院的走廊或地板上打个盹。当时我右耳的听力已完全丧失,他们只能凑近我的左耳读书给我听。有一天,利奥凑过来对我说:“波比,你千万别死,否则我就‘杀’了你。”我听完一阵大笑,胆汁都咳了出来。意外的是,我的病居然被他这句话给吓跑了。一个星期后,我出院了,正好赶上过普林节。一回到家,我发现房间里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了哈曼塔什三角糕 ,少说也有200个,有杏子馅的、无花果馅的,全是我喜欢的口味。我激动得哭了,于是他们也跟着哭。我们把左邻右舍都请来,痛痛快快地吃了个够。

儿时头戴蝴蝶结的波比

你知道我的名字原本不叫“芭芭拉”吗?

家里原本打算给我起名叫“格洛丽亚”。我出生那天的下午,母亲喊来乔吉,对他说:“乔吉,你去社保办公室给这个孩子登记个姓名吧,就叫她格洛丽亚·奥蒂斯。”乔吉偏偏不喜欢这个名字,于是他和利奥、杰西还有大卫商量了一番,一起到富尔顿大街的那幢大楼里为我登记了一个漂亮的名字:芭芭拉·多萝西·奥蒂斯。

说起来,他们似乎更像是我的家长。

〇记2009年10月的一次通话〇

在婚礼彩排晚宴上为贝丝补妆的波比

波比:贝丝,他是犹太人吗?

贝丝:喂,你好呀,外婆!

波比:他究竟是不是犹太人?

贝丝:不是。他的老家在缅因州,家里是地地道道的白人新教徒。

波比:所以说他是基督徒。

贝丝:他什么也不信,我觉得他是个无神论者。我们还没聊到那一步呢。他目前正在学习一门关于佛教的课程。

波比:噢,上帝呀!

贝丝:外婆,他的信仰对我来说不重要。

波比:你们交往多久了?我听你妈说,有一个月了。

贝丝: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波比:这消息得从马嘴里说出来才算数。

贝丝:我怎么又成马了?

波比:别跟我耍嘴皮子。你想啊,像他这样的人,估计从没交往过犹太女孩子。

贝丝:他上的可是布朗大学,大学四年没干别的,全用来交往犹太女孩子了。

波比:想不想听我跟你说一件真事?

贝丝:好呀。

波比:咱们家有史以来,只有一个人和非犹太人结婚。

贝丝:外婆,我们才刚认识一个月而已,再说他毕业后很可能会去旧金山……

波比:贝丝,听外婆把话讲完。

贝丝:我听着呢。

波比:全家只有一个人和不同信仰的人结了婚,那就是我哥哥乔吉。起初他被一个坏女人伤透了心,一气之下加入了海军,常年随部队四处漂泊。

贝丝:我居然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当过海军!

波比:这没什么好激动的,又没有真正打过仗。有一回他从部队回来,领着一个漂亮的葡萄牙女人出现在我母亲面前,关键是那女人还有孕在身。你知道我母亲,我那位来自东欧乡下的犹太母亲,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贝丝:我连想都不敢想。

波比: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那位姑娘,然后给了那姑娘一个大大的拥抱,对着她用英语说:“我们家欢迎你。”

贝丝:这么说你接受查理了?

波比:他学的是什么专业?

贝丝:商科吧?

波比:好吧。 9RrKfb/NM/CcgI8htZKeBHRXzrBfR7WXpafvucJs+psJxCaDlFIrUFZbJYKJ3q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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