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要求读者在阅读时联系其历史背景,把它看作是在一个疯狂的世界讲述故事、医治创伤的勇敢举动。1942年,在一场毁灭了整整一代年轻人的残酷战争之后仅仅24年,英国再次卷入战争。这一次,遭受苦难的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在臭名昭著、改变战争面目的闪电空袭 中,这个小小的岛国一夜遭到400架飞机的狂轰滥炸,一座座城市变为前沿阵地。
C.S.路易斯年轻时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服役,蹲过可怕的战壕。1940年纳粹开始轰炸英国时,他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担任空袭民防队员,向英国皇家空军发表演讲。他知道在执行13次轰炸任务之后,大多数的皇家空军将被宣布死亡或者失踪,他们的处境促使他去谈论苦难、痛苦和恶的问题。由于这些演讲,英国广播公司(BBC)邀请他于1942至1944年间就基督教信仰发表一系列战时广播讲话。这些讲话后来结集成书,便是我们今天所知道的《返璞归真》。
这本书的内容不是学术性的哲学沉思,而是战时对普通大众的讲话。当时人们每天打开收音机,听到的都是死亡和战争造成的难以形容的破坏,突然间他们听到一个充满智慧、幽默、探究的声音谈论公道、正当人道的行为、明辨是非的重要性,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地奇怪。应英国广播公司邀请,路易斯承担起向自己的同胞解释基督教信仰的任务,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工作。
我们不禁感到奇怪,与最初的听众密切相关的那些比喻——那幅把我们的世界描述成敌战区、正遭受着强大的、一心想要毁灭一切善的恶势力侵袭的画面——今天似乎依然真实。一切现代性和进步的观念、一切技术工艺的发展都没有结束战争;宣称罪的观念已经过时也没有减少人类的苦难;责备科技或者宗教没有解决问题,这个问题在路易斯看来始终是 我们自己 。无论何时我们屈服于体制的或个体的恶,仿佛这是唯一的选择,我们这个世代就是几千年前《诗篇》的作者和先知们谴责的弯曲悖谬的世代。
一位朋友曾经称路易斯为“爱上想象的人”。他相信,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不只是反映了人的胆怯。在《返璞归真》中,如同在他更富有想象力的《纳尼亚传奇》和科幻小说中一样,路易斯对想象力揭示人类真实的处境、给人类带来希望的能力表现出极大的信心。“最长的弯路也是最近的归途”, 这既是寓言的逻辑,也是信仰的逻辑。
路易斯不是以权威者的身份,而是从一位曾经是无神论者的平信徒的身份发表讲话。他告诉听众,自己之所以被挑选担任向新一代讲述基督教信仰的任务,正是因为他不是专家,“并非老手,只是一位业余爱好者……初出茅庐。” 他告诉朋友们,自己接受这份任务是因为他相信,已经开始视自己为“后基督教”世界一分子的英国实际上从未有人用基本的语言向它解释过基督教。像前辈克尔凯郭尔及同辈朋霍费尔一样,路易斯在《返璞归真》中力求帮助我们以一种新的眼光看待基督教,将它视为一种激进的信仰,其信徒被喻为一个地下组织,他们聚集在一个邪恶似乎得势的敌战区,在那里收听从另一方传来的充满希望的消息。
路易斯的“纯粹的”基督教不是一种可供考虑、争论的哲学,甚至不是神学,可以收拾起来写入书中,束之高阁。它是一条生命之道,要求我们时刻记住:“不存在普通人,我们嘻笑、共事、结婚、冷落、剥削的对象都是不朽的人 。”路易斯相信,一旦我们的行为符合这样的现实,我们就敞开了自己,充满想象力地改变了自己的生命,邪恶就会减少,良善就会得胜。这是基督在道成肉身、既而要我们向彼此彰显上帝时要求我们做到的。
世界也许让你觉得这一切似乎不可能,路易斯却坚持认为这是可能的。即使“在一个充满了庸俗的嫉妒和毫无意义的争吵的家庭中长大、深受其害” 的人,也可以确信,上帝知道“你努力驾驶的那辆车有多破”,他只是告诉你要“继续努力,尽自己所能。”路易斯所拥护的基督教富有人情味,但实践起来并不容易:它要求我们认识到,这场宗教大战不是在引人注目的战场,而是在普通人的内心展开。每天早晨当我们睁开双眼,感到这一天的压力蜂拥而至时,我们必须决定自己希望做什么样的不朽者。也许它会帮助我们记住,正如它帮助那些最初听到这些讲话、因战争而筋疲力尽的英国人记住的那样,对那些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权力的人,上帝向他们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路易斯以他惯常的风趣和幽默提醒我们,“古往今来的大暴君、大征服者千篇一律地相像,而那些圣徒却令人瞩目地不同。”
凯思琳·诺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