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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
三国时期最恐怖的阴谋家

混乱催生欲望,欲望激发野心。风云变幻的东汉末年,一个名叫司马防的二十六岁青年被调入朝廷担任尚书右丞。此时的帝都洛阳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里面遍布野心家的身影。

自古以来,凡是枭雄人物,身上必须兼有“狐狸”和“狮子”两种性格,一则富于权变,二则杀伐果决。司马防自认只做到了第一种。十几年后,这只“狐狸”遇见了一只“狮子”。

司马防三十九岁时,正逢董卓进京。这个“狮子”般的人物暴虐无道,废少帝,杀何太后,把持朝政。有人嫉恶如仇,慷慨赴难;有人曲意逢迎,为虎作伥。而司马防则奉行一个字——“忍”,他深知董卓必败,却对董卓的所作所为冷眼旁观,置身事外,活脱脱一只中年狐狸。

几十年宦海浮沉,司马防先后任洛阳令、治书御史、京兆尹等职。他做的唯一一件值得被史书铭记的事,就是提拔了一个既像狮子、又像狐狸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叫曹操。

那时的曹操,由于出身“赘阉遗丑”,饱受歧视,正欲靠着自己的努力,改变世人的看法。于是乎,司马防便举荐曹操任洛阳北部尉。洛阳作为京师,权贵子弟众多,而他们向来是目无法纪之徒,勾结豪强,横行不法,祸乱一方。对付这群纨绔子弟,就需要一个有头脑但是不圆滑的人物。

曹操在洛阳北部尉任上做得非常成功。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他从一个愣头青,转变成一个胸怀天下的野心家,走出了开创曹魏基业的第一步。而他对司马防不抱成见的推荐,自然也心怀感激之情。曹氏与司马氏两大家族的缘分,便开始纠缠在一起。

建安元年(196年),已成气候的曹操想要投桃报李,提携老上司的后辈。一纸征辟令来到司马防之子——司马懿的桌前。

可是,年轻的司马懿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喜悦。

经过慎重的思索之后,他选择了拒绝。

1

司马懿的拒绝无疑是曹操意料之外的,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匪夷所思。

《晋书·宣帝纪》载:“魏武帝为司空,闻而辟之。帝(指司马懿)知汉运方微,不欲屈节曹氏,辞以风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坚卧不动。”

大意是,曹操征辟司马懿,而司马懿心存汉室,不愿意侍奉曹操,于是假装自己中风,不能起居,以此为由拒绝征召。诡异的是,曹操作为一代雄主,竟然对一个在野之人如此忌惮,还派人刺探司马懿。

于是,在后世史官的笔墨之中,一个忠于汉室的司马懿形象跃然纸上。他们尽力地想要描绘一幅曹、司马长期对立的历史画卷,即司马懿与曹魏政权早有嫌隙,司马懿仕魏本出于被迫,而曹操对他也常怀疑忌,欲除之而后快。这样便可以为后来司马懿篡魏开脱。

但历史的实情恐怕并非如此。

司马懿拒绝曹操,并非因为心存汉室,更有可能是在待价而沽。

东汉重清议,选官靠的是乡里的评论。司马氏为河内郡温县大族,门第甚高。司马防有八子,除司马懿外还有司马芝、司马朗等人,号称“八达”,这是一种造势。

当时,河内最有影响力的评论家是杨俊。司马懿十六七岁时碰到杨俊,经过交谈之后,杨俊说他是“非常之人也”。崔琰也是一个著名的评论家,曾长期为曹操掌管选举之事,素有识人之誉。他与司马朗交好,却在见过司马懿之后,十分不客气地对司马朗说:“你的弟弟,聪明伶俐,果断杰出,这是你比不上的。”司马朗不以为然,但是崔琰每次都坚持这一番论调。

一个如此经营自己声望的人,是不可能无意做官的,拒绝或许是一种惺惺作态。而且司马懿向来慎重,在自己前途一事上犹豫,也极为符合他的性格。

或许,“心存汉室”是假,装病拒绝、待价而沽是真。

司马氏家族与曹操早有渊源,素有往来,关系密切,司马氏家族数人都在曹魏政权任职。曹操便是再多疑,也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故人之子行刺,所以,史书中的“刺”就是刺探之意。

只不过,司马懿装病不仅得瞒住曹操,还得瞒住下人。某日,天降暴雨,司马懿忍不住从床上起身将院中晒的书收起,不巧的是,此举被一婢女看见。为了防止婢女泄漏此事,司马懿的妻子张氏把婢女杀了灭口。之后,张氏屏退左右,亲自为司马懿下厨烹饪。

从司马懿拒绝征辟一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其性格中“狐狸”和“狮子”的雏形——韬光养晦,残忍嗜杀。

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已攻灭袁氏,平定乌桓,统一了北方。荀彧又向他推荐了司马懿,于是曹操再一次征辟司马懿,并对前去的使者说:“如果司马懿再犹豫不决,直接把他抓了。”

如果这次再不答应,那么司马懿将永远失去施展才华、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时曹操的从弟曹洪听闻司马懿好学多才,也想将其纳为手下,司马懿极不情愿地拒绝了,说自己体弱多病还得拄拐杖。等到曹操的使者到来,司马懿直接把杖扔了,欣然同意出仕。

在犹豫观望之后,司马懿已经隐藏不住追求功名的野心了。

2

曹操的时代,司马懿在政治上并不引人注目,也未能获得真正的重用。但在为数不多的出场时间里,他还是展现了一个顶级谋士的韬略。

第一次是建安二十年(215年),司马懿为曹操府僚,随军出征平张鲁。魏军很快就夺下了汉中,面临着继续南下益州还是打道回府的选择。

一年前,刘备初定益州,立足不稳。孙权见此机会,命令吕蒙、鲁肃率军西进,索要借给刘备的荆州。刘备不得已率主力东下江陵御吴,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鲁肃不愿意放弃吴蜀联盟,于是“单刀赴会”与关羽会谈,双方达成了一致。刘备在得知曹操出征张鲁之后,立马做了让步:以湘水为界,东边的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归孙权,西边的零陵、武陵、南郡归刘备。

混乱的局势犹如一团乱麻,但是有洞察力的人总能找到其中的主线。

司马懿在抽丝剥茧之后,向曹操提出了建议:“刘备骗取了益州,当地人并非真心归附。他又率军东下与孙权争夺荆州,这是我们进攻蜀地的好机会,不容错过。现在我们气势正盛,如果乘胜进兵,益州一定土崩瓦解。凭借这样的有利之势,容易获取成功。圣人不能违背时机,更不能错过时机。”

曹操回应道:“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耶?”

谨慎的曹操最后还是没有采纳司马懿的攻蜀之计而班师回朝,留下曹洪、夏侯渊等人驻守汉中。仅仅两年后,稳定后方的刘备倾益州之力,在与曹操的正面交锋中取得了胜利,夺取了汉中,从此曹魏失去了汉中这一兵家要地。

第二次是在建安二十四年(219年)。

当年,镇守荆州的关羽率众进攻樊城,围困曹仁,虏于禁,斩庞德,水淹七军,威镇华夏。当时,汉献帝都许昌,离樊城很近,曹操怕失去“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张牌,险些迁都河北,以避关羽的兵锋。

司马懿分析局势后,向曹操建议:“于禁是被大水淹没的,并非两军作战所败,于国家大计没有什么损失。若现在迁都,既示敌以弱,又让淮河流域的军队不安。孙权、刘备表面亲密,内心疏离,关羽的得意,是孙权不愿看见的。可以告知孙权,让他袭击关羽后方,则樊城之围自然就解除了。”

曹操采纳了司马懿这个建议,暗地里与孙权拉线搭桥,达成了联合进攻蜀军的密谋。后来,吕蒙白衣渡江,孙权夺下了心心念念的荆州,曹操则保住了战略要地襄樊,还破坏了吴蜀联盟。只有刘备彻底失去了隆中对里两路进攻中原的大好条件。

两次建议,一纳一弃,一成一败,足见司马懿的谋略。

孙权夺取荆州后,上书曹操,希望曹操当皇帝,自己愿意称臣。曹操看完之后,将信交给臣下翻阅,轻蔑地说道:“这小子,想把我架在火上烤!”群臣实在无法猜测出这位枭雄的用意,只能纷纷劝进,司马懿也在其中。曹操豪迈地说道:“若天命在我,我为周文王矣。”

望着眼前这个如狮子般有力,又如狐狸般狡猾的枭雄,司马懿是恭顺、忠心、低调的。他就像一个勤勤恳恳、唯唯诺诺侍奉主子的臣子,只在某些时刻显露出自己的智慧。

3

即便司马懿谨慎至此,他与曹操的关系依然紧张,充满了猜疑。

《晋书·宣帝纪》载:“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甚至曹操还警告曹丕:“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

“狼顾相”的本意是指人在肩头不动的情况下,头颈可以像狼一样一百八十度地旋转。显然这是人无法做到的,在更多时候,“狼顾”代表着枭雄的野心。

虽然司马懿有异心日后被历史所证实,但是聪明的猎手不会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猎物眼前。曹操如何能在没有一点儿苗头的时候预判未来呢?抑或说,曹操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

这就要从曹魏集团内部的斗争说起。

如果浏览《三国志》,将曹魏将相大臣的籍贯罗列出来,我们可以发现两个以地域为联系的派别。

一个是以汝南、颍川地区士大夫为首的集团。像曹操手下的谋臣荀彧、荀攸、郭嘉、陈群、锺繇、戏志才等人,都来自这些地区。这群人大部分都出身世家大族,标榜儒学,所以大都担任文职。

另一个是以谯县、沛国(今安徽境内)地区人物为核心的集团。曹魏主征伐的将军,或者宿卫的亲军,几乎都来自这一地区,比如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张辽、许褚等人。这些人的父祖都名不见经传,可见都是寒门庶族出身,只能靠军功出头。

司马氏虽然是河内的大族,但是与汝颍士人关系匪浅。将司马懿推荐给曹操并在日后提携司马懿的,正是荀彧。司马懿也乐得依附这棵大树,双方互为世交,相互联姻。他的长女嫁给了荀彧的孙子荀霬,他的儿子司马昭、司马师与陈群的儿子陈泰,锺繇的儿子锺毓、锺会是亲如家人的好朋友。

建安十七年(212年),有人倡议为曹操晋爵并赐九锡,这个提议招致了荀彧的反对。

荀彧说:“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振汉朝,虽勋庸崇著,犹秉忠贞之节,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荀彧要曹操做汉朝忠臣,反对曹操受九锡,曹操不能容忍,于是起了杀心,随后就逼死了荀彧。

要知道,荀彧是汝颍集团的灵魂人物,经他举荐的人才数不胜数。因此,曹操和汝颍士人之间的关系,便生出了无数的裂缝。

在荀彧死后,陈群、司马懿等人就成了汝颍集团的中心人物。当时,司马懿与陈群、吴质、朱铄号曰“四友”,为曹丕所倚重。

与父亲相反,曹丕非常信任汝颍集团的人。这是无奈的选择,因为曹丕的继承人之位一直不稳定,军队里相当多的谯沛将领偏爱的是曹彰,而支持曹植的丁仪、丁廙均是沛国人,他也就只能靠近汝颍集团了。

于是乎,司马懿自从成为汝颍集团的核心成员后,就得到太子曹丕的信任,而曹操对此很不放心,担心司马懿会成为第二个荀彧。换言之,曹操并不是担心司马懿,而是担心他背后站着的世族。世族才是真正噬人的狼群,只要牧羊人(皇帝或者魏王)稍微显示出一丝软弱的地方,那么羊群(皇权)就会被啃噬殆尽。

这可能也是曹操有先见之明的原因。

曹丕代汉称帝时,司马懿已是四十一岁的中年人了,因为是“太子党”的骨干,他的仕途就像坐上了火箭一般向上蹿升。当曹丕兴师伐吴的时候,司马懿被任命为抚军大将军,内镇百姓,外供军资,就像当年的荀彧之于曹操。

曹丕临死前,任命曹真、曹休、司马懿、陈群为顾命大臣,并且指着眼前的三人(曹休当时在东南御吴),告诫儿子曹叡:“有间此三公者,慎勿疑之。”

这个设计非常有意思。既有宗族,也有外姓,既有文官,又有武将,既有谯沛集团,又有汝颍集团。如果加上一个不出问题的皇帝,这是一个非常稳定的三角结构。

4

曹叡时代,司马懿终于拿到了兵权。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甚至都没有率大军作战的经历。可是一旦军权到手,低调的司马懿便再也无法隐藏他的锋芒。

当时,新城太守孟达背地里和诸葛亮勾勾搭搭,欲叛魏投蜀,回到老东家的怀抱。司马懿闻讯后,将情况上奏给曹叡,没等到奏疏到达曹叡的案前,他就当机立断,星夜起兵,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上庸。结果只花了八天时间就到达,仅用了十六天就攻克了上庸,斩了孟达,粉碎了诸葛亮从汉中、上庸两路北伐的计划。此后,诸葛亮只能老老实实从汉中出武都,进攻雍、凉二州。

前三次北伐,诸葛亮胜多败少,以西南一州之力,搅得魏国西北不得安宁,后者只能派遣重兵进行防御。后来主持西线军事的统帅曹真病倒,守卫雍凉的重任就交到了司马懿手上。上任之后,面对诸葛亮北伐时咄咄逼人的凌厉攻势,司马懿采取了深沟高垒、坚守不战的战略。即便是对面送来“巾帼妇人之饰”,他也能坦然接受,忍常人不能忍之辱。

看着对面的诸葛亮,司马懿心中不由得升起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他知道,诸葛孔明骨子里也有“狮子”的一面,蜀汉诸多良臣勇将,如魏延、刘封、彭羕、李严、廖立等人都直接或间接地死在诸葛亮手中,而他也在蜀国建立了把持权柄的丞相府,和当年曹操做的一模一样;甚至当时蜀国安汉将军李邈直接斥责诸葛亮“狼顾虎视”。

二人在西北之地缠斗了数年,难分胜负。但从大局来看,司马懿审时度势,凭险据守,抵御诸葛亮,以强大的国力拖垮个人的英明。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正招儿。诸葛亮请战不得,最终病逝于五丈原,有能力且有志向统一天下的英雄又少了一个。

曹魏除了有孙吴和蜀汉两大劲敌外,辽东的公孙氏也是肘腋之患。

景初元年(237年),公孙渊叛魏,自立为燕王。魏明帝曹叡先后派田豫、王雄、毌丘俭等将领前往讨伐,但都为公孙渊击败。此时,曹叡已经对位高权重的司马懿产生了些许怀疑,但是他最后不得不依赖司马懿平定辽东。曹叡询问此战需用多少时间,司马懿成竹在胸地回答:“往百日,还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一年足矣。”

临行前,司马懿作了一首诗:“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这首诗写得极有帝王气,诗中“肃清万里,总齐八荒”二句将司马懿的野心完全显露:他要做那个统一天下的英雄。

司马懿平辽东之战,堪称经典战例,战局的发展如他战前预料的一样。司马懿进军辽东之后,公孙渊布重兵在辽水东岸。司马懿则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直指公孙渊的老巢——襄平。辽东军闻讯后立刻退守,而司马懿立马掉转枪头迎击,三战皆胜。辽东军只能退守襄平。

当时天降大雨,魏军不能合围,辽东军凭借雨势尚能在城外放牧、砍树。有魏将提议攻击那些城外的辽东军,司马懿不听,说:“此战不怕敌人进攻,而是怕敌人逃走。如果现在进行攻击,那是赶他们弃城而走,这是打草惊蛇,非上计也。”不久雨停,魏军完全包围了襄平,昼夜进攻,矢石俱下,公孙渊突围不得,被斩于城下,辽东遂平。后世对司马懿颇有微词的唐太宗也不得不赞扬其“兵动若神,谋无再计”。

曹操死后,司马懿已然成为魏国公认的最杰出的军事统帅,哪条战线出现危机,哪里便由他出任军事首领。而他的权势也来到了一个危险的位置。

5

事实上,曹叡已经感受到了不安。

景初二年(238年),司马懿平定辽东后开始撤军,返回洛阳。十二月,曹叡忽然病重,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立马做出身后的安排,“帝以燕王宇为大将军,使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对辅政”,司马懿竟然被排除在外。曹叡甚至下诏不许司马懿进入洛阳。

生死攸关之时,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起了决定性作用。他们利用曹肇等人趁曹叡昏迷期间与才人调情一事激怒了皇帝,使其下令修改遗诏:原顾命大臣仅保留曹爽,增补司马懿。

这时的魏明帝,仍对司马懿不放心,一日之间三次改诏,举棋不定。司马懿“三日之间,诏书五至”,他怀疑京师有变,于是昼夜兼行四百里火速返京,终于见到了弥留之际的皇帝。

曹叡握着司马懿的手,假惺惺地说道:“我病得很重,把后事托付给你,你和曹爽共同辅政。我看见你,就没有遗憾了。”

司马懿叩头流涕,说:“陛下不是已经见到当年先帝将您托付给我吗?”意思是要曹叡放心,他将像这些年辅佐曹叡一样,尽心尽力辅佐魏国的新君。

曹叡死后,魏国的政坛已经无法维持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了。曹芳年幼,身为曹氏宗族代表的曹爽,与汝颍集团的核心司马懿,必然要产生一场大战。

率先发难的是曹爽。新帝即位不久,他就让皇帝下诏升司马懿为太傅,外示尊崇,而夺其实权。后来又将与司马懿交好的郭太后迁往永宁宫,让她与儿子曹芳分居,这意味着司马懿对皇帝的间接影响从此中断。

形势非常不利,如果曹爽稍微心狠一点儿,直接矫诏下令,便可以拿了司马懿的人头。因此,司马懿放弃了正面抗争,“称疾不上朝”,转而酝酿阴谋政变。

政变关系到司马氏家族的生死存亡,成功则司马氏倾覆魏朝,化家为国,失败则祸及满门,遭倾宗灭族之灾。司马懿不愧是搞阴谋的大师,这般在刀尖上跳舞的行动,他竟然玩出了一种艺术的感觉。

要取得政变的成功,首先要有枪杆子。很早以前,司马懿就预做准备,命儿子司马师暗中培养三千死士,散在民间。除了三千死士之外,司马师还能指挥一部分禁军,大约两三千人,以及司马懿太傅府的千余家兵等。谁也想不到,在曹爽的眼皮底下,就藏着一支七千人左右的军队。

曹爽也曾派李胜打探,奈何遇上了“影帝”。司马懿颤颤巍巍地出现在李胜面前,目光呆滞,老态龙钟。李胜不无试探地说:“听说明公旧病复发,没想到这么严重。今天我回本州(荆州)任刺史,特来拜辞。”司马懿假装听错,说:“我年老体弱,不久就要死了。你屈就并州刺史,并州靠近胡地,要加强戒备。恐怕我们不能再见面了,我把我的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托付给你。”

李胜说:“我是回本州,不是并州。”

司马懿再次故意听错他的话,说:“你刚刚到过并州?”

李胜又说:“是回荆州。”

司马懿说:“我年老耳聋,没听明白你的话。如今你回到本家乡的州,正好轰轰烈烈地大展德才,建立功勋。”

这般精湛的演技让曹爽彻底放下心来,殊不知,“狮子”早就盯上了曹爽的后背。

6

从上帝视角来看,高平陵之变无疑是冒险的,甚至是侥幸的。

双方的力量全然不对等。司马懿师出无名,又缺兵少粮,朝廷重臣大都心向着“曹”,只有一锤定音,才能破局。但是,老谋深算的司马懿经过多年的谋划,充分利用自己的七千将士,迅速占领了洛阳城中最关键的几处军事要地,险中求胜,进而一举击溃曹爽。

曹爽奉魏帝曹芳到洛阳郊外的高平陵谒陵的时候,司马懿的行动开始了。他亲率兵马,占据武库。武库是存放军械的国家武器仓库。攻占武库,不仅可以武装自己的三千死士,还断绝了曹爽禁军的武器来源,是极为高明的一着儿妙棋。

同时,他命长子司马师、弟弟司马孚屯兵司马门。“司马门”就是宫城外的大门,它是皇宫内廷的必经之路。一旦控制了这里,就起到了隔绝内外的作用,可以切断皇宫内外的联系,让禁军投鼠忌器。

次子司马昭则负责监视二宫,他的任务是控制永宁宫的郭太后,以便让司马懿通过挟制郭太后来制约曹爽,使这场政变名正言顺,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

再次,司徒高柔行大将军事,领曹爽营,太仆王观行中领军,摄曹羲营。这是曹爽控制的军队,拿下他们,就拿下了曹爽的主要反抗力量。

在以上战略要点都被控制的情况下,司马懿最后与太尉蒋济一起勒兵屯于洛水浮桥,准备迎击曹爽可能的反扑。

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环环相扣,可谓古代政变的满分操作。

当时,曹爽身边不仅没有像样的军队,甚至士卒手中连称手的兵器也没有,完全处于饥寒困境之中。在“狮子”全力的反扑面前,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无能之辈,哪怕他接受属下的建议,挟天子曹芳去许昌,与司马懿再战,也最多只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

为了瓦解曹爽的抵抗意识,司马懿做出了郑重的承诺:“唯免官而已,以洛水为誓。”加上蒋济、陈泰、尹大目、许允等多人为司马懿做担保。曹爽动摇了,决定放下武器,成为一个富家翁。

然而,阴谋并没有结束。

司马懿很快出尔反尔,对曹爽施以“夷三族”的极刑,可是朝中无人敢公开反对。宗室完了,仅有地方还有一些忠于曹氏的反抗力量,比如之后相继爆发的“淮南三叛”。只不过,在司马懿父子三人的经营之下,曹魏政权还是走到了尽头,这些水花终究要被天下一统的潮流给盖过。

高平陵之变彻底暴露了司马懿阴狠毒辣、反复无常的真面目,让后世对他难有好感。但“狮子”从来不介意“残酷”这一名声,“狐狸”也不在乎“奸诈”这个标签。这个道理,已经被历代帝王证实了无数次。

7

司马懿在冒险过后,又回到了隐忍的状态。

曹芳册命司马懿为丞相,他辞而不受。上一个丞相,还是大权独揽的曹操,接受了,无疑是向世人宣告,自己有不臣之心。后来,曹芳又要给司马懿加九锡。上一个加九锡的还是曹操,再上一个则是王莽,谨慎的司马懿依然不要这烫手山芋。

高平陵之变两年后,嘉平三年(251年),七十三岁的司马懿去世,直到死前,他都没有往上再走一步。

在某种程度上,司马懿和曹操实在太像了。他们都是集狮子和狐狸性格于一身的人物,都残忍嗜杀,也都奸诈狡猾。曹操、曹丕父子以禅代的方式,成功进行了汉魏王朝更替。司马代魏实际上就是向其学习,其易代鼎革的方法几乎如出一辙。而在生命的最后,司马懿像曹操一样,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克制,没有选择称帝。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致力于统一天下,结束群雄割据的局面。曹操最主要的功绩就是统一中国的北方,而司马父子埋葬了曹魏政权,扛起了统一的大旗,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

不同的是,曹操有两条“腿”,一条叫世家大族,一条叫寒门庶族。而司马氏则是从汝颍集团这个蚕蛹里变化成蝶的,他无疑是“瘸腿”的。

魏晋的鼎革,司马氏的崛起,天下的一统,更像是一个过渡。一个世族统治的时代,一个愈加分裂的时代,即将到来。那个时代,无比地希冀着既像狮子、又像狐狸的君主们降临世间,重振皇权。 C/+90/N0+Cqhx3ZIrh37T6lDCphoMWaM0Bn+0dU6DXQNhcI9xGqgnFK9bAQD7o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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