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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湖之忆

黄卓才

每当我来到明湖边散步,踏上曲桥,扶栏凝望,心中就泛起层层涟漪。忘不了啊,当年艰苦挖湖的情景!

先前,这里并没有湖,只有两个荒洼,一片坡地。1958年秋,暨大在广州重建,随着新生报到的人流,我也来了。看看校园,不免有点失望:北边,是华侨补校留下的一些平房和苏式红楼,最壮观的建筑物算是办公楼和礼堂了;南边,是刚征来的菜地,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未及搬迁的小村落。菜地荒芜着,只有最南端的教学大楼在测量,显出一点人气。一种强烈的主人翁责任感油然而生——建设和美化校园,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这是师生的迫切愿望。

在课余,我们除草、植树、修路……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二年秋,不知是谁出了个好主意——挖一个人工湖。啊,人工湖,在校园中央,碧波荡漾,垂柳依依,可以养鱼,可以划艇,宜于赏月、谈心、诵诗……这,太诱人了!而且,我们的建树,必将造福于后来者。于是,一呼百应,全校出动,浩浩荡荡来到工地。我记得好像没请什么大工程师,也无须什么工程公司。数学系的老师领着一群学生,测量,绘图;体育老师用石灰在地上撒出一道道白线,划分了各系包干地段,大家就捋起衣袖,干起来了。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还做了个甜甜的梦。第二天清晨,我把梦境记下来,题目是《明湖畅想曲》。出门一看,壁报栏里,贴满了火红夺目的《挑战书》《应战书》。我和班里的同学,拿出中文系学生的看家本领,立即赶写了一批“标语诗”,参与宣传鼓动。我写的一首,末两句是:“今日汗水洒满湖,明朝欢歌轻荡桨。”诗虽然有点蹩脚,但我的心里有着无限美好的憧憬,我把自己的梦想和豪情融合在诗中,投进这希冀着的湖里去了。

明湖夜月(黄卓才摄,2015年9月)

那时候,学校才招了两届学生,只有中文、历史、数学、化学、水产、矿冶、航海几个系,全校师生总数不到一千。要轮班上课,人手并不多。工具呢,原始得很,无非是锄头、扁担、簸箕之类。最“机械化”的,要算手推斗车了,可惜每个系分不到一部。我们只能“土法上马”,肩挑手搬,颇有点愚公移山的样子。肩膀肿了,垫上几层厚布,继续挑;手板打泡了,拔下一根头发,穿在缝衣针上,由水泡的一边插进去,从另一边拉出来,把里面的水一挤,又挥锄不止,这叫做“轻伤不下火线”。来自山区、农村的内地生,从印度尼西亚、马来亚橡胶园里回来的侨生,固然个个是劳动能手,就连平时被戏称为“小姐”的香港籍女生,娇气也一扫而光,工地广播里,经常能听到对她们的赞扬。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典型的书生,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他那运笔如风的手,却怎么也对付不了一条扁担,挑起土来一头向天,一头落地。他像初上钢索的杂技学徒似的,弓着身子,咬着牙,平衡着,坚持着。可是,装泥的时候,你要是不给他装得满满的,他就是不肯。我们这种热情和干劲,终于感动了上天,低洼地一天天凹下去,终于水深成湖;南边的土山一天天高起来,终于积土成岗。人有多强的意志、多大的毅力,这,就是一个见证!

挖湖劳动大场面(佚名摄,1959年11月;电子版由黄卓才收藏)

那阵子,头脑发热的“大跃进”刚刚过去,“三年困难时期”已经来临。饭堂里供应的菜式,不是吃怕了的“无缝钢管”(通心菜),就是莫辨其味的“杂锦酱”。鱼呢?肉呢?久违了,取而代之的“营养食品”,是一种叫做“小球藻”的东西。周末,挑灯夜战,赶一个“东方红”(通宵),每人发两个烤饼,便是最美味的夜宵兼早餐了。烤饼是用番薯、蕉树干之类的杂粮材料做的,硬邦邦的。同学们开玩笑说,这种饼呀,掷在地上,地板烂了,它不烂。在这样的物质条件下,我们却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为了加快进度,提前竣工,师生都在动脑筋。掘土的“供不应求”吗,在地面刨开一条坑,把铁笔插下去,几个大力士扳着铁笔,大家一齐大喊:“一,二,三!”几个立方的泥土就被扳下来了。运土的跟不上吗,来一个分段接力,外加自制板车“斜滑自动线”。累了喝一碗盐水,歇一会儿。一位马来亚侨生,身强力壮,还有一手学猪叫的绝技。老师同学们的工间小节目表演“干”了,就请他来扮“杀猪”。“啊——”叫声未落,笑声先起,我们的劳累也随笑声飘到了九霄云外。明湖,是靠艰苦奋斗和乐观主义精神挖出来的。

中文系劳动宣传队(佚名摄,1959年11月;电子版由农颖收藏)

1960年元旦前后,是最令人兴奋的日子。人工湖雏形已具,学校举办“征名竞赛”。我们是光荣的开拓者,我们要给它起一个最美的名字!

我记不得自己当时提过些什么,只记得大家在苦苦地寻思、细心地比较、热烈地争论的场面。大学生都是聪明的,想出来的名字一个比一个美丽动人,然而又不那么容易被人接纳。结果,夺魁的是我们中文系的杨嘉老师。老师毕竟比我们棋高一着,他以亲身参加劳动的深切体验、作家特有的独到观察和丰富想象,名之为“明湖”。多么贴切而又传神的名字啊!东湖小而方,像个“日”字,就叫“日湖”吧;西湖大而长,像个“月”字,就叫“月湖”吧;合起来,就是“明湖”。我查了《辞海》,明者,洁净也,贤能也,光明也。它寄寓着许多深意,象征着暨大的品格、暨大的未来。

开凿明湖,堪称暨大校史上的壮举。20世纪50年代的校友适逢其时,有机会为母校嵌上一颗璀璨的明珠,感到无比地荣幸和自豪!正因为如此,无论是重返母校的怀抱,还是远游于千里之外,明湖永远牵动着我们的情思。也正因为如此,当我们徜徉在湖畔的时候,可以这样告诉自己的晚辈:为什么这儿的湖水总是满满的?因为我们当年洒下了足够多的汗水;为什么这儿的草木格外青翠?因为我们当年给它抹上了青春的色彩……

1960年初夏,萧殷与我级师生游明湖(陶萌萌供稿)(前排左一为青年教师饶芃子,第二、三排的学生为叶桂祥、徐达仪、郑若歆、赖锡房、荆钦民、苏章地、赵辉林等)

1996年为90周年校庆而作,2002年毕业39周年聚会修订

注: 本文1996年发表以来,多次被转载。其中关于日湖、月湖说法与本文有出入者,都不是作者本意。 cN9C+m9A+ab2UFBgMeh176wRevghybTNWpi04EBAOQ3Mt49/+YfqNyk7I1CCYf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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