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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虚构

朱郁文: 我知道无论是写“东北写生系列”,还是写“广州风情系列”,您都走访过很多地方,查阅了很多文献资料(地方志、掌故逸事、民间传说等),您是如何获得这些资料的?在将文献中的素材转化为小说故事情节的时候,您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鲍 十: 有一些小说,是不借助任何资料的,完全是印象的东西,可以说是哪天突然有感觉了,就把它写出来,我前期的作品似乎都是这样。至于有意识地去找资料、走访,去体验生活,是后来才有的。像《生活书:东北平原写生集》,就不是我内心突发灵感有感觉后写出来的,而是我有计划要做的一个工程。我的设定就是写一组短篇小说,是一个系列的,然后每一篇小说的名字就是一个村庄的名字,在写关于这个村庄的小说时,直接把这个村庄的状态写出来。那么众多的村庄放在一起就会形成一个面,就会把地域风情、文化内涵以及一些政治因素等其他的东西容纳进去。想要写这种小说,光凭感觉和内心积累的东西显然是不够的,就需要到各地去看,要找资料。我当时就两个做法,一是走,把周围能走的村落都走一走,跟各种人聊天,等于是采访、体验都有;二是找资料,那些能够找到的资料,能在写作中用到的资料,那些史志、县志,包括一些逸事等。

朱郁文: 就是说,您是先有了这样一个想法,要写一个跟村庄有关的系列小说,然后相关内容需要去查资料,需要去了解更多的东西。而不是您走访了这些地方、查了资料之后才有了要写的想法。对吧?

鲍 十: 对,先后顺序是这样的。

朱郁文: 每一篇小说的名字以及总的系列名,都是事先定下来的吗?

鲍 十: 那不是。名字是写的时候或写完之后定的。写的时候就是按资料里的名字,比如说张家屯,我就用张家屯,但后面我会把它改掉,让人们找不着我写的是哪儿,让他们骂我的时候找不到这个具体的地方。

朱郁文: 这个系列题为《生活书:东北平原写生集》,然后每一篇都是以村庄命名,还有很多小说像《春秋引》《为乡人作传》《我的脸谱》,从这些名字来看感觉是偏向写实的。当时在命名的时候,您是不是有意强调这个“写实性”?

鲍 十: 是。这也是我最初想要的东西。我有自己的考量,这个东西肯定是要从实际生活中来,是真实的,但是写出来又要是假的,就是把真的写成假的,把假的写成真的,是这么一个过程。

朱郁文: 标题之外,您经常会在小说中插入几句话或者直接加个“后记”“补记”“附记”“开宗明义”等来交代一下故事的写作,比如《得胜台》《三合屯记事》《闹秧歌》《泽地的恋情》《冼阿芳的事》《一枚书签》等,我觉得直接去掉似乎也不会对小说主旨的表达和氛围的营造产生影响,但是加上似乎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这种写法的用意是什么?是对您刚才说的“真”“假”关系的一种互补和强化?

鲍 十: 对,所有这些都是有意识的。我实际上是想说,不要把小说写得太像小说了,我也一直在做这个努力,所以我的小说越写越不像小说。只要写得很像小说,我就觉得不行。像《买房记》《走进新生活》这些,太像小说了,写得没劲。我后来就想做一件事,就是把小说写得不像小说,实际上又是小说。我是有意识做这种事情。

朱郁文: 那您所说的太像小说的小说,一般有什么特点?

鲍 十: 就是情节很完整,故事很吸引人啊,就像《水浒传》那种,我后来越来越不喜欢这种小说,越来越喜欢那种随意性比较大的小说。我当编辑这么多年,那种太像小说的小说看得实在是太多了。这种小说偶尔读之,可能会觉得很好玩,但若像我这样当职业编辑的,每天都要看这类小说,没有任何个人化的东西,看多了真的会厌烦。

朱郁文: 您说的这个问题我觉得现在还是挺普遍的。很多人觉得所谓小说就是讲故事的嘛,那么就要尽量把故事讲得完整一些、动人一些,要能够抓住读者的心。我觉得这种观念在当下是比较流行的,我也听到很多作家说这个问题,他们就认同小说就是要写得非常有故事性、戏剧性。

鲍 十: 这个东西也不好说它对与不对,我刚刚说的是基于我个人的感受,这种感受促使我写小说时就想着要突破这种东西。但不能说我不喜欢,它就不是好小说,这完全是个人的一种感觉。

朱郁文: 这和个人的审美趣味有关。

鲍 十: 对,是我个人的审美趣味。

朱郁文: 虽然您的小说风格在总体上是比较一致的,但是如果细读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异,像《春秋引》,文字上相对就比较繁复一些,而且将人物行为、心理和环境(天气)描写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融为一体,给人一种现代派的感觉。您在构思写作一篇小说时,如何确定它的基调?或者如何确定要传递一种什么样的氛围给读者?

鲍 十: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在我个人的作品里面,我觉得写得最好的是《春秋引》。我自己最喜欢、能够拿出来显摆的小说就是这篇。一个作品的产生是有背景的,还有一些潜在的因素。这个小说它是怎么样产生的呢?它也是一个主题先行的作品。在写这个作品之前我也曾想过一些高大上的问题,比如:尽管社会在不断变迁,生活在不断变化,但是社会架构是永远一样的,比如底层它永远是底层,不会有任何变化,农民,便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是整个社会的基础。这是最早的想法。后来我就想到要写一篇比较有高度、比较深刻反映农民的小说。那怎样才能写好呢,就写他生活的状态。后来就越想越具体了,就想写一个农民一生中的两天,先写春天的一天,再写秋天的一天,用这两天将他的一生呈现,构思的时候就是这样。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种小说就不能用写实的方式来写,不可能编一个情节怎么样的,只能是大的抽象,小的具象,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最后就找到了现在这个方式。特别有意思的就是,这个小说创作的时候非常有感觉,写得非常快,上午写了春天的一天,下午写了秋天的一天,作品就完成了。

这篇小说我是八几年写的,比较早了,那时我还在黑龙江艺术学校当老师。那天我在学校上班,我看没什么事就跑到一个空的教室,一上午就把上半段写完了。中午,在学校饭堂吃完午饭,下午坐在办公室靠窗的一个角落,又把下半段写完了。我喜欢这个小说,可能跟我当时的写作状态有很大关系。

朱郁文: 读这篇小说,我感觉要表达的是一种农民的宿命,就是那种常态的、循环的命运。而且我读的时候能将它和另外几篇小说联系在一起,像《生死庄稼》,还有《为乡人作传》。这几篇小说风格上可能不完全一致,但在主旨上还是有一点接近的,都是表达农民的存在状态。

鲍 十: 这几个小说跟很多农村题材的小说不一样,是我有意而为。我当时不想写张家长李家短的这类故事,我是想写出一种状态。实际上主题还是蛮大的,是有概括意义的,你能看出来我有一些和大家不同的想法,是吧?

朱郁文: 就是说《春秋引》《生死庄稼》《为乡人作传》这几篇小说,跟“东北写生系列”的其他作品不一样,其他的可能表现人在某一个特殊时期的命运,包括他的生死之类的,还是能感受到它的这种故事性、戏剧性。但是这几篇给人的感觉,就像您所说的,它就是让您看到农民的一种状态,而且它是用一种比较诗性的、比较现代的手法表现出来的。

鲍 十: 是,其实这几篇都有这个特点,说实话,我在写作上不想做那种因循守旧的人,我还是想找新的东西,还是想跟别人不同。 ptV0VG8/u+RnF+qCUR9QbG1rOieWD9b/skunIZZWghtiHa8eoKvNnf2cJDwa+G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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