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郁文: 您的作品基本都是乡土题材,能感觉到您对乡村始终有一种难言的情感(也可以说是乡土情结),您在城市生活这么多年了,对城乡的变化有什么感受?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坚持乡土题材的写作?
鲍 十: 这个可能跟自己的出身有关系。我在城市定居了那么多年,可是我总觉得城市的东西把握不住,这是老实话。如果硬要写,实际上也可以写,写一些流行的故事,是完全可以写的,包括打工题材。但我总觉得把握不了,就是没有找到那个命脉。后来,我总结就是城市的变化太快了,让人眼花缭乱,抓不到本质性的东西,所以我不敢轻易去写它。而农村呢,我是自小在那儿长大的,二十几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在农村这个环境里生活,太熟悉了,就算是现在做梦也是梦到小时候在乡里的事儿,城里的事很少会梦到,这就是人的出身,也就是那种原生印记。
朱郁文: 其实我也注意到,您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是乡土题材,比如《我的脸谱》《走进新生活》《在小西园饮早茶》《一枚书签》《买房记》,包括《芳草地去来》里也有一部分是涉及城市生活的。但是我觉得,这些作品的“城市味”并不明显,感觉算不上城市小说。如果非要找一篇城市味浓一些的小说,最后那篇《买房记》给我的感觉还算强一些,因为这篇小说丝毫不涉及农村,而且主人公的那种经历和感受是不可能在农村出现的。为何会想到写这样一篇小说?您有过类似的买房经历吗?
鲍 十: 其实就是我买房的经历,记录了我买房的过程,客观过程,加上心理过程,把两个方面放在一起,就写成了这个小说。它是完全去掉了人物的原生背景,就是单纯放在买房这个问题上,然后在一个很小的主题——担心被骗上深入。现在的时代太喧嚣,人们都有种不安全感,这篇小说写的就是这个东西。实际上我觉得是一篇很差的小说。
朱郁文: 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从乡村来到城市生活有过类似经历的人,读起来还是蛮惊心的。您有没有想过写一些纯粹的城市题材?不是写城中村那种,比如写白领、高管,写工薪阶层,写时尚一些的东西?
鲍 十: 我可能不会写你说的这类小说。刚才也说了,从能力上来说,我写作了这么多年,有在文字里浸润了那么多年的功底,这些是能写出来的。但我觉得这些东西没有价值,其文学的价值非常低,所以我不会写。可能这也是偏见吧。
朱郁文: 尽管您的作品绝大多数是乡土题材,但我注意到很多作品是有知识分子存在,抛开很多作品的叙述者“我”不说,像《芳草地去来》《走进新生活》《我的脸谱》《一枚书签》《买房记》等,而且书中这些知识分子形象都是充满复杂性和矛盾性的,比如《一枚书签》塑造了一个“另类”(跟其他系列人物相比)的人物,一个喜欢文学且带有分裂型人格的人,您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这样的人吗?通过塑造这样的人物主要是想表达什么?或者说在这些人物身上有着怎样的寄托?
鲍 十: 这个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我讲讲《一枚书签》,我想呈现的是人内心的和精神层面的东西,包括前后的那种变化与矛盾。其实这是我在饭桌上听别人讲的一个故事后才产生了灵感,我听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意思,它背后是有一点内涵的,我就把它写出来了。
朱郁文: 现在有一种批评的声音也常听到:有的作家一边在城市里活得滋滋润润,享受着城市的便利,一边怀念着乡村,美化着乡村,显得矫揉造作,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鲍 十: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第一就是这种说法也许过分了,这种现象其实并不多,可能是有这种文字,就是一味地说乡村怎么美好啊,怎么值得怀念啊,我也听过这种说法,但是真正读到的不多。另外,我写乡村生活的时候,我绝对不是去美化它,凡是我写到的都是在客观地呈现。因为我看到很多东西,它里面是不美的,甚至说有一点丑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