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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岭南

朱郁文 :先从您最新的两部小说(集)说起吧,《岛叙事》我觉得跟之前的作品不太一样,就我的阅读感受来说,好像突然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我相信对您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很陌生的题材。为什么会写这样一篇小说,素材是从哪里来的?

鲍 十 :写《岛叙事》其实是很偶然的,原来是没有想过要写海岛这些事物的,后来有一次参加《花城》的笔会,去了万山群岛,就在珠海那边。当时我们租了一艘冲锋舟,然后乘着冲锋舟转了好多个岛。转的时候我内心突然就有一种感觉,感觉“岛”这种存在太有意思了。后来我在文章里面也写过,可能是岛的那种状态契合了我这种人的性格。四面环水,它就静守在那里,孤独、游离,却有一种独居汪洋中的自在,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觉得我就是这样一个游离的人。我最早是先有了对岛的这种感觉,然后才琢磨要写这样一个小说,是慢慢往这个方向想,想成熟了,就写出来了。

朱郁文: 那这个岛,包括里面的主人公云姑婆,有没有原型呢?

鲍 十: 没有原型。

朱郁文: 我以为是有原型的,因为我看完整篇小说后感觉您是在掌握了很充分的资料,包括对某个岛的了解,对主人公的某个原型身世的了解,之后才能写得如此有真实感。您刚才说是先有了对岛的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契合了您的内心,然后才慢慢地构想出这个小说,就等于说是完全虚构的。

鲍 十: 对,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小说完全就是一个“观念先行”的作品。其实就是为了写岛,为了表达内心对岛的那种感觉。但是写的过程中我还是做了很多工作的。我让珠海那边的朋友帮我在图书馆里找关于海岛的资料,他们甚至一本书、一本书地复印了给我寄过来。

朱郁文: 有没有虚构类的作品作参考,比如别人写的小说?

鲍 十: 没有。我要写这个故事,我就要把它做实。虽然这个故事是虚构的,但是我要把它做实。

朱郁文: 在“做实”这一点我觉得非常到位,所以您刚才说没有原型时我还有点意外。这个小说是以主人公云姑婆的人生经历为线索来叙述的,所以我觉得作品直接以《云姑婆》来命名也未尝不可,为什么用了《岛叙事》?因为听这个名字感觉不太像是一部小说。是否也是为了突出您刚才说的,岛给您的那种感受?

鲍 十: 对,是的。我以前写的小说一直是奉行这样的理念,就是注重表达自己的感受,把自己的感受外化。这个小说的名字也是这样一个因素。最早我也想过用“云姑婆”,也想过别的名字,但最终还是决定就用“岛叙事”。我是把“岛”当作一个主体而不是一个客体来写的。

朱郁文: 我看到有些评论说《岛叙事》表达的主题反映了传统的文化习俗和生活方式在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种命运,里面包含了传统和现代的一种对抗关系。这种解读是不是跟您刚才说的那种感受有差距?

鲍 十: 其实我在写作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想要表达的东西呈现出来。这个小说发表之后,有几个人写了评论,其中王春林教授写过一篇《借一方小岛凝结历史风云——关于鲍十中篇小说〈岛叙事〉》,他就提到了小说里有三个时间节点,实际上我写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但是我觉得他说得也是有道理的;还有江冰教授也写过一篇《鲍十追问:波涛之间人生何以跌宕起伏?——读中篇小说〈岛叙事〉》,我觉得也挺有道理。只是我自己创作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那些层面。

朱郁文: 这些评论也说明您的这个小说文本的丰富性,可以从很多方面去解读它。作家写的时候可能不会想那么多,读者、批评家的解读和作家的想法也可能不一致,但二者并不是相互否定的,批评家的阐释也许可以反过来让作家对自己的作品有更多的了解。

鲍 十: 是的。就像王春林、江冰、杨汤琛他们写的评论文章,很多东西最初我是没有意识到的。他们一说我才意识到了,就是通过他们的评论、总结和归纳我才意识到。

朱郁文: 因为评论家和作家的视角是不一样的,思维方式也不同。

还有一本小说集《纪念》。这个集子里面的小说跨度非常大,从发表时间来看,有三十年前发表的,有一二十年前发表的,也有近十年发表的;从题材来看,有东北题材的,也有广州题材的,有写乡村的,也有写城市的,我个人觉得是比较全面地反映了您的作品面貌。不知道在编排的时候是怎么考虑的?

鲍 十: 是有一点想法。这个集子其实是一套丛书中的一本,这套丛书叫“走向世界的中国作家”,难得有这么好的一个版本嘛,我就想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创作总结一下,尽量选些有代表性的、各个时期比较好的作品放在一起,使其大体上可以看出我整个写作的脉络,有一种“回望”的意思。

朱郁文: 我个人的感觉是,如果一个读者有心了解您,但又不想把全部作品都读了,这个集子应该是比较好的切入。如果单看早期的中篇小说《纪念》,或者是“东北写生系列”,对您的了解可能就不全面。我也是看了您的这个集子之后才对您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识。从编排的顺序来看,前半部分算是写东北的,后半部分,从《西关旧事》那篇开始往后,都算是写广州的,有人把它称作“广州风情系列”。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南方题材,并有意识地把它们纳入自己的写作当中的呢?这是一个有意识的过程还是一个无意识的过程?

鲍 十 :这是一个有意识的过程。我是通过工作调动从东北移居到广州来的,当我决定来广州的时候,我在东北的文友、老师、同伴都说,你一个写小说的,还跑那么远,不等于是离开了根据地吗?当时我说,一个作家还是见识多一点比较好,而且我离开这个地方不等于说我就忘了这个地方,我还可以回望,可能感觉不同,我和它的距离会产生其他更多、更深厚的东西,于是我就来广州了。到广州之后,出于工作上的考量,我需要写一些新的生活地的作品,这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是,我来广州之后,接触了广州的市井生活,自然会有感觉,有感觉之后我就写了一些小说,后面的小说基本上就是这种。后来我就成了一个广州人、一个广州作家,无论是为公还是为私,都有为广州写一点东西的责任。为了写这些小说,我也是做了功课的,还曾经去街道挂职,目的就是要更多地了解广州这个地方的风情以及那种广州味道。

朱郁文: 那您在处理这些题材的时候和处理东北题材时的心境一样吗?毕竟一个是自己的故乡,一个是新来的地方。

鲍 十: 应该是有差异的,但是我也没有具体想出这种差别体现在什么地方。只是写的时候感觉到了。我来到广州之后也有在写东北的小说,《生活书:东北平原写生集》有一大半是在广州写的。在写这个集子的同时,我也在这儿体验生活,后来又开始写以广州为背景的小说,同时在做这两件事情。当时我就有不同的感觉,要写东北的小说,打开电脑,或者铺开纸,那种感觉就非常丰满,“呼”的一下就出来了,马上就可以写。写以广州为背景的小说时就没有这种状态,要想,要仔细想,慢慢地想,才能把那个东西找出来。这种细微的差别我是有感觉的。

朱郁文: 这个我能理解,毕竟在东北地区待了那么久,很多东西早已藏在心里了,感觉是在那里的,当您要写的时候它就喷薄而出,不需要做太多的功课。但是,来广州之后,您可能要在有意识地接触、了解这边的生活之后,经过构思,才能慢慢找到那种感觉,它不会一下子都生发出来。

鲍 十: 对对对。这种差别我自己是知道的。

朱郁文: 说到体验生活,这些以广州为背景的小说,我读的时候感觉无论是风俗也好,人们的日常生活也罢,都写得非常自然和真实,没有那种“隔”的感觉。我也接触过其他一些外地作家写本土题材的作品,有时候为了表现自己写作的本土化,作者会有意地纳入一些相关的素材,但写出来的效果不好,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写的。但是我读您的这几篇小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包括《西关旧事》中的那个阿婆,《在小西园饮早茶》中那些在早茶店饮茶的人,《卖艇仔粥的人》里的麦叔,包括《岛叙事》里的云姑婆,都写得非常自然、真实,我觉得如果只是经过一般泛泛的体验是写不出来的,您在这方面有什么经验吗?

鲍 十: 两个字——吃透。广东有很多外来的作家,我觉得如果是写深圳这样的现代化程度高的新移民城市,你可以忽略一些地方文化的因素,但一些老城,像广州、佛山、东莞、惠州,尤其是写这些城市的老城区和原住民,那就得吃透,这一点非常重要。一个不经意的细节,不经意的词汇,你要是吃透了就会去掉那种夹生的感觉,就会融入这个文化范围之内。还有就是,我在写这几个小说的时候,多数是有原型的,像《冼阿芳的事》《西关旧事》《在小西园饮早茶》里面涉及的几个主人公都有原型。

朱郁文: 您是直接跟这些原型接触,还是通过资料去了解这些原型?

鲍 十: 有的是接触了的,像《西关旧事》里那个阿婆,就像我写的那样,我就是带个翻译,反复跟她聊,聊了很多次,然后慢慢地找到感觉,最关键的还是要吃透她。

朱郁文: 对。您刚才提到这些,我也很有感触。尤其是外地人写本地的题材,尤其涉及要写老城风情或者原住民的那种生活方式,如果是了解得比较浅的话,就很难写得不让人产生隔膜。当时是什么契机让您从东北调到了广州呢?

鲍 十: 我是属于人才引进,我来的时候是2003年。2000年的时候,广州跟哈尔滨有一个活动,叫作家互访,我当时是作为哈尔滨作家的代表来广州的,然后我觉得广州挺好玩、挺有意思的,气候也好,他们也觉得我这个人蛮好,就把我调过来了。

朱郁文: 一般人从一个待久了的地方,尤其是自己的故乡,调到一个很远的外地,可能会要慎重考虑。对于您来说,当时是因为这边的待遇、物质条件好,还是说有意要开拓自己的眼界、丰富自己的阅历?哪一方面的考虑是主要的?

鲍 十: 影响因素比较复杂,算是一种综合考虑。工资待遇倒没有怎么考虑,可能拓展生活空间是一个考虑因素,另外就是好奇,因为我在北方已经生活半辈子了,那在南方生活半辈子也未尝不可嘛,当时就这样想。

朱郁文: 有点像现在常说的寻找诗和远方。

鲍 十: 对。有点孟浪之气。

朱郁文: 您在广州生活也快20年了,对广州总体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觉得它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鲍 十: 我还是比较喜欢广州的,但偶尔也会想一下哈尔滨怎么样,广州怎么样,也会想一下两者之间的异同。广州是挺适合我这种散漫的人生活的,就是没有那么严格,工作时间安排没有那么紧,相对而言比较松弛一点。

朱郁文: 那您在处理南方题材的时候有没有语言上、文化上的障碍?因为我看到您在写人物对话时,有的地方用的是普通话,有的用了方言,这些处理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虑?

鲍 十: 首先有一点自己得承认,你是外乡人,不要说我写广州小说,我就是广州本土人,不是这样,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就是作为外乡人,来到广州觉得这个城市挺好玩儿,觉得这些东西挺有意义,所以把它写出来了。在弄清楚这个前提之下,再对它的文化进行更多的融合。不要冒充本地人,不要试图糊弄读者,否则适得其反。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清醒,别人才不会过多地去“挑剔”你。你可以说明白:我是用外乡人的眼睛看的,是我眼里的本土文化,而不是本土人眼里的本土文化,那么他们就会宽容你。

朱郁文: 作家对自己的定位很重要,不然很容易迷失。

鲍 十: 对。还有就是诚实。

朱郁文: 那您目前的写作是专注于南方题材还是南北兼顾?

鲍 十: 两方面兼顾。在我关于北方的小说里,你如果留意会发现我有一部分写的是一个叫霞镇的地方。关于霞镇的小说我是想要当作一个东西来经营的,但是写着写着就把它放一边了,究其原因,是受到包括工作调动等种种因素的影响。现在我退休了,就有时间来折腾这点事儿。我发现霞镇这地方还是值得“回去看看”,所以我最近准备比较用心地写一个关于霞镇的小说,把这地方再经营一下,这算是北方题材吧。同时,南方海岛这个题材我也要继续经营,我现在正在写的就有另外一个关于海岛的小说,我要把这些计划完成。此外,以广州为背景的小说我还要再写一点儿,起码再写一些短篇,因为也是积累了好多。

朱郁文: 也就是说,总体上会涉及三个空间,东北、广州、海岛,对吧?

鲍 十: 对。 Em1GmWa/RxRGQ8M1qY7FYimx02xt1jiMApsthqQqldbq2ScR4eAoYrOhBt1eRvJ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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