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郁文 :您在广州有多少年了?
张 欣 :还蛮多年的。我很小的时候跟着爸妈从部队调到广州,1969年从广州到湖南当了8年兵,然后又调回广州的文工团做文字工作。在广州具体有多少年我也没算过,反正就是地地道道在广州长大,在广州读书,在广州工作、生活。
朱郁文: 那您正式写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 欣: 最早发表作品应该是七几年吧,有点儿忘了。
朱郁文: 是在部队的时候?
张 欣: 对,在部队的时候。因为我在湖南的时候是在部队医院工作,那时候在《解放军文艺》发表过作品,后来就被调来当创作员。我是1984年离开部队的,离开部队以后才开始接触地方题材,之前都是写军旅题材。
朱郁文: 我知道您的写作生涯是很长了,我20年前上大学的时候就读过您的作品,是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看的,那些作品应该都是20世纪90年代发表的。
张 欣: 对。但我也没去专门准备什么,因为我觉得写东西也不用说得从呱呱坠地开始,对那种自我神圣化或神秘化的说辞我也挺害怕的。简单来说,就是从一个业余作者最后变成一个专业作者。
朱郁文: 您当时调来广州也是因为写作有点儿成就对吧?
张 欣: 对,那当然了。当时我是在湖南衡阳的一个部队医院里,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文章是很难的,因为全军只有这一个刊物,特别是那时候又是“文革”。不像现在发表一篇文章大家都不觉得有多厉害,当年能发表一篇,整个医院都会很轰动,你凭一两篇文章就可以调动工作,因为“笔杆子”嘛,大家就觉得这个人能写。
朱郁文: 当时发表作品,包括后面因为写作调动工作,对您自己心态上有没有影响?是不是觉得自己有创作天赋,在这方面要比别人突出一点,然后就坚定走这条路?
张 欣: 这个肯定有。小学三年级时我的作文就是范文,老师会在课堂上读,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想当作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时候这种念想也很朦胧。后来当兵时做的都是具体工作,比如做护士、护理员,我一直用业余时间写东西。
朱郁文: 这跟您的家庭、跟父母有没有关系?
张 欣: 很多人都以为有,实际上我觉得关系不大。我爸爸做过政委,做过宣传部的工作,但我觉得与这个关系不是特别大。还是挺个人的,说白了就是我自己比较文青。
朱郁文: 从地域身份上来说,一般会把作家分为本土的和外来的,像张梅、梁凤莲她们就属于广州本土作家,她们的作品很明显是本土题材。您的作品里岭南元素是有一些,但不是那么突出或集中,并不以表现岭南文化为要务,可很多人又把您的写作归入南方写作或广州书写,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张 欣: 我觉得是这样,不管是到美国,到中国西藏,或是到哪儿,常常是到那里很多年的人什么也不写,但去了一个礼拜的人回来就可以写个游记。我想说的是,外来人和本地人一个挺大的区别就是外来人可能会更敏感,就像一个湖南人觉得辣椒不辣,但对于我来说根本就辣得没法吃,就是说我们的感受不一样。我是用普通话而不是用粤方言构思的,哪怕我写的是广州的事儿;她们可能会更地道或更亲和,黏着力更强,因为她们就是本地人嘛。我的小说基本上都是以广州为背景,所以在很多人眼里我是写南方小说的,读者想了解南方的时候可能会来看我的小说。
朱郁文: 如果把您的作品也归入岭南题材,您觉得是不是一个问题?
张 欣: 我觉得也没问题,因为我写广州写了很多很多年,就没写过别的地方,有的人写一写就不写了,但我一直写广州都市,我觉得归进岭南题材也没什么问题。因为每个人都是被格式化的,就算你觉得你与众不同也难免被归类。
朱郁文: 您作品的地域色彩其实还是比较鲜明的,只不过跟她们的那种色彩不一样。
张 欣: 对。我有一次跟一个看风水的人聊天,因为作家总是要认识多一些的人,特别是那些跟自己不是一个语言系统的人,不要老跟作家在一起聊,没什么好聊的。他有一句话挺启发我的,他说,“现在有很多作品、有很多人写岭南、写都市,但别人写跟你写有啥关系啊?没有关系的。你一样可以写,或者不写,都可以的”。他的话对我有特别大的启发,别人写广州,跟我是没有关系的,我写,她们也可以写,我不写,她们也可以写,反过来也一样。可能研究者你要归类,但我觉得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朱郁文: 这种思维确实与众不同。
张 欣: 对,我就觉得文学之外的人有些还是挺有智慧的。我特别不喜欢的就是“排队”“组团”,像什么东北文学“三套马车”“文学湘军”什么的,其实有啥关系啊?作家是什么,作家就是你对这个世界有独特的视角,是你怎么看这个事儿。
朱郁文: 评论界好像特别喜欢归类,感觉不归类就没办法去表述这个东西。
张 欣: 这个也能理解,为了好说、好评嘛。我觉得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作为个人,我觉得写作跟别人关系不大,他们可以写也可以不写,我也可以写可以不写。但是我写,就一定是我的世界观,就是我怎么看这件事、我怎么看这个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