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美好的,春天也是令人向往的,尤其山里的春天,让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憧憬春光的明媚、绚丽、灿烂和温柔。经过一年多的紧张劳动和艰苦生活,我们已经渐渐开始适应这山里的生活。此时,大家的情绪也慢慢地舒缓和安静下来,并以一个正常的心态来欣赏我们身边的、曾经无暇顾及的梅子园风光。
梅子园周围的山峦,没有高山峻岭的雄伟、秀丽,也没有什么悬崖峭壁、飞流直下、一泻千里的奇特风光。它非常平常,平常到与你所常见过的山岭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但是,梅子园的山水仍然可称得上山清水秀。它的植被茂密,涵养着大量的水汽和负离子,确保优良环境所需要的空气。植被下丰富发达的根系蕴含大量的水分,除保障树木和草丛的生长外,经过滤与渗透多出的水顺势流入小水沟,夜以继日,年复一年,小沟的水汇集于涓涓溪流,溪流之水依旧顺着前进的方向流进更为开阔的溪河之中。重重叠叠的山坡,细细长长的溪流,密密麻麻的丛林,形成了山青水绿的梅子园。
由于条件限制,我们没有在山里过冬,没有感受过梅子园寒冷的冬天,每年基本上都是春暖花开后才进入梅子园,于是对山里的春天感受更为真切。春风吹进山里,被冻得萎靡不振的树叶和小草开始舒展自己,表现出它们本来应有的“精气神”;春光照耀下的山林和溪水格外明媚,像少女般的神采奕奕;冬眠在地下的竹笋,已经按捺不住要破土而出了;山里的蘑菇也在争先恐后打开自己的“雨伞”,满岭的山花烂漫装点着梅子园美丽的春天。
春天里的梅园清晨非常美丽,宛如神话。天刚拂晓,远方传来阵阵雄鸡的啼鸣。丛林里的小鸟,叽叽喳喳,仿佛是要应对雄鸡的相约,用集体合唱的形式,掀开了新的乐章。东面山后的天空有点发白,虽有几颗启明之星还在守望,但亮光已经给了它们告别的信号。晶莹剔透的露水,带着昨晚的柔情,仿佛少女的泪珠,洒落在青青的小草上。妖娆的薄雾,还有几分羞涩,飘飘洒洒,用它含有几多香气的温柔面纱,披盖在山间田野。奔流的溪水,却以它永不停息、勇往直前的秉性,又开始了一天的欢歌。袅袅炊烟,在厨房屋顶随风而扬,它告诉山里的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露出了山头,为我们送来了清晨第一缕阳光,它照射在了后山上,一片挺拔的松柏张开双臂拥抱灿烂的阳光。随着太阳的升起,山雾开始舞动了,一会儿,飘舞在山间;一会儿,跳跃在山顶;再过一会儿,又飞向了遥远的天边。梅园的清晨,就像一幅中国的山水画。浓淡之间,方显出近远的田园山林,演绎着梅园的昨天,预告今天和憧憬明天。画面的朦胧之中,透出几处明亮,是星星点灯,还是月光照明。远处山里的老农和牧童形影相随。眼光不知不觉地眺望那更远的弯曲之处。忽然,柳暗花明,潺潺溪水,清流涌动,泛波逐浪,奔向远方。深山中的寂静之处,又有了几户人家,鸡儿鸣,狗儿跳,水车转,显示出山旮旯里的新的生机与活力。山里的人们,休整一夜后,又要经历新的一天轮回,准备白天里需要忙碌的事情,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
进入梅子园的一年后,新的一届初中毕业生成为了我们的下一届。新同学的到来,可以让我们回到赣州,回到校园和课堂。久违的笑容开始出现在同学们的脸上,它是那么的甜蜜,那么的纯真,那么的灿烂!
1970 年初,一批省内高校的大学毕业生陆续分配到中学任教。这是“文革”后第一次大规模加强中学教师队伍的建设。当时,有十多名大学生被分配到了赣州五中,他们中的 2 位成了我们班主任。新来的老师带来了新的教育思想与理念,使这个沉闷的集体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和新的气象。其中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待在校园坐在课堂里上文化课的时间更多了,学习的内容也更加丰富了。在梅子园里也曾经象征性地上过几节课,如彭章玉老师上的物理课,朱俊斌老师上的政治课,张兆铣老师上的数学课。但是,在劳动强度如此之大,伙食条件如此之差的情形下,同学们哪有求学的心情?
至今为止,虽然过去了 50 多年,但我依然非常怀念那将近一年的文化学习。只有那样的学习才令人感觉到念过高中。回顾 50 多年来所走过的路程,无不深深地感到,我的进步很多方面都得益于当年的文化学习,从内心真诚地感谢我们的老师。曾记得当年黄典芬老师上语文课的激情,他系统传授的语文知识,让我们的作文水平大有长进。危恭运老师的物理课逻辑缜密,思路清晰,帮助我们思考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中学物理方面的知识大部分都是这个时候学习的。李佩瑜老师的数学课,也是大家十分感兴趣的课程,李老师讲的高中函数课到现在我们还记得。他上课很风趣,引人入胜,能把本来很枯燥的东西,讲得津津有味。周任老师的化学课更像是变魔术一样,一会儿物理变化,一会儿化学变化,把我们带入整个变化的世界中。到如今我们还记得他讲的,“是否生成新的物质,是判断物理还是化学反应的根本”。还有他利用物质不灭定律,给我们讲“化学反应分子式的配平”等化学方面的知识,我们到现在还想得起他在课堂上讲课的神情。在“文革”这么动乱的年代,老师们还能顶着压力如此认真地给我们传授知识,真不容易啊。大家由衷地感到知识的春天也是这样的美好。
春天同样激活了年轻人的青春活力。在梅子园这个特定的环境之中,男女同学聚集在一起,共同学习,共同劳动,共同生活。这些年轻人之中,有集体感情,大家在一起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就不用说了;也有个人之间的交往,包括男生与女生之间的关爱。至于男女生之间是否谈恋爱,可能性还是不大,最多只是一种青春时期朦胧的对异性的向往。
高二的第二个学期,我们又回到了梅子园。大约是 1971 年的秋天,年级接到学校的通知,要抽调几位同学提前回到校本部,究竟干什么不知道。回到校本部的同学中有我、杨晓犹、雷大元、罗春兰、张彩云等同学。回到学校后才清楚,学校要求我们到初中二年级当辅导员。我和罗春兰、张彩云下班级当辅导员,杨晓犹和雷大元留在图书馆和实验室。我去的这个班,班主任是张福慧老师。她是一位资历老、水平高的语文教师,是从赣州四中调到五中的。我当她的助手,协助她管理这个班级。辅导员主要任务之一是负责早读。每天上午正式上课前,全校安排 30 分钟的早读课,集体朗读课文。每个班的早读情况要进入到全校的评比。为了有一个好的成绩,我总是提前 5 分钟到达班级,一直到早读结束。如果班里有课外活动,或者有班会之类的事情,我也要到场。还有,参与学生的劳动,该干什么干什么。有几次去赣州水泵厂劳动和下乡送肥都由我带队。除了正式授课外,几乎是全程参加班里的活动。张老师非常信任我,大小事情都交给我办。这个班的学生干部也不错,非常配合。下班当辅导员没有多想什么,也没有去打听学校的意图。我的一切表现,张老师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对我的工作非常认可,在学校领导面前多次表扬我。可能这些,为我后面的留校奠定了基础。
高中生活眼看就要结束了,大家都面临着毕业分配问题。毕竟这是人生的一次转折,大家还是会有各自的想法。1971 年底,寒假前,学校公布了毕业分配的方案。我们这一届的同学大部分被分配到市里的小学担任教师工作,一部分分配到赣南师专继续进修 2 年,他们毕业后大都分配到中学任教;还有一部分同学被分配到丰城煤矿当工人,少部分同学直接留在中学当老师。我和其他几位同学留在了赣州五中。总的来看,高中同学的毕业分配还是很不错的,绝大多数同学没有离开赣州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高中生活结束了,多少感慨,多少话语,留在了下一个人生驿站。
风聚东郊,云蔽赤日,烟笼五里飘缈。路径崎岖,崆峒坎坷,翻越登临顶貌。欣览群峰,甚远处、浮龟沉袅。缱绻流霞,难离眷顾,别情缠绕。
动荡求知欢意少。怎能弃、背扛肩挑。摆渡艄公,轻舟系岸,觉在桃江绕。水潺潺、岩壁窄,荆藤绊、旮旯静鸟。黑夜茫茫,未成眠、初霜待晓。
【注】“五里”是指“五里亭”。而词中的“龟”,是指江西赣州。赣州的地形犹如一只浮起的龟,据传赣州也曾被称为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