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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25里山路

进入梅子园,横亘于同学们面前的“第一座大山”,就是从梅子园到大埠乡的 25 里山路。在这 25 里山路里,既有河流,也有山坡;既有坦途,也有沟壑;既有田埂,也有石路。这段路程如果是平日里的游山玩水,内容还是丰富多彩的。但对 50 年前的我们这些学生来说,根本还来不及欣赏周边的山水风光,就立马要面对大山的挑战。大家都明白,要在梅子园待下去,不练就一副“铁脚板”是适应不了这山里的生活的。如果仅仅只是练习走路问题也不大,但要负重,要挑着几十斤的担子自如地行走于这崎岖的山路上,那就非一日之功。这 25 里山路,是我们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是梅子园劳动、学习和生活的供给线、交通线和生命线。

梅子园 25 里山路给我们造成的最大困难,就是无法借助任何工具和采取任何措施来保障供给,连自行车都不能骑,全要凭人的力量(肩挑)来获得外界的供给。因此,在梅子园几乎每一个人都逃不开的劳动,就是到大埠墟挑回我们自己所需要的食物和用品。

“虚”同“墟”字,意为集市,北方人所说的赶集,客家人叫“赴墟”。在那约定俗成的日子里,逢农历某日,俗称“墟日”。客家农村墟日都是“三天一墟”(即两天闲一天墟),四乡的农副产品集中到一个市场,人潮汹涌,故称为“集”。平日则冷冷清清,即为“虚”。因虚多于集,以“虚”来命名,加个土字旁,则成了“墟”。这个“墟”字,已非原先“虚”字之义了。在客家人的口语中,一般把乡镇称为墟,把约定俗成的集市交易日称为“墟日”。墟日文化丰富多彩,它是客家人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客家人的生活里,“赴墟”不仅仅是购买、交换物资,“墟场”还是相亲、会友、看热闹的重要场所,但凡是个乡镇长大的客家人,都有过“赴墟”的经历,很多人的爱人也是从“墟场”上相来的。墟日这天,农户把自己生产的粮食、果蔬、日用品挑到乡镇所在地去进行交易。小商小贩更是闻风而动,把城里的商品运到乡下的墟场上叫卖。需要购物的农民带上钱去“赴墟”,在墟场上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地完成交易。“墟日”的商品交易有鲜明的分区特色,卖肉、衣服、农具、小吃等都各自集中在一个区域,既方便挑选,也易于管理。

各乡镇的墟日不尽相同,大埠墟是一三五的墟日,大约每两个墟之间,年级会根据粮油和蔬菜等食物的消耗情况,派出一个小组不等的男女同学到墟上去购买,并负责挑回。当日,上墟的同学一般是吃过早饭后,就从梅子园出发。由于只身挑着空箩筐,一路还是能比较轻松地到达大埠墟。如果碰到逢墟赶集,还可以在墟场上逛逛,看看热闹。兜里若有点小钱,还可以买点吃的。学校派出专人负责财务和采购,凡是在墟上购买食物等都是由专人直接办理,再由带队的组长根据大家的体能情况安排挑担的重量。人均 30 斤左右。一般力气大一点的男生挑得多一点,女生少一些。这些挑担的活儿,对于长年生活在农村,或者经常挑重担的年轻人来说,是不在话下的。但对于只有十六七岁,平时很少做农活的城里中学生来说,是件劳动强度超常的体力活。

上墟挑担一般都是在墟上的饮食店吃午饭,每个人 4 两饭,一份菜。菜比梅子园的好吃,所以常常会用自己的粮票再加点饭,自我改善一下伙食。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后,挑担的队伍就要出发了。开始上墟时比较辛苦,大多数同学很难这样长途挑担,走不了很远,就要歇上一肩。一路挑,一路歇肩,回到梅子园就是下午五六点钟了。当时肩膀磨破、红肿,脚崴了,腰扭伤,路上摔跤等都是常有的事情。如果风调雨顺,一天上墟挑担的疲劳,晚上睡上一觉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得到恢复。问题是,为难我们的不仅是这坎坷的 25 里山路,还有那折磨人的天气。遇到大热天,万里晴空无云,挑着担子头顶烈日,冒着三十度以上的高温前行。碰上雨天,常常伴随大风和铜钱大的雨点,打在脸上一阵阵发麻。头上戴的草帽不时被吹走,身上穿的雨衣也是“迎风飘扬”,还有脚下泥泞不堪的小路。没有办法,大家还得咬紧牙关走完最后一程,好不容易回到梅子园,这时,个个都成了“落汤鸡”。

梅子园交通不便,是一个信息十分封闭的地方,没有电灯,没有电话,甚至连邮政所都没有。所有的信件、电报和汇款、包裹等只能到达大埠乡的邮电所。梅子园似乎成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而这条 25 里的山路是我们与外界沟通的唯一通道。在山沟里的同学,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山外亲人们的记挂,而在梅子园里的同学们哪一天不思念自己的家人?邮件,就成了彼此能够唯一沟通和慰藉的物件。虽然去上墟的同学会到大埠墟邮电所带回所有分拣出来的信件,但其他的邮件,即从家里寄来的汇单和包裹单,以及钱和粮票必须通过汇单寄到同学们的手里。收到汇票和包裹单的同学,基本上不能代领,必须由本人带着有效证件到邮电所领取,还得奔波于 25 里山路间。为了填饱梅子园这些学生空落落的肚子,父母真是从牙缝里抠出仅有的这点粮食和猪肉寄给自己的儿女,可见天下父母心啊!从赣州家中寄来的邮件除汇款外还有包裹。这一件件包裹里面有衣物、鞋袜,但更多的是食品,糖、猪油、干菜、饼干等。这 25 里山路里,除有一家小卖部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商店,即使有钱也必须到大埠墟才能买到。

25 里山路,也是我们大家的一条生命线。在梅子园如此强度的劳动,这样艰苦的生活,难免会有劳动负伤、头疼脑热,生病吃药都需要相应的医疗和救护。梅子园近百人,没有任何的医疗机构和医疗保障,所有同学的医疗健康全托付于黄护士一人。缺医少药是当时梅子园劳动、学习和生活最大的风险之一。虽然,上天保佑没有一位同学因生病而失去生命,但身体不适、劳动受伤是常常发生的事情。伤风感冒,黄护士开点药,依靠自身的抵抗力就能扛过去。遇到更为严重的疾病,去大埠乡镇医院看看。那时是赤脚医生的时代,乡镇卫生院又能看好什么疾病呢?好在大家都处于青春年代,抵抗疾病的自身能力(免疫力)比较强,不然的话怎么面对偷袭身体的疾病?实在患了重病还必须回到赣州去治疗。

在梅子园生活的一年多时间里,同学们最为担心、最为害怕的莫过于收到家中拍来的电报,尤其是加急电报。在那个通信相对落后的年代,当亲人们遇到紧急情况,要以最快的速度取得联系,只能采用拍电报的方式。

那是 1970 年 8 月的一天下午,我突然收到家中发来的电报。电文说养父病重,需要住院手术,要我速回。顿时,我心中万分焦急和紧张。养父究竟是什么病?病重到什么程度?现在情况又如何?一切只有回到赣州才会明白。我急匆匆地拿着电报向朱俊斌老师请假,得到批准。为了争取当天能够回到赣州,我试图先赶到桃江,然后,如果能坐上班车,当天就可到达赣州。第二天,天刚微亮,洗漱后的我带上简单衣物,就立马出发赶路了。当时是谢祥清同学把我送出来的。在这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吭一声,只是埋头走路。这 25 里山路上,除了我俩走路的沙沙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凉飕飕的山风,不时带走额头的汗珠。就这样,我们马不停蹄一口气走到了大埠墟。也许没有更多需要表达的话语,我俩各自说了一声“再见”,就分道扬镳了。

当我赶到桃江时,班车早已开走。每天桃江开往赣州的班车只有一趟,要等到第二天才有班车。这意味着我第二天才能到达养父的病床前。心急如焚的我,想到亲人生病的痛苦,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怎么办?桃江到赣州是 80 里路。横下一条心,走吧。也许 25 里山路把我练就出来了,对自己的步行回家更有了底气。带上在供销社买的几个饼子,几乎以竞走的速度奔走在公路上。看着公路上的里程碑,一个一个地溜到了自己的身后。我规定自己大约每走 10 公里吃一个饼,饼吃完了,家也快到了。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家。从清晨起床到回到家中,一共走了 14 个小时。这也许是孝顺的力量,也许是人生的历练吧!

今日之 25 里山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修建小水电站,往日湍急的小溪河变得更宽,水变得更缓慢,原有的山路也全都改道了。可以说,从梅子园到大埠墟再不用肩挑背扛,不再是仅靠人工的力量,小的皮卡车可以通到梅子园,交通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只要我们想起当年的情形,这 25 里山路,仍然久久不能忘怀。 g5cGCaOBkOKA1g/tMf51Xng7/r+QLqMUhFUlV7n2apjzQdIOy1gPFLSFgPddEO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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