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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走进梅园

梅园,就是梅子园,顾名思义,是有很多野生杨梅树生长的地方,而漫山遍野的杨梅树肯定是长在深山老林。1970 年春节过后,中小学开学之际,集聚于赣州五中的高中同学,即将奔赴远离家门的大山那边,去往那偏僻而又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晴到多云的早上,一群学生模样的队伍从赣州市东门口出发。同样是走向农村,却没有“知青下乡,干部下放”那样的轰轰烈烈。没有旌旗,没有号角,没有锣鼓,没有鞭炮,也没有口号,静静地朝着峰山的方向前行。他们十六七岁,身背行囊,手拎网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在大路上。路过的行人也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这群散兵游勇似的队伍。同学们的脸上几乎没有太多的表情,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有一副无奈、惆怅的样子。当时毕业后能去赣县大埠梅子园,平心而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觉得这是一种没有办法的选择。这种选择的结果是让大家离开了温馨的家,离开了自己的亲人,离开了这座熟悉的城市。

从东门出发的队伍很快经过五里亭、农科所,进入沙石埠,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峰山脚下。除少数同学外,大多数城里的同学还没有这样背着行李长途跋涉过。刚走山路不久,同学们个个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只好在峰山脚下休息一阵。三五成群的同学分别找到阴凉处,喝口水,补充一点干粮准备爬山。队伍开始上山了,由于同学们各自体能不一样,不一会儿队伍行进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相互间也拉开了距离,形成了若干个按自己体能和速度行进的方阵,很多女生和体弱的男生掉在了队伍后面。班里有几个个头比较大的男生,主动帮助女同学背行李。也许同学间相互帮助的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不知不觉,队伍爬到了峰山顶。峰山,古名崆峒山,绵延40 余公里,呈西南—东北走向,跨赣县、章贡区、南康区。它横亘于赣州城的南面,成为赣州城的向山、望山、面山。峰山山脉由一系列山峰构成,最东端的杨仙岭,濒临贡江河谷,海拔 412 米。登上山顶,顿时,一阵阵凉风迎面吹来,身上的汗水不一会儿就干了,好爽啊!来到高山之巅,真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尽管很累,大家还是觉得自己像一个登山胜利者一样,有着几分自豪。以前,总是听别人说砍柴要到峰山,觉得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想不到,如今自己的脚下就是峰山。此时此刻,大家都不知不觉地欣赏起祖国的大好河山,向远处眺望,赣州城竟在我们的脚下。那天天气还算可以,又是中午时分,能见度比较高。

传说,赣州的地形是一个“乌龟形”,赣州市为什么不会被大水淹没?其原因就是它跟乌龟一样能够浮起来。赣州五中后面的地名叫“龟角尾”,大概就可证明此种说法。在山顶上大家兴致勃勃地观赏了一阵,也想看看这个所谓乌龟的真面目。不过赣州的地形、地貌确实不错,三面环水,一面陆路。在军事上,赣州是一个防御性很好的城市,历史上号称“铜韶关,铁赣州”。休息一阵后,同学们又继续赶路了。好在剩下的路基本上是下山,走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大约在 2 个小时后,大队人马陆续到达了赣县大埠乡。

大埠乡,地处赣县东南部,东临大田乡,西接王母渡镇,南依韩坊乡,北靠章贡区沙河镇和沙石镇。距赣县县城 42 公里,赣州市区 51 公里。到达大埠乡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在墟上吃过晚饭后,借宿于大埠的中学。也许是累了,即使在不太好的环境下照样可以呼呼大睡。拼起课桌,展开临时借来的铺盖,胡乱收拾一阵,就躺下睡着了。一直等到第二天吃过午饭后,我们的行李才到达。因为行李是头两天从赣州用船运过来的,如果要挑着箱子等重物,我们是难以翻过峰山的。

大埠乡镇,就是我们从赣州进入梅子园农场的门户。从大埠乡到梅子园农场还有几十里路(可以说,当年五中办农场选址梅子园确实不理想)。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同学们只能靠着自己的肩膀把行李挑进去。虽然行李不算很重,但要挑着它走山路,对于这群平日里少有劳动的城里学生来说,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同学们挑着行李从大埠镇出发,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渡口。一条 50 多米宽的河流在我们面前缓缓流过。有几棵参天大榕树笼罩着十多级台阶,渡口停着一艘渡船。同学们等候了一阵,待坐满一船人后,艄公就把我们摆渡到了河的对岸。

上岸后,我们发觉这里的路更难走了。几乎没有什么道路,全都是田埂路。路的两边都是水田,稍不留意随时都会滑到田里。这些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不要说挑着东西,就是空着两只手走也是不容易的。越往前走,道路越艰难。老天又好像有点故意捉弄大家似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也开始打滑了。又遇上一段黄土小山坡,那是“留公营”。下过雨后的黄土路更加泥泞,如走泥丸。只能走一步,歇一下,站稳后再迈出第二步,大伙一个一个轮着上。为了突破这个“关隘”,大家铆足了劲,憋足了气,一声不吭,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行,才终于走过了这段泥泞的“黄土高坡”。

走着走着,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哦,原来有一条小溪流经前方。后面一段进山的路,基本上全都是沿着这条小溪前行。路越走越窄,路面不足 50 厘米,左边是河坎,下面是湍急的溪河;右侧是岩石,悬崖峭壁。大家只能侧着身子和扁担才能通过。岸边灌木丛林中长出的荆棘横在路上,稍不小心就会被绊倒。脚下走的路全是用鹅卵石或花岗岩石铺设,下了雨后更容易打滑。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进入梅子园的第一个夜晚,一片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电灯,仅有几盏一闪一闪的煤油灯。四周没有人家,静得可怕,能听见的还是哗哗不停的溪河流水的声音。虽然,雨水和汗水将浑身湿透,但我们无暇顾及,甚至连衣服都无法换下。要想洗一个热水澡,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到达的同学胡乱地吃上一钵米饭,用冷水洗一下脸就上床睡觉了。也许大伙都累着了,累得连说话的劲都没有了。

第二天早上,东方发白,大家睁开双眼,看看四周。眼前是几亩稻田,再看过去是一条川流不息的小溪河。稍远一点和我们住地的背后都是密密麻麻的山林,有一座独木桥到溪河的对岸。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心里直犯嘀咕,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学校吗?校园、课室、操场、宿舍在哪里?残酷的现实和我们的理想相差太远了。

从最初进入梅子园,到现在已经整整半个多世纪了,但关于它的记忆仍然如此刻骨铭心。为什么呢?无论是否认同,进入梅子园,最为强烈与深刻的心理反应和精神感受,莫过于是一种深藏于内心世界挥之不去而又难以表达的离别之情。我们一道离开了热闹繁华的现代文明都市,离开了那温馨而又幸福的港湾,离开了慈爱的父母,离开了形影不离的伙伴,离开了城市中学的校园、课室和老师,离开了熟悉而又深深依赖的环境……来到了这既无灯火,又无人烟;既无校室,也无场所;既无供给,更无保障的山旮旯里。天壤之别的两种环境,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从未有过的劳动强度,无比陌生的师生关系,难以抗拒的精神追求,十分渺茫的未来前途,等等。落差是巨大的,现实是残酷的。

离别,是无奈的。不是吗?我们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全都是背井离乡上山下乡去了;而我们同一届的那么多的同学也是离别,去了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分校。即使机关的干部、学校的老师也都纷纷离开自己的岗位,告别自己的亲人去了那所谓的“广阔天地”。

离别,也是痛苦的。在我们那个年龄、那个年代,撒娇,简直就是一种奢侈,能够得到更多一点关爱就很不错了。当然,我们本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一代,时代的磨难好像与生俱来。但是,我们毕竟也是具有独立人格和情感的年轻人,也有青春年华的思想,也有自己的愿望和期盼。可是,每当我们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感到茫然、受到委屈,内心万分难过的时候,谁能让我们去倾吐和诉说呢?每当我们感到心力疲惫,无法承受压力的时候,谁又能关心和体贴我们?每当我们遇到困难,对前途感到无望的时刻,谁又能开导和影响我们?可以说,当时这种心灵上、精神上的痛苦,是我们选择离别后的最大痛苦!

离别,又是必须面对的。虽然离别带来了无法躲避的痛苦和无奈,但还必须从容、坦然地去面对。这也许就是这代人的坚毅吧!我们来不及多想,也不容许有更多的念头,只有直面现实,直面生活,这就成了最后、最好的选择。可能当时的大家没有那么复杂的心理,也没有太多的憧憬,即使面对巨大的压力也是用极为简单的办法去面对、去适应,默默地承受、渐渐地消化,不断地磨炼自我。离别,成了进入梅子园后没有考场、没有试卷的一场心理大考! X93PwqXgnWRCqxrIqswB9Kmvfgmq+EOEAfEJSvSDkrEXMi6ObC0qf43VvVaT7S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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