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部分同学都走“共大”去了,我们升至初中三年级。剩下的同学按部队建制分成了四个排。我们班是一连二排,班主任是曾雅琴老师。一排班主任是肖久荣老师,三排是黄可桃老师,四排是谢恒松老师。学校开始复课了,我们也重新走进了久违的课室。曾雅琴老师给我们上语文课,黄可桃老师上物理课,教化学的是周任老师,谢恒松老师教数学。我那时也挺累的,晚上住在医院,白天赶到学校上课,从早到晚连轴转。
养父生病没有了工作,意味着家中失去了一份主要收入,全家的生活全靠养母带孩子的工钱。那时,每个月是 18 元,尽管物价很便宜,但人均 6 元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朱兰茹看到我们家的这种情景,给养母加工钱,最高时给到了 22 元。那时,她每月的工资也只有 36 元。我们全家都很感激她。1968 年的下半年,部队开始换防,赣州军分区独立营被调到江西上饶。朱兰茹他们一家从此就离开了赣州,去了上饶。为了家里的生活,我们只有向居委会申请社会救济。真是“人穷志短”,我硬着头皮,让曾经打过我的组长给我的申请签字,不然居委会就不受理。此外,养父生病住院时还有一大笔医疗费,我们家吃饭都困难,哪有钱来交医疗费。在养父出院后,我四处奔波,打听怎样才能报销。后来说要公社(街道办事处)证明就可以了。我又开始写报告向办事处诉苦,提出申请要求免除医疗费。先是找居委会,主任看了以后说,我们要研究一下。这个“研究一下”,让我焦急地等了一个多星期。没办法,还得经常去找、去磨。有时主任出去我得苦苦地等,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一句话打发我说,还没有讨论。无奈,只好说我什么时候再来。他不耐烦地说,过几天吧。好吧,我又一次无功而返了。这样跑了三四回,终于给签字了。居委会签字后我还得上解放公社(街道办事处),找到主管民政的干部说明来由,并递上申请。她说你先放到这里,我们讨论了再说。好了,我又开始了新的等待,有事没事,隔三岔五,我就往办事处跑,连看门的老头都认识我了。好不容易,医疗费报销总算办下来了,给养父的医疗费免除了 75%,剩下的要我们自己负担。也许我们家的生活实在是太困难了,医院也觉得拿回了大头就算可以了,所以,剩下的钱若干年后,也就不了了之。
家里的收入锐减,全家生活水平大为下降,除了维持吃饭外,家里没有任何其他的消费能力。夏天来了,在家时一般都是穿背心,但上学时老师还是要求穿衬衣。由于家里经济困难,实在没有办法给我添置衬衣。有一天,我穿着背心,硬着头皮上学去了。上课铃声响后走进教室,当我刚走到教室门口时,叫了一声报告。曾雅琴老师看见我这种状况,二话没说,立马叫我回家换衣服。我没有办法,回到家里告诉养母。家里实在是没有我穿的衬衣,我只好穿上养母的列宁装(秋冬装),那种衣服不分男女,但很厚。大热天,穿着这种衣服是不舒服的。没有办法,为了上学不被老师赶回家,也只有忍着。这种尴尬、窘迫的样子,深深地埋在我的内心,可能要记一辈子了。我不能说老师不对,学校有规章制度,无论在什么情形下,现代文明也不容许穿着背心上课。这只能说明我们家的生活在那时太困难了。
到了初中三年级,人渐渐在长大,也开始懂得要认真学习了。对学习我是很努力,成绩也还不错,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谢恒松老师曾夸过我的数学成绩,我写的文章也开始崭露头角了。那时,班里组织学哲学小组,我代表我们小组去发言,学校一位革委会(工宣队)的副主任表扬我讲得不错,也写得很好。这还是我上了中学后第一次得到学校领导的表扬,心里很开心。1969 年中苏关系紧张,发生了珍宝岛事件,全国人民都表示极大愤慨。我们中学也一样,天天念报纸,了解天下大事。学习后还要讨论,讨论后还要写文章声讨“苏修”的罪行。我也写了一篇稿子,先在小组念,大家觉得不错,就代表小组参加班里的声讨会,后来全连要开会,班里选我代表班级在全连发言。那是我人生头一回,在那么多人面前读自己写的文章,的确有点心花怒放了。从此后,我的文笔在不断长进。随着年龄的增长,个人的能力也在不断提高。那一年,支左部队将一些政治化的东西带到地方,如跳“忠字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学校选去赣州三中学跳“忠字舞”,学完后回到学校,还要教班里的同学跳。我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学会什么叫跳舞的。跳完班里的,我还被选到学校去跳。除了在学校跳,还上街游行跳,真叫露脸啦!后来,我记得班里排练一个“世界人民热爱毛主席”的文艺节目,我除了扮演一位来自非洲的黑人(妆化得黑乎乎的)外,还参加舞蹈。节目在学校成功演出,不仅在学校演出,还参加了到工厂、部队的慰问演出。不知不觉,像我这样一个苦孩子竟然也有了“文艺细胞”。因为这些,我后来参加了学校的文宣队。想不到,以往总是不招人待见的穷学生,也能够在大舞台表演了!在班里和学校的微小进步也让我对自己有了自信,再不会自暴自弃,而是挺起胸、扬起头来做人、做事,暗暗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一切机会,让自己做一个有出息的孩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了 1969 年 12 月,我们即将初中毕业,又一次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那时初中毕业没有什么地方招工,要不到农村去跟着父母下放或自己插队落户;要不就继续走“共大”。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去了赣南信丰油山垦殖场,即所谓的油山“共大”;有几个去了赣南崇义县的 719 矿;还有几个待后处理。我当时找到班主任说,我是家中的独子,父母身边没有子女,我不能离开他们。就这样,我没有去“共大”,也没有享受“待后处理”,留在了学校,也算是我的毕业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