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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
玫瑰，
小小的玫瑰，
有时，
小巧而赤裸，
似乎能容纳在我的一只手中，
刚刚好，我就这样圈握着你，
把你送到我的嘴里，
但是，
忽然间，
我的脚触碰了你的脚，我的唇触碰了你的唇，
你已经长大了，
你的肩膀隆起犹如两座小山，
你的双乳在我的胸膛上游走，
我的手臂勉强环绕住
你腰部纤细的新月线条：
在像海水一样的爱意中，你得以释放：
我勉强测量天空中最宽阔的眼睛，
我俯身向你嘴边，亲吻大地。
我将你任命为女王。
有人比你更高挑，更加高挑。
有人比你更纯洁，更加纯洁。
有人比你更美丽，更加美丽。
但你才是女王。
当你走在街上，
没有人认识你。
没有人看到你的水晶王冠，没有人注意
你所经之地脚下踩着的红金地毯，
并不存在的地毯。
而当你出现，
我体内的所有河流
都滔滔作响，
钟声震天撼地，
一曲赞歌充满世界。
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我的爱人，
我们一同聆听。
你的整个身体具有
为我打造的曲线或者温柔。
当我举起手，
我发现每个地方都有一只鸽子
在寻找我，
仿佛它们制造了你，亲爱的，用黏土制造了你，
为我自己的这双陶艺工人之手。
你的双膝，你的双乳，
你的腰身，
那是我身上所不具有的，如同
干涸大地上的空洞，
从大地中剥离出
一种形状，
而我们一起时
我们是完整的，就像一条河流，
像一粒沙。
今天，是酒杯斟满的一天，
今天，是滔天巨浪的一天，
今天，是整片土地。
今天波浪翻滚的大海
在一个吻中将我们托举得
如此之高，让我们颤抖
在一道闪电的光芒中，
我们绑在一起，下降
直到沉没，一直没有解开。
今天我们的身体变得广阔，
扩张到世界的尽头，
它们滚动融化，
变成一滴
烛泪或流星。
你我之前开启了一扇新的门，
彼时，有一个面容不辨的人，
正在那里等着我们。
当我无法看你的脸时，
我就看你的脚。
你那双骨骼拱起的脚，
你那双坚硬的小脚。
我知道它们支撑着你，
而你那纤柔的重量
就那样立于它们之上。
你的腰身和你的胸部，
你乳头的
深紫色，
你那刚刚腾飞的
眼窝，
你那果实一般的大嘴，
你的红色秀发，
我的小小塔楼。
但我爱你的脚，
因为它们行走
在大地上，
在风中，在水里，
一路找到我。
当你的双手离开，
亲爱的，朝着我的双手而来，
它们一路飞来给我带来了什么？
为什么在我嘴里
停了下来，突然之间，
为什么我认得它们
仿佛彼时，此前，
我曾触碰过它们一般，
仿佛在此之前
它们曾掠过我的额头，绕过我的腰？
它们的柔润飞驰而来，
飞过时间，
飞过大海，飞过烟雾，
飞过春天，
当你把双手放在我的胸口，
我认出了那双
金色鸽子的翅膀，
我认出了那黏土
和小麦的颜色。
我终其一生
一路行进将它们寻找。
我登上台阶，
我穿越公路，
我乘坐一列又一列火车，
一条条河流将我带来至此，
在葡萄皮上，
我感觉触碰到了你。
树木突然
带给我你的触感，
杏仁向我宣告
你秘密的温柔，
直到你的双手
在我胸前合拢，
在那里，如同两只翅膀
结束了它们的旅程。
拿走我的面包吧，如果你想的话，
拿走我的空气吧，但是
不要从我这里拿走你的笑容。
不要从我这里拿走那朵玫瑰，
不要拿走你剥落外壳的长矛，
不要拿走在你的快乐中
突然迸发的水流，
不要拿走为你而来的
银色激浪。
我的战斗艰苦卓绝，
有时目光所及是毫无变化的土地，
因而双眼疲惫地飞行，
但当你的笑容进入视野，
升上天空寻找我，
为我打开所有的
生命之门。
我的爱人，在至暗时刻
你的笑容绽放，而如果突然
你看到我的血浸染了
街上的石头，
笑吧，因为你的笑容，
会成为我手中
决绝的剑。
在秋天的海边，
你的笑应该掀起
水花四溅的瀑布，
而在春天，亲爱的，
我想要你的笑容
一如我期待的花，
蓝色的花，玫瑰
来自我回声嘹亮的祖国。
你笑夜晚吧，
笑白昼吧，笑月亮吧，
笑岛上
弯曲的街道吧，
笑喜欢你的那个
笨拙的男孩吧，
但当我睁开
双眼，又闭上，
当我的脚步离开，
当我的脚步回来，
你可以拒绝给我面包和空气，
光和春天，
但永远不要拒绝给我你的笑容，
因为这样我会死去。
我的目光追随着
一位经过的黝黑女孩。
她由黑色的珍珠母做成，
由紫色葡萄做成，
她将我鞭挞出血
用她火焰的尾巴。
这一切
我一路追随。
一位白皙的金发碧眼女郎经过，
如同一株金色植物
摇曳着她的独特风姿。
而我的嘴巴跟随而去，
如同波浪
在她的胸口释放
血的闪电。
这一切
我一路追随。
但朝向你，我一动不动，
我看不见你，身处远方的你，
我的血液和我的吻奔赴而去，
我的黝黑女郎和白皙女郎，
我的高挑姑娘和小巧姑娘，
我的胖女孩和瘦女孩，
我的丑人，我的美人，
你由所有金子
和所有白银做成，
由所有小麦
和所有土地做成，
由所有的海浪
之水做成，
你为我的双臂而做成，
为我的吻而做成，
为我的灵魂而做成。
整夜我与你共眠，
在海边，在岛上。
你狂野又甜蜜，在快乐和梦境之间，
在水和火之间。
可能已经很晚了，
我们的梦境联结在一起，
在顶部或在底端，
在高处像被同一阵风摇动的树枝，
在低处如同彼此碰触的红色树根。
也许你的梦境
离开了我的梦境，
而在阴暗的海上
你将我寻找，
一如往常，
彼时你尚不存在，
当我还没有看到你，
我航行在你身边，
而你的双眼正寻找着
如今的
——面包，酒，爱和愤怒——
这一切我丰厚地赠予你，
因为你就是那酒杯
在等待着我生命的礼物。
我与你共眠
整夜，与此同时
暗黑的大地
与生者和死者一起旋转，
在忽然醒来之际，
在阴暗中，
我的手臂环绕着你的腰。
夜晚或者梦境
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我与你共眠，
醒来时，你的嘴
让我感受到大地的味道，
海水的味道，海藻的味道，
你生命深处的味道，
我收到了你的吻，
它被黎明浸湿，
仿佛来自
环绕着我们的大海。
风是一匹马：
听它如何奔跑
穿越大海，穿过天空。
它想带我走：听
它如何走遍世界
带我去远方。
把我藏在你的怀抱中吧，
就今夜，
这一刻雨水
向着大海和陆地
击碎它无数的出口。
听风如何
呼唤我，一路疾驰
为了带我去远方。
你的额头抵靠着我的额头，
你的嘴覆在我的嘴上，
我们的身体系在
燃烧着我们的爱情上，
让风经过
而不带走我。
让风奔跑，
头戴泡沫的王冠，
让它呼唤我，寻找我，
在阴影中疾驰，
而我，沉入
你那双大眼中，
就今夜，
我将歇息，我的爱人。
你看到这双手了吗？它们曾丈量过
土地，区分过
矿石和谷物，
制造过战争与和平，
摧毁过
所有海洋和河流之间的距离，
然而，
当它们游走在你身上，
小女孩，
麦穗粒，百灵鸟，
它们无法拥抱你，
它们疲于追逐
在你胸前或停留或飞翔的
那一双白鸽，
走遍你的双腿，
蜷缩在你腰部的光线中。
于我而言，你是珍宝
比大海和它的分支更为广袤，
你是白色的，蓝色的，
广阔如同葡萄成熟时节的大地。
在那片场域中，
从你的双脚到额头，
行走，行走，行走，
我将如此度过一生。
美人，
如同在泉水流过的
清凉石头上，水流
绽开泡沫广阔的光影闪烁，
一如你脸上的笑容，
美人。
美人，
纤细的双手和细瘦的双脚
如同一匹银色的小马，
你行走着，人间之花，
一如我看到你的样子，
美人。
美人，
一个铜丝缠成的巢穴
在你的头上，一个巢穴，
深色蜂蜜的颜色，
我的心在那里燃烧和停滞，
美人。
美人，
你的脸盛不下你的双眼，
大地也盛不下你的双眼，
国家和河流
在你的眼中，
我的祖国在你的眼中，
我从它们之中走过，
它们照亮世界，
我行走其中的世界，
美人。
美人，
你的双乳好像
谷物丰盈的大地和金色月亮制成的面包，
美人。
美人，
你的腰
被我的手臂变成一条河，
在千年的时光里流淌过你的身体，
美人。
美人，
没有什么能比拟你的双臀，
可能在大地
某个隐秘的地方存在吧，
你身体的曲线和芳香，
可能在某个地方存在吧，
美人。
美人，我的美人，
你的声音，你的皮肤，你的指甲，
美人，我的美人，
你的存在，你的光，你的影，
美人，
这一切都是我的，美人，
这一切都是我的，我的美人，
你行走或者休息，
你歌唱或者睡去，
你痛苦或者渴望，
永远，
你靠近或者远离，
永远，
你是我的，我的美人，
永远都是。
夜晚我们将进入，
窃取
一根开花的树枝。
我们将翻越围墙，
在别人花园的漆黑中，
阴影里，两个影子。
冬天还没离去，
而苹果树
突然变成
香气四溢的星光瀑布。
夜晚我们将进入，
直至颤抖的苍穹，
而你小小的手，和我的手
将去窃取那些星辰。
悄悄地，
朝着我们的家，
在夜晚，在阴影中，
芬芳的无声的脚步
和你的脚步一起，
和星光璀璨的双脚一起，
进入春天清澈的身体。
啊儿子，你知道你从哪里来吗？
你知道吗？
从一片有海鸥的湖泊而来，
白色的，饥饿的海鸥。
在冬日的水边，
我和她生起
一堆红色的篝火，
我们的嘴唇相互摩擦，
亲吻着彼此的灵魂，
我们把一切都丢入火中，
燃烧着我们的生命。
你就这样来到了世界上。
但她，为了见我，
也为了有一天能见到你，
她漂洋过海，
而我为了拥抱
她那纤细的腰
走遍整片大地，
历经战争和山脉，
穿过沙砾和荆棘。
你就这样来到了世界上。
你来自这么多地方，
来自水中，来自大地，
来自火焰，来自冰雪，
从那么遥远的地方一路走来，
走向我们两人，
从猛烈的爱出发，
它将我们锁在一起，
我们想知道
你是什么样子，你对我们说什么，
因为关于我们给你的世界，
你知道得更多。
像一场暴风雨，
我们摇动
生命之树，
一直摇动到最隐蔽的
底部须根，
而此刻你出现了，
在枝叶中歌唱，
在我们和你一起抵达的
最高的树枝上。
绿色的大地臣服于
一切黄色的事物，黄金，收获，
田地，树叶，谷物，
但当秋天升起，
伴随着它巨大的旗帜，
我看到的是你，
于我而言，是你的秀发
将谷穗分开。
我看到
古老的碎石遗迹，
但如果我触摸
石头的疤痕，
你的身体给我回应，
我的手指，突然间，
颤抖着指认出，
你热烈的温柔。
我走过新近
被泥土和烟火
授勋的英雄之间，
而他们后面的，悄无声息的，
迈着碎步的，
是你，或者不是你？
昨天，当他们
连根拔起，为了看它，
那棵老矮树，
我看到你出来看着我，
从饱受折磨的，
干渴的树根中。
当睡意来临，
展开我的身体，把我带入
我自己的寂静之中，
一股巨大的白色的风
摧毁了我的睡意，
树叶纷纷从梦中落下，
像把把刀子一样落于我身，
我血流如注。
每一个伤口，
都是你嘴巴的形状。
我几乎未曾离开过你，
你走近我，晶莹剔透，
或颤抖不停，
或躁动不安，因被我所伤，
或盛满爱意，当你的眼睛
紧闭在我不停地给你的
生命的礼物之上。
我的爱人，
我们发现自己
处于干渴中，我们已经
饮尽所有的水和血，
我们发现自己
处于饥饿中，
我们互相撕咬，
如同火焰灼烧
给我们留下伤口。
但请为我等待，
为我保留你的温柔。
我也会给你
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