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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丛碧传奇

1927年,30岁的张伯驹决心远离政坛,全身心投入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中去。也就是从这一年起,张伯驹开始了中国古代书画的收藏。众所周知,自古以来,一个人要想进入一个新的领域,要想学到某个方面的技能,少不了要得到老师的帮助和指导,唐朝的韩愈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说过:“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那么,张伯驹进入文物书画收藏界是否也有老师呢?

张伯驹的老师在历史上可以说是鼎鼎大名!他就是一代帝王康熙。可能说到这里,有的朋友认为这是在搞穿越,制造噱头。康熙生于1654年,生活在大清盛世,而张伯驹生于1898年,当时已是风雨飘摇的晚清。两人相差整整244岁,他们从没有见面的机会,怎么又会成了“师生”关系呢?

说二人为“师生”关系,这还要从张伯驹收藏的第一件古代书法作品谈起。

1927年的一天,张伯驹到琉璃厂闲逛,琉璃厂就位于今天的北京和平门外,是著名的文物书画一条街。说起琉璃厂的得名,那可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早在元朝的时候,这里还是郊区,官府就在这里开设了官窑琉璃厂,专门为皇宫烧制琉璃瓦。明朝嘉靖时期增修外城后,这一带就变成了热闹的市区了。琉璃厂也就迁到了现在的门头沟区。虽然官窑迁走了,但“琉璃厂”这个名字却一直沿用了下来。清朝初年,北京城实行满汉分城居住。很多汉族官员就住在琉璃厂附近,各地的驻京会馆也都建在这里,进京述职的官员和赶考的举子也多聚集在琉璃厂一带。文化人多了,那么笔墨纸砚、图书典籍、古玩字画的需求也自然增多,内城的很多书店、古玩铺子也就顺势搬到了这里。尤其是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全国众多的文化学者汇聚于此地,琉璃厂书画古玩一条街也最终形成。

琉璃厂

1927年的一天,张伯驹随意走进琉璃厂的一家书画店。刚进门,就看到这家店铺迎面的墙上挂着一件书法作品,书法是用唐代楷书大家柳公权书体所写的四个大字:“丛碧山房”。那么这件书法作品的作者是谁呢?张伯驹仔细审读这幅书法的落款,竟然是康熙皇帝。博闻多识的张伯驹知道,清代康熙年间有一个名儒叫庞垲,他的书房的名字就叫“丛碧山房”,这件书法作品应当就是康熙皇帝御笔赐题。

康熙帝读书像

张伯驹在丛碧山房

庞垲,河北任丘人,康熙十四年(1675)中举人。后来,到福建建宁做知府。他为官清正,政绩卓著,民望很高。庞垲在福建的政绩也得到了康熙皇帝的赞赏,一次庞垲晋京述职,康熙帝就亲笔给他题写了“丛碧山房”的匾额以资褒奖。没想到,这件墨宝,竟然穿越了200多年的时光隧道,与张伯驹在琉璃厂不期而遇。于是他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幅书法。张伯驹得到“丛碧山房”后,是越看越喜欢,他当时居住的北京皇城根弓弦胡同一号的四合院,是一个15亩地的大宅子,院子里种满了芭蕉、竹子和各种花木,放眼望去满院碧绿,所以他就把住所改称为“丛碧山房”,自己也从此以“丛碧”为号。

康熙的御笔“丛碧山房”,是张伯驹进入收藏界后收藏到的第一幅书法作品。自从得到这幅书法作品开始,也可以说在“老师”康熙的引领下,张伯驹逐渐推开了中国传统书画收藏的大门,也开启了他无比精彩和传奇的收藏人生。

1936年10月,清朝最后一个恭亲王溥伟贫困交加,猝死于伪满洲国首府长春的一个旅馆。为了给落魄的大哥筹办丧事,身在北京的溥伟二弟、著名画家溥儒,被迫将家藏的唐朝韩幹的名画《照夜白图》,以1万块大洋卖给了上海的古董商人叶叔重。当时,张伯驹正在上海打理盐业银行业务,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焦急万分!因为上海的这位叶叔重可不是一般的古董商人,他是当时著名的国际文物贩子卢芹斋在国内的代理商。卢芹斋曾经把唐太宗李世民皇陵的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和“拳毛䯄”两块浮雕,于民国初年盗卖到美国。卢芹斋一生走私出卖到国外的中国文物不计其数,有一种说法,清末到新中国成立流失到海外的中国古董,约有一半是经过卢芹斋之手盗卖出去的。张伯驹一想到这些情况更是忧心如焚!《照夜白图》这件国宝级的画作到了他们手里会有好下场吗?他们为图暴利,必定会把画卖到国外。当时,冯玉祥的部下宋哲元正担任平津卫戍司令兼北平市长,所以张伯驹立即给宋哲元拍了一封加急电报,请他务必阻止国宝外流。那么,《照夜白图》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画作,为什么能引起大收藏家张伯驹如此的关注?

要了解《照夜白图》这幅名作,还要从大唐王朝说起。唐玄宗时期,曾将公主远嫁给西域大宛国王,大宛国就是今天的乌兹别克斯坦一带。为表示效忠大唐,国王特别向玄宗敬献了两匹大宛产的“汗血宝马”。唐玄宗很是喜爱这两匹骏马,亲自命名为“玉花骢”和“照夜白”。其中,骏马“照夜白”还曾陪同唐玄宗度过安史之乱,可以说是患难见真情,“照夜白”更为唐玄宗喜爱。为了把这匹宝马的英姿永远保留下来,玄宗就命令当时的大画家韩幹为“照夜白”画像。在唐朝,有两位以画马著称的画家,一位是曹霸,另外一位就是韩幹。韩幹是曹霸的亲传弟子。诗圣杜甫还曾在《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一诗中提到二人的师徒关系:

弟子韩幹早入室,

亦能画马穷殊相。

韩幹出身草根,学画非常刻苦,他还曾得到大诗人、画家王维的资助,十年磨一剑,终成一代画马大师。对于韩幹的画马技法,杜甫也在《画马赞》中有诗句赞扬:

韩幹画马,毫端有神。

韩幹费尽心血用独特的水墨白描的方式,完成了传世名作《照夜白图》。《照夜白图》画宽30.8厘米、长33.5厘米,也就是不到现在的一平尺大。但就是这么小的一张画,从一诞生就成为传世名作,后来变成历代收藏家争相搜求的国宝。比如它曾被著名的南唐皇帝李后主李煜收藏,李后主还在画的右上角题下“韩幹画照夜白”六字。清朝乾隆时期,《照夜白图》进入内府。乾隆皇帝也十分喜欢这件画马杰作,亲自把它收录到《石渠宝笈续编》一书中,还先后在画作上留下至少五段很长的题跋,并盖上“乾隆御览之宝”等多枚收藏玉玺。后来,嘉庆帝把《照夜白图》颁赐给了成亲王永瑆。清朝末年,《照夜白图》又传到恭亲王府溥伟、溥儒兄弟手中,最终这件国宝从恭王府又流落出来。

张伯驹拍给宋哲元的电报根本没能阻止这笔交易,《照夜白图》最终还是被叶叔重买走,并迅速转售给英国人戴维德。关于《照夜白图》的流失,还有一个说法,溥儒把《照夜白图》卖给了胡社社长金城之子金开藩,金开藩后来委托文物贩子白坚甫,把《照夜白图》转卖给了日本的收藏家河井仙郎,河井很快又把《照夜白图》 转卖给了英国人戴维德。

《照夜白图》从此离开祖国,开始了数十年的颠沛流离,直到1977年,被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永远收藏。从此《照夜白图》漂泊天涯,怕再也没有回归的那一天了。

眼看着国宝《照夜白图》外流,而自己又束手无策,这让以传承文化为己任的张伯驹痛心不已!但溥儒家里收藏的另外一件国宝级书法作品,更是让张伯驹牵肠挂肚,如果这件国宝再流落海外的话,必将是中华文化之殇。那么张伯驹惦记的到底又是一件什么样的书法作品呢?民国时期的书画收藏界都知道,北京恭王府藏有两件皇宫旧藏的国宝级书画作品,一件是卖给英国人的唐朝韩幹的《照夜白图》,另一件就是西晋文学家、书法家陆机唯一存世的书法真迹《平复帖》。《平复帖》可是国宝中的国宝,所以张伯驹决定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把《平复帖》收藏到手,保存在国内。于是张伯驹就开始了不惜人力物力的艰难追求之路。至今在收藏界还流传着张伯驹“三求《平复帖》”的故事。故事的时间需要向前回溯—— 4bqxn8jg5jNBza6JGdEjqlQ/8gh6jrmppGChk+ujXd/Rts3BNUT5jbjFMY/NdN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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