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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欧洲崛起,工匠文明上建立现代工业文明

秦帝国覆灭后,秦朝构建的质量体系日渐没落。而在亚欧大陆的另一边,中世纪在作坊的敲敲打打中孕育出了崭新的工业文明。

375年,被东汉王朝驱赶的北匈奴突然出现在东欧大平原。带着东方先进的战争艺术和谋略,匈奴终于在欧洲找回久违的荣耀。东哥特、西哥特、高卢等纷纷被灭国。378年,匈奴大败罗马帝国,被削弱的罗马于395年分为东西两部分,东罗马帝国受匈奴胁迫每年向其交纳贡税。

451年,阿提拉攻陷西罗马帝国首都,赶走了皇帝瓦伦丁尼安三世。476年,罗马雇佣兵领袖、日耳曼人奥多亚克废黜西罗马皇帝罗慕路斯·奥古斯都,西罗马帝国覆灭。从此,欧洲分裂成无数的小国家,在各国国王之下又有无数的贵族领主,自此中世纪来临。

中世纪贵族领主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封建庄园制是中世纪的主要经济形式,贵族领主的大部分所需均在自己的土地上生产。“黑暗时代”农业生产率低下,佃农没有财产和人身自由,终日被束缚在土地上耕作。由于少部分商品需要通过贸易交换,于是在地中海一带出现了一批以贸易为主的商业城市:里昂、威尼斯、热那亚、君士坦丁堡……一个以地中海为中心的贸易区逐渐形成。

(一)欧洲沿海城邦孕育了海洋文明

陆地上,领主之间在进行商品交易时,需要交纳繁重的税费(过桥费、过界费、摊位费、人头费等)。一次过界关税的税费动辄超过商品价格的40%,比如,从柏林运输到布鲁塞尔的关税总费用是商品初始价格的4倍以上。

通过海上运输可以绕开过高的陆上关税,这使沿海城市更利于大宗商品贸易及其制造,孕育了欧洲的海洋文明。到中世纪中后期,随着新大陆的发现和殖民地兴起,欧洲海洋文明的重心从地中海逐步转移到大西洋沿岸国家,涌现葡萄牙、西班牙、英国、荷兰等强大的海洋霸权帝国。

深度思考
为何华夏没有孕育出海洋文明?

郑和下西洋的时间比欧洲发现新大陆还早近90年,而且,明朝舰队无论在舰队规模和造船工艺上都远远超过同时期的欧洲。华夏没有孕育出海洋文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没有利益驱动。中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对外贸易需求不强烈,国内商品基本靠运河和陆上运输。对朝廷而言,郑和下西洋是一个“赔本买卖”,郑和之后就再也没有组织大规模的船队出海。

(二)欧洲内陆孕育了精湛的金属加工工艺

随着马拉犁、精良铁农具的出现,农业生产效率得到极大提高,贵族领主因能够开垦更多的土地而更加富裕。同时,大量的人从土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相对富裕的人群被逐步分流到沿海或内陆城邦从事手工业。

分流到沿海城市的人们依然可从事大宗商品制造,而在内陆城邦,由于过高的商品关税,手工业者只有制造附加值极高的商品才能较好地生存。在当时盛行的欧洲宫廷文化的推动下,国王和贵族领主对奢侈品的追求更加强烈。贵族领主情愿花能养活1000人一年的金钱,去买一对钻石纽扣以满足虚荣心。

于是,在内陆城邦从事贵金属和宝石加工成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同时,由于商品体积小、价值高,很方便在通关时随身携带走私,在瑞士城邦及周边聚集了大批从事贵金属和宝石加工的工匠。经过长期的发展,手工工匠们掌握了精湛的金属加工工艺,为中世纪后期的钟表、现代化枪炮、现代化机床和科学仪器制造的发展奠定了工艺基础。

(三)基于行会制度下的欧洲质量体系

在中世纪早期,同业手工业者为了避免恶性竞争,保障本地手工业对外部同行的竞争优势,在自愿的基础上建立了行业管理机构,最终发展出行会(同业公会)制度。行会制度对劳动时间、产品规格和数量、商品价格、帮工和学徒人数都有严格的规定和限制,在城市公共事务中代表该行业谋求政治利益。

行会制度积极推动着工匠文明的发展,具体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精湛的工匠技能

手工工坊由工坊主、熟练工、学徒构成,学徒在出师前无收入,在技能高超的导师指导下学习技能。学徒经过几年的学习并掌握了精湛的手艺后,学徒需独立完成产品并得到所有人认可后方能出师。

出师后的学徒成为熟练工,可流动到其他工坊靠本事赚取薪水。半开放式的人员流动,促进了该行业技能的交流和提升。工坊主有极高的技能和声望,当工坊主死后,由多名熟练工竞争产生新工坊主,只有技能高且得到大家认可的熟练工才能成为新工坊主。

2.品牌溢出效应推进高质量意识

虽然行会制度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过度竞争,但各工坊间仍存在激烈的竞争关系。为了区分,各工坊都会在自己出产的产品上打上不同的印记,这成为商标的雏形。

为了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工坊主绝对不容许低质商品流入市场败坏品牌。而高质量产品在竞争中逐步成了名牌、奢侈品,为工坊主赚到更高的品牌溢出利润。在高额品牌溢出利润的驱动下,工坊主更积极地改善工艺和提高产品质量。

直到今天,德国车、瑞士表、法国香水等欧洲产品延续着品牌溢出效应,在拥有高额利润的同时保持着高销量,实现了“厚利多销”的效果。

3.现代化国际组织雏形

行会对各工坊及成员有极高的制约力,只有获得行会的认可才能从事该领域的工作,对于违反行会规定的个人和工坊也有较高的惩罚力。威尼斯玻璃行会甚至可以对泄露玻璃工艺秘密的人判处死刑。这使玻璃工艺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掌握在威尼斯玻璃行会手中,未被泄露出去。

行会一般都拥有特定的特权(专利证书),这些特权往往由皇帝或是国家颁发,这就成为现代专利制度的雏形。而高度的制约能力和准入要求,则为后来的国际组织构建提供了参考。

4.欧洲工匠文明孕育出现代工业

伽利略虽然发现现代钟表的工作原理,但真正造出现代钟表的是瑞士周边城邦的工匠。仅知道一些原理而无精湛工艺作为支撑,就像古人都知道鸟能在天上飞而不知其原理一样,只能停留在空想。

与牛顿从苹果跌落中就能悟出万有引力理论不同,工业革命需要工匠实实在在的精湛工艺支撑。第一次工业革命以瓦特改良蒸汽机并大面积推广为标志,而瓦特就出生于机械工匠世家。

深度思考
中国为何没有孕育出现代工业文明?

在秦帝国灭亡后工匠文明的缺失,使中国工匠无法拥有像欧洲工匠金属精湛的加工技能。如中国虽然使用火药较欧洲早一千多年,但由于没有精湛的金属加工工艺,只能制造简单且笨重的铸铁大炮和火铳,其威力远逊于现代化枪炮。

由于中国工匠没有掌握精湛的金属工艺,因此不能造出像蒸汽机难度较高的机器,从而无法孕育出现代工业文明。

(四)风云变幻的新格局

1.中国四大发明对欧洲的影响

欧洲突然发生的爆炸式发展和引入中国四大发明不无关系。欧洲沿海国家在引入指南针后,海洋文明从地中海沿岸拓展到全球范围,大航海时代给欧洲带来了巨大的发展空间和机会,从事殖民和全球贸易让欧洲沿海国家积累了巨额财富。

火药和欧洲工匠文明的结合,让欧洲快速掌握现代化枪炮制造技术,人数不占优势却拥有巨大的军事能力。从西班牙以500人攻下并长期控制超过100万人口的印第安国家来看,现代化枪炮在欧洲雄霸世界的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而造纸和印刷术的引入,让欧洲文明在记录、传递和教育方面成了非常经济、价廉的事。如果仅采用羊皮书来记录和传递文化,欧洲难以发展出现代化教育,也难以培养出大量高素质人才。

2.英国现代化过程摧毁工匠文明导致衰落

英国作为海洋文明的代表独霸世界几百年,成为历史上的日不落帝国。英国的崛起由多方面原因促成,古希腊的民主制度、地中海的海洋文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以牛顿为首的科学崛起、荷兰的资本主义、基于工匠文明发展出第一次工业革命等,凝结出了当时最可靠的国家实力。

英国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出现了现代化工厂。在早期商品供不应求的时代,由机器代替人力的工厂和运输行业对经济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也让英国当时的工业产值占到世界近一半的规模。现代化工厂给英国带来荣耀的同时,也严重摧毁了工匠文明,为英国的衰落埋下伏笔。

随着美国、日本和欧洲其他多国的工业化推进,依靠生产效率推动的低端商品生产力大大过剩。而英国的高端新产品由于没有工匠文明支撑,使之在竞争中逐渐处于劣势。1894—1910年,英国的GDP相继被美国和德国超过,逐步丧失了工业领先地位。

英国把重心逐渐从制造业向金融、贸易和海洋方面转移,但由于没有制造业的支撑,英国在“一战”“二战”后国力大幅衰落,最终失去了世界霸主地位。当前,英国在制造业方面的竞争力不再突出,曾经占英国90%钢铁生产产量的英国钢铁公司也遭遇破产,在2019年被中国敬业钢铁公司收购。

深度思考
鸦片战争的起因是英国商品竞争力低下

第一次工业革命后英国在纺织等工业上提高了效率,但本质上并没有改变英国商品的竞争力。在和清朝的贸易中,清朝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全面碾压英国洋布。英国为了扭转巨额贸易逆差,以国家主导的方式向清朝输出最肮脏的商品——鸦片,最终导致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

3.工匠文明和工业革命结合,让德国强势崛起

工匠文明在规模化和分工化中被严重摧毁,但德国对其进行了较好的继承。1871年1月18日,普鲁士首相俾斯麦成功统一除奥地利以外的所有德意志邦国为“德意志国”,广泛推广理论和工匠技能相结合的“二元制”教育。德国的工业化更像是在原工坊的基础上引入了工业机器,不仅保留了工匠技能,而且解决了机器生产效率的问题。直到今天,德国仍有较大数量的小公司保留了师匠制度,通过师匠培养的员工的比例超过40%。

德国延续了工匠文明对质量的精益求精,较高的质量意识帮助当今德国产品成为高质量的代名词。而重视对品牌的培育,使德国拥有西门子、奔驰、大众、奥迪等多个超百年历史的世界品牌。品牌溢出效应又为德国企业带来更多的利润,同等规格的德国车价格通常比其他品牌高出几万元。

4.“一战”“二战”的本质是欧洲海洋文明和工匠文明的对决

GDP成为世界第一、雄霸世界一个多世纪后,英国在1894年被美国超越,在1910年又被德国超过。而后,英国联合法国、俄国对德国进行全面遏制,引起德国敌对性反应,最终在有“欧洲火药桶”之称的巴尔干半岛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虽然最终英国取得了胜利,但实力大大削弱,不得不和美国平起平坐。

“一战”后全面被遏制的地位及沉重的战争赔款让德国经济长时间陷入低迷,1933年全国失业人口高达600万。该年,希特勒上台,在良好的德国工业基础及工人的高素质加持下,德国经济快速崛起。1933—1939年,德国经济平均增长率高达20%,国力得到快速恢复,让希特勒有了再挑起世界大战的资本。

“二战”虽然又一次让德国失败,但战后德国再度快速崛起。而英国在“二战”后快速衰落,日不落帝国永远失去了盛世荣光。

深度思考
工匠文明的缺失让中国“芯”痛

中国有高端芯片被彻底断供的风险,但在芯片制造的核心设备上,中国的光刻机较荷兰的ASML有10年以上的差距。为何中国举国之力难以造出顶级的光刻机?

中国工匠文明在秦朝昙花一现,秦之后直到现在一直漠视工匠文明。即便在今天,工匠文明也未在中国引起足够的重视。当前,中国优质中学生都进入普通高中,只有成绩较差的学生进入职业学校。在顶级大学中更看不到以工艺为主业的大学和专业,每年几百万工科毕业生却很难培养出一个像德国动手能力强的大学生。没有工匠的工艺水平,即使拥有世界最强的设计能力也做不出顶级的工艺设备。 NQk+/CHRtj8/NoObvHxl9JVXi9LZ/vispRd33cPLbQidmXA0ZoT6j2FqRNIjdN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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