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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土匪们像一群游荡在祁连山麓里的吸血蝙蝠,白天躲藏在深山老林中不敢露面,不敢烧火做饭,连马匹也不敢放出森林——让它们到山坡上吃草,说不定会泄露行踪,招致解放军和民兵大队的围剿。只有到了夜晚,尤其是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们才敢悄然出动,去寻觅坐落在祁连山皱褶里的“塔哇”(给藏传佛教寺院放牧的牧工)们的帐房,劫掠牲畜、炒面和生活用品。

“塔哇”们飞马报知了寺院的活佛和部落的头人,征得同意后,纷纷搬到遥远的冬季草场上去了。一时间,祁连山麓方圆几百里变得杳无人迹。土匪们坐吃山空,很快将劫掠来的牛羊吃得所剩无几。没有了生活来源的土匪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特别是进入深秋后,晚上从祁连山千古冰川上袭来的阵阵冷风和大雪山上飘来的严霜,冻得衣服本来就十分单薄的土匪们无法入睡。

这天,出去打猎的土匪又一无所获地回来了,这让他们彻底地断炊了。处于窘迫境地的张子龙决定铤而走险,挑选了几十个身强力壮、机敏善战的土匪,组成一支精锐部队,他亲自带队,穿过乱石窝后边那条羊肠小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越了老虎沟达坂,直接向黛彤川插去。

他们这次去是有明确目标的,这个目标就是一家药铺。

这药铺家姓陈,主人因为医术高明,大家送他一雅号叫“陈不死”,是说无论得了什么大病、重病,到了这陈老先生手里,一定死不了。同时,也期望这老先生长生不死,悬壶济世解民于倒悬。

这家药铺,因为陈不死陈老先生医术高明,一年四季门庭若市。打探消息的土匪想,生意如此红火,这药铺家肯定日进斗金富得流油。同时,小土匪雷占魁曾多次带生病的母亲到药铺家买药,知道这药铺家的家境之富裕,在黛彤川是屈指可数的,所以一听张司令想去黛彤川“寻光阴”,雷占魁连声说好,并主动请缨做向导,带领土匪们直朝药铺家摸去。

殊不知,老爷子同样让土匪们大失所望。

自从师从黛彤川最有名的老中医后,陈先生(这里老百姓对医生的尊称)就跟他的师父一样,常常背一柳条背篓,深入到莽莽的祁连山麓里采集中药。祁连山麓里的草药应有尽有,名贵者如鹿茸、麝香、虫草、雪莲,千百年来名震西域的唐古特大黄,平常者如羌活、秦艽、柴胡等等,数不胜数。老爷子每年夏天进山去,采集、收购大量药材,用牦牛驮回家来,碾、熬配制成丸、散、片、剂等各种成药,治疗络绎不绝的求诊者。陈先生忠厚诚实,乐善好施,对于家境贫寒者慷慨施救,不取分文。据说在大灾之年,他只将一只陶罐置于门旁,任求诊者随意放入麻钱(铜币),决不勉强。

虽然如此,“开了药铺打了铁,万样的买卖心不热”,加之陈先生药材成本极低,这药铺仍然颇有进项。天长日久,老先生便购置了二十亩土地,养了一对犏牛和几十只羊,真正过上了“二十亩土地一对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润日子。

土匪们进入老先生家,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还是一无所获——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为防土匪抢劫,有钱的人家早将值钱的东西埋到隐秘的地方了——土匪照例将老先生绑在了院子里,拷问金子银子的埋藏之处。据传,先生在十年前,用高妙的医术救治过一个帮会首领的命,那首领曾给先生留下了一块硕大无朋的金块。

“老驴日的,说!东西埋在啥地方?”抽了二十年旱杆烟的韩四十九龇出一对焦黄的大板牙,恶狠狠地揪住老先生花白的胡子,使劲摇晃着他的头。

老先生一言不发。他那副平时万分珍惜的石头眼镜早就被打落在地,踩成了稀巴烂。没有了眼镜,先生的眼睛不好使了,只是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天空。被整绺整绺拔掉胡子的下巴渗出了点点殷红的鲜血,在院当中熊熊燃烧的火光下格外醒目。

“老子不相信你这老东西不开口!”雷占魁跳上来,左右开弓连给了他几个耳光,然后指挥土匪们扒光了老先生的衣服,用绳子拴住手脚,四面扯开,钉上橛子。老先生立马被光溜溜赤条条四仰八叉地绷开在了院子中间。

“韩四十九,把炉子里的煤火给我铲过来!”雷占魁说,“我就不相信他有多硬气!”

“不中,这火太旺,老家伙受不了会死掉的。去……”他命令身旁的一个小土匪,“去把那炕洞里的火扒出来,倒到他的肚子上,老子不信他不说!”

老先生别无享受,每天把脉配药、救死扶伤忙到天黑,能睡上滚烫的火炕是一天最大的享受。因此,他家的火炕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精心烧煨的。此时,土匪们从炕洞里扒出的羊粪火在夜色中呈现出一团暗红。土匪把火倒在老先生的胸脯上,空气中立马弥漫起了一股难闻的焦臭。

老先生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令人毛骨悚然。

雷占魁和韩四十九饶有兴趣地蹲在老先生身旁,用小木棍拨弄着羊粪火,笑嘻嘻地问:“金子埋哪儿了?”

老先生两眼充血,痛苦的声音打着颤:“雷占魁,我救过你妈的命……你咋这么对待我!”

“救过我奶奶的命也不中,今天老子是认钱不认人!快说,金子到底埋在哪儿了?”

“金子埋在……”老先生气若游丝。雷占魁和四十九赶紧将耳朵贴在老先生嘴边,大声吼问:“埋哪儿了?”但见老先生的身子如遭到棒击的蛇一般突然弓起来,又如放了气的尿泡般瘪了下去。仔细看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一缕冤魂早就悠悠荡荡地飘向阴曹地府了。

张子龙埋怨雷占魁:“你下手也太重了,这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经得起你那么折腾吗?”

“妈的,谁知道这老东西这么脆,就三铁锨炕火就断了命……你听清楚了没,金子埋在什么地方了?”

韩四十九一脸懵懂,挠挠后脑勺:“我好像听见金子埋在……埋在你妈的肚子里了!”

“埋在你妈的肚子里了呢!”雷占魁勃然大怒,“那老家伙临死时骂你我的妈呢……去,把那老阿奶拉过来!”老阿奶早就吓得尿了裤裆——看见惨死的老伴,她连哭都忘了,“金子埋的地方我知道,我领你们去挖……”

土匪们跟着老阿奶到了野外,顺着她指点的地方,找来撅头、十字镐、铁锨,轮番上阵,狠命掘挖。连续挖了三四个地方,也没找到埋藏的东西。“妈的,到底埋在什么地方?”

“反正就埋在这块地里……”老阿奶哭着说。也难怪,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太太真的辨不清埋在什么地方了也未可知。正当土匪们心有不甘继续东挖西掘的时候,“叭叭叭”三声清晰的枪响打破了夜空的静寂。这是民兵自卫队的信号枪,对于土匪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午时三刻的追魂炮。他们立刻紧张了,纷纷骑上马准备逃跑。一个土匪问雷占魁:“这老阿奶咋办?”雷占魁说:“你甭管,由我处理!”说着,抽出马刀,一下将老阿奶劈死在茬子地里。

这次抢劫,土匪们没有得到期望中的金银财宝,但也收获颇丰。他们将药铺家的被褥衣服、粮食米面以及各种各样的成药一起驮在药铺家的骡马上,连夜窜回了莽莽的祁连山。

土匪们在药铺家的暴行,惹得县剿匪大队姚队长勃然大怒。他率领部队翻过几重达坂山,在高山丛林间追剿土匪。但祁连山巍巍群山绵延千里,莽莽丛林遮天蔽日,他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哪里寻得着土匪?

土匪们被剿匪大队吓得四处躲藏,从不敢在一个地区过久停留。这天是中秋节,午后,饿了一天一夜的土匪们小心翼翼地从黑松林中窜出来,蓦然发现在一片开阔的草场上,一群羊正在静静地吃草。被祁连山丰美草场滋养了一夏半秋的绵羊们肥得都差不多流油了。土匪们顾不得危险,呼啦啦地围住了羊群,不顾那位二十多岁的羊群主人的哀求,也不顾哑巴羊倌的比画乞求,用刺刀挑破绵羊的脖子,放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上烤起来,一时间,草场上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吃饱了喝足了,刘参谋刘富贵趋前向张司令报告:“张司令,那年轻小伙子是我们黛彤川有名的大财主陈有忠的弟弟陈有义。你看我们是不是……”

“那个呢?”张司令用嘴努努李九儿问道。

“那个名叫李九儿,是个哑巴,陈有忠家的长工。”

“哦,天无绝人之路,日奶奶,我们有救了!”张司令脸上露出兴奋的狞笑,一个恶毒计划在他心中瞬间形成。你剿匪大队不是在山里追剿我们吗?我偏偏出奇兵,插到后方,到你防守薄弱的老家来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再说,今晚是中秋节,就是那些民兵自卫队,也肯定过节去了。

他挑选了一百多名健壮的土匪,押着陈有义和李九儿向黛彤川进发。其时,如血的残阳正将余晖泼洒在祁连山麓百草枯萎的山川。瑟瑟的秋风阵阵袭来,吹得山脊上的芨芨草颤抖着发出猫头鹰一样的叫声,吹得百虫敛迹。只有蝙蝠、野狼一类的夜行动物蛰伏在阴暗的角落里蠢蠢欲动,等待着黑夜降临。翻过乏驴达坂(因其陡峭、漫长,连极具耐力的毛驴翻越时都累得倒在地上不起身,故名之),美丽富饶的黛彤川便呈现在了土匪们面前。

此时正值秋收,田地里青稞和油菜捆子排得密密匝匝,人行其间,仿佛进入了一个阵容肃整的古代军营。翻过的土地仿佛浸透了油,散发着一种温暖、富庶的气息。

土匪们穿行在收割后的田地里,尽量绕开村庄悄无声息地前进。那静卧在山洼里的古老村庄,褐黄色的方形庄廓一字儿地排列在向阳避风的山坡下,参差不齐像抽了三十年老旱烟的老人牙齿。庄廓的上方,淡蓝色的炊烟袅袅婷婷,空气里弥漫着青稞穗头烧熟后散发出的沁人心脾的馨香,荡漾着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的青油的浓香。一年来饥一顿饱一顿的土匪们眼前立马浮现出绿汪汪的青稞“麦碎儿”。每年的这个季节前,女人们会将尚未熟透的青稞穗头折下来,煮熟收拾干净,放在小石磨上磨成粉条状,炝上野葱花、芫荽,泼上青油,香喷喷地端给盘腿坐在炕上的公公、丈夫以及孩子,让一家人狼吞虎咽地享受丰收的喜悦;还会将埋在地下的洋芋刨出来,做一顿俗称“八路”的面饭,一家大小吃得满口生津;将……想到这里,土匪们使劲咽了咽口水。

他们不由得频频回望无限亲切的村庄。已至黄昏,暮归的羊群如洁白的云彩,轻柔地向山洼里飘去。牛犊儿叫,羊羔儿跳,狗娃儿吠,谁家的婆娘站在山坡上,发出悠长的喊叫:“山娃哎……山娃,回家吃饭了哎……”

今晚是中秋节,家家都是全家人过着节日,而自己却是有家不能回、有节不能过,东躲西藏到处流窜,被解放军剿匪大队民兵自卫队追杀得不得安宁……土匪们心情一片悲愤一片灰暗,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挨了揍的流浪狗。

甄二爷双手拢在袖筒里,骑着枣红马抱着土铳枪,如一只霜冻的橘子一样没精打采。看着父亲说过、多少猎人牧羊人挖药人吹嘘过的黛彤盆地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一时间无限悲怆,一种沦落天涯的感觉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

“甄二爷,张司令传话叫你!”土匪们一个接一个传过话来。甄二爷从感伤中回过神,轻轻地叩了叩枣红马的肚皮。枣红马心领神会,一阵小跑到了张司令的旁边。

“你溜那么远干球?”他凶恶地说,“招子给我放亮豁点,盯着这尕娃和哑巴,别让他们趁黑夜溜了!”

“中!”甄二爷低声回答。但他心中明白,张司令的本意是叫他紧紧跟着他,关键时候保护他逃跑。这段时间,解放军和民兵大队像长着顺风耳生着千里眼,无论他们逃到哪里,只要停留一两天,他们准会如影随形般黏上来,搞得他们马不敢离鞍,人不敢展铺。特别是近期,他们绝对保密的几次行动,偏偏都与解放军或民兵大队正面相遇!张司令认定解放军的队伍里肯定有一位精通谋略、能掐会算如诸葛亮、刘伯温一类的人物。因为每次的外出行动、时间、目标都是他一人决定,行动开始后他才向大家宣布,绝不可能泄密。只是在行军路线上,他不得不咨询“活地图”甄二爷。但这娃娃终日不离本司令左右,而且,好几次也都是他凭借熟悉的地形,引导他们化险为夷的。

皎洁的月光照得这支庞大的土匪队伍如一团乌云,向那坐落在盆地中央的村庄罩去。夜半时分,土匪们悄无声息地围住了财主陈有忠家。

陈有义被土匪们推到了门前。两个土匪用枪顶着他的腰眼,低声命令:“喊门!喊门!”

陈有义犟着脖子不肯喊门。他知道,土匪们从上百里的大山深处将他抓来,唯一的目的就是用他赚开门,然后一枪不发一弹不费不惊动民兵自卫队就将他家洗劫一空。如果明火执仗进攻,他家用祁连山油松做成的厚实大门和高大院墙不会让土匪们轻易得手。他清楚,一旦叫开门,他家便会遭到灭门之灾,他的灵魂就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土匪们将刺刀刺进了他的肌肤:“快喊!”一阵火辣辣的灼痛感立即使他难以自禁,求生的本能使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大哥……来开……开门!”

当土匪们静悄悄地围住庄廓时,陈家大院里拴着的两只大藏獒已然感觉到了危险,猛烈地狂吠着,拖着的粗重铁链“仓啷啷”地响。警觉的陈有忠推醒了老婆,急忙向北房的木梯跑去,顺着木梯往上爬,壁虎游墙般地卧倒在平展的土屋屋顶上,观察巷道里的敌情。

扑咬的藏獒听到主人陈有义那熟悉的叫声,闻到主人熟悉的体味,便松弛下来,汪汪地欢快叫着,抖着脖子上的铁卡子。陈有忠的老婆看到狗这个样子,便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黄铜锁子,拨开了闩门的铁销。

“别……”陈有忠发现了黑压压的土匪想发声示警,但已经来不及了。厚实的松木门被“哗”地推开,陈有忠的老婆还未弄清是咋回事儿,就被迎面一刀劈死在大门口。

土匪们争先恐后地朝门里涌去。

张司令指了指陈有义,回首对甄二爷说:“毙了这小子!”

“中,张司令!”甄二爷应了一声,拉着陈有义向庄廓边的一片空地走去。走到空地上,他推了一把陈有义:“快跑,赶紧去报告民兵自卫队!”

就在这时,“砰、砰、砰”的一阵枪声响起,土匪们立马就有几人被撂倒了。冲到里面的土匪顾不得抢掠,仓皇地向外边逃去——一旦被解放军剿匪大队包围在这高墙大院里,会被毫不费力地“包饺子”的。

“砰、砰、砰”,中间夹杂着土铳枪那沉闷的响声。

“卧倒,卧倒!”张司令不愧是行伍出身,遇事能沉着应对。土匪们“哗”地卧倒在陈有忠家门前开阔的巷道里。

这是一条宽约两丈,东西走向的巷道,北面是陈家大院的南墙,南面是陈家马厩的北墙。解放军如果堵住东西两边的巷道口,那土匪们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了。

“一连二连堵住东巷道口,其余的弟兄们跟我来!”张司令刚刚下完命令,“砰”的一枪就打在了他旁边,差点叫他见了阎王。他就地一滚滚到墙根,趴在地上分析判断着形势。根据枪声的稀疏情况来看,他断定没有大队人马围上来。

一个土匪紧跟着他滚到了墙根,“张司令,枪是从大门旁边那个土房里打出来的……”

果然,大门旁那间土房牛肋巴窗口里火光闪闪,将他们一百多人压在毫无遮拦的巷道里抬不起头来。

张子龙非常恼火。

“尽快端掉它!”他愤怒地盯着土屋。土屋四周是黄土夯就的厚实土墙,俨然是一座小碉堡。中间仅留了一眼小窗口,简直就是一口天然的枪眼。张司令观察了一会儿,准确地判断出那屋里只有一个人,而且在使用一次只能打一颗子弹的七六二步枪。土屋后大约也只有一支土铳枪在阻拦——秋收大忙的季节里民兵自卫队忙于收割庄稼,还没有组织起来,只是听到枪声后各自为政躲着打冷枪而已。想到这里,他精神大振,一边滚动着一边命令土匪将那土屋的屋顶掀掉。

几个不怕死的土匪躲过窗口迂回到了土屋的后边,迅速地爬上小屋,去扳那几根只有孩子胳膊粗的椽子——秋天的绵绵细雨将土屋的屋面泡得松软,两个小伙子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掀掉屋面。然后扔一颗手榴弹,就可以将这座“小碉堡”夷为平地。但随着几声“嗵、嗵、嗵”的土铳枪声,那几个土匪立马栽下屋来。

“妈的,好枪法!”张司令不由得赞叹。

土屋里,陈有忠家的长工、民兵李家保抱着步枪单腿跪地从牛肋巴窗户里瞄着巷道里蠕动的土匪,“砰、砰、砰”地点射。他十岁的儿子尕顺儿站在炕沿根里,给他一颗一颗地递子弹,妻子不停地用一只豁了口的陶罐舀水,给通红的枪管浇水。他枪法奇准,一枪一个,打得土匪们鬼哭狼嚎,根本不敢抬头。子弹打完时,民兵李家保唱起了空城计,大声喊道:“娃娃,把那一箱子弹搬过来!”孩子不知是计,以为父亲的耳朵跟他一样,也被枪声震得“嗡嗡”直响,大声回答道:“阿大,子弹没有了!”这声音从突然沉寂下来的牛肋巴窗户里窜出来,在夜风中传得很远很远,直直灌进了所有土匪的耳中。

土匪们立即兴奋了。一个土匪将一枚手榴弹塞进牛肋巴窗户,“轰”的一声,土屋被夷为平地,李家保一家顿时成了肉浆。

张司令跳起来,正要命令土匪们重新进入豁然洞开的陈有忠家抢掠财物,甄二爷悄然滑到身边:“张司令!我看见大队人马从西南两边包抄来了!来不及了,赶紧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司令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下,果然听见了三声连枪。他知道,这是民兵自卫队紧急集合的信号枪。这三声连枪会依次传递,像烽火台上的狼烟一样,快速集合着解放军和全县的民兵自卫队。

“妈妈的!”张司令狠狠地骂了一句,“撤!”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和三名被铅弹击碎了胯骨的重伤员,仓皇逃离。

甄二爷紧贴着张司令,与他并驾齐驱,嘴角浮起了一丝得意的冷笑——今晚他完成了复仇计划的处女作!今后,他要让所有强奸了他的卓玛和阿妈、杀害了扎西阿扣的土匪在他的土铳枪下受尽折磨,痛苦地死去! fe3n+3568iMlMhO63hxJBGoWuuvOa1xTmC0QYuL7U8EDztU38LozKTad9irM5q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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