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组长回到会场并落座主持人位置后,朝下面目视了一周,然后轻咳一声,对手下的两位工作组组员招了招手,说:“你俩也坐上来吧。”待两位手下坐定后,便又清了清嗓子,复又说道:“今天的这个会既是批斗会,又是继续揭发会,同时也是帮助会。希望广大社员同志们积极踊跃发言,也希望田继财同志认真听取大家的发言,要知道我们都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坐在这里为你专门开会的,因此,也再次希望你始终端正态度,尽快洗澡下楼轻装上阵,重新回到革命阵营中来。”
王组长话音一落,田继财立即起身对着王组长深深躹了一躬,然后又对着广大群众同样深深躹了一躬,表示感谢。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还得低头,若不低头,必会碰得头破血流。
田继财虽然坐在那里,看似表情木讷精神萎靡,但他把会场庹树德等人搞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事先他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料到,在今天的会上,庹包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会借此机会报一箭之仇的,因为在几个月前大队党支部就撤了他一队生产队长的职,虽说这是党支部这一级组织作出的决定,但庹包子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身上,同时也会迁怒于田继承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这堂弟的亲密关系。
事情是这样的,“四清”运动初期,原一队队长因脾气不好,爱骂人甚至还动手打过回嘴骂他的人,这时间久了,就无形中得罪了一些人。平时,这些人就窝了一肚子火,只是敢怒不敢言,无奈,只能把这股火强压在心里。
“四清”运动开始了,这些人以为有了机会,便在庹树德的暗中策划鼓动下,找了一些他类似多吃多占及记人情工分的问题,硬是生生地逼大队撤了他的职。
原队长撤职了,总得有接替者,而这个接替者就是庹树德。
实事求是地讲,对于庹树德任队长一事,作为支书的田继财多少还是抱有一些希望的。因为能说会道的庹树德若是把心思有一半用在管理上,搞好一个生产队的工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他用不用心。
可是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干了不到一年,庹树德就把一个生产队几乎带垮了,因为他的心就不在当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上,他是想用队长一职作为进入大队或公社领导层的跳板,尽快进入人生晋升的快车道。在干了一阵后,发现要想往上爬,除了埋头实干取得政绩外,还应搞好和上层的关系,即走通上层路线。工作搞得好不好,是否有工作能力,是否有工作魄力,只有领导说你行,你才行,否则,行也不行。于是他便把生产队的一摊子事完全丢给了副队长,并反复叮嘱他在自己不在时,一定要带着社员们好好干活,将来自己一旦升迁了,必定这个队长的职位会交给他,别人我还信不过。自己则一天不是往公社跑就是往住社、住大队工作组跑,而每次去都是带着同一目的的,那就是检举揭发他人的“四不清”问题,同时不忘顺带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成绩并谈点自己的看法。
在农村,农人常爱说这样一句话,人能哄地但地不会哄人。还说人勤地不懒。他本以为有副队长带着社员干活,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他千算万算却唯独少了一算,那就是他信得过的副队长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在时,副队长表现得很积极很主动也很配合,对他也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但他不在时,副队长对社员们安排完农活后,便跑回家去干自己的私活了。队长副队长都不在,胆小的就在地里磨洋工混工分,而胆大的则跑回家也干自家的一摊子事去了,心想,你们当队长的能干私活,为啥我就不能干,生产队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船翻了,落水的并非我一个人。久而久之,该点种时不及时点种,该施肥时不及时施肥,该锄草时不及时锄草,该浇水时不及时浇水,就是庄稼出了病虫害,也没有及时组织人力灭病虫害。结果到了收获季节,亩产大大低于往年。
上缴的公粮一斤都不能少,来年的种子还必须留足,咋办,只有减少社员们分配的口粮标准了。
别看社员们平时磨洋工混工分啥话都不说,但一年的口粮少了近二成,他们却不干了,于是他们结伙找大队找公社讨要说法,并扬言若公社不解决,他们就去找县上找地区找省委,甚至找到中央和毛主席。共产党绝不会再让我们饿死的!
鉴于人们刚从三年困难时期中走出来,大饥荒的阴影仍在到处隐现,若再出现饿死人的现象,是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因此县上不得已,只能从其它地方协调,给一队社员们补足了口粮。
出了这么大的事,大队焉能不撒庹树德的职呢,而作为支书的田继财岂敢包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