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挂在墙角已经沾满了灰尘。
不记得我已有多长时间没触摸它了,一股强烈的欲望迫使我把它从墙上取下来,放在手上轻轻抚摸着。
“啪”的一声脆响将我从美好而又伤心回忆中重新带回到了黯淡的现实中。风筝破了,象征着我爱情的信物毁在了我自己手中,一切失去的将再也不会寻觅回来,也该是我追随着它远飞的时候了。
夜,依旧深沉寂静。我手把着油灯从西厢穿过院子来到供奉着观音菩萨的香房里。香房里的一切依旧,仍然到处堆满了扎好和还没来得及扎好的香。我在香堆中来回穿梭着,想找出一份失落的记忆,然而除了血腥与荒唐之外,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别的东西。我发现我名义上的母亲,她正蜷身藏在香堆后面,手抓着念珠,一脸惊恐地望着我。
“知道吗?妙香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亲手把她杀了!”我满面冰霜地盯着她。
“不!”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我没有杀人!妙香是韡推下井的,韡是你父亲劈死的!”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警署正在全力搜捕你,你逃不了的。”
“不!我没杀人!”她重复着,将手中的念珠向我脸上砸来。
“你没杀人?那么我的亲生母亲呢?我亲眼看见你和父亲往她嘴里灌下毒药,你敢说你没杀人?”
“那是你们逼的!采荷扔了我的女儿,是她先对不起我!”
“我的母亲从未做过这种事,是你的丈夫扔了你的女儿,你应该找你的丈夫要去!”我愤然地叫嚷着:“我的母亲有什么错?她不就是发现了你和通化的奸情吗?可是她罪不至死啊!”
“她抢了我丈夫,她和我的丈夫私通生女,难道这不是她的罪孽吗?”
“你还有脸指责别人?你在女婿的酒里下迷药,逼着女婿和你乱伦,与你禽兽不如的行径比较起来,我的母亲并没有犯下任何罪孽,她犯下的错只不过是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无情男人!”
我情绪激动而又亢奋地斥责这个恶魔般歹毒的女人,丝毫没有注意她正朝我慢慢走了过来。
“我杀了你!”她迅速向我扑了过来,右手紧紧拽着一把匕首。匕首闪着耀眼的寒光,已经抵到我的颚下。
“知道吗?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早日除去你这个祸害。”她恶狠狠地逼视着我说:“今天你再也逃不了我的手掌心了!”
“那好,今天咱们就看看究竟鹿死谁手吧?”我大无畏地说着,把油灯放于香案上,挺身而上,迅速与她争夺起那把匕首。说不清那天晚上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也许是恶向胆边生吧,我们扭打了好一会,那把匕首终于被我夺了过来,在灯光下依旧闪着耀眼的寒光,好像一撒手它就要射出去似的。
她机械地往墙角边退去,我一步步向她逼近。我看到匕首已经插入了这个罪恶女人的胸膛里,血水顺着她的胸腔不断往外涌出,那一瞬间我紧绷的心弦终于如释重负。我凝视着那把沾血的匕首,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我终于报仇了!韡、母亲、妙香,你们都看见了吗?那个歹毒的女人终于卧倒在了我的脚边,我胜利了。
我凄笑着拿着一炷香在油灯上点燃,“呼啦”一声把它抛在了满屋的香堆中。油灯中的洋油在我手腕的活动下一滴一滴地被撒在了香扎上,熊熊烈火在香房里肆无忌惮地到处乱窜,瞬息间就给整个香房披上了一件五彩霞衣。
假如还有来生的话,我愿意化作菩萨座前的一炉檀香,把身体融化在佛的世界里。我兴奋地在烈焰中轻舒红袖,翩翩起舞,接受着人世间给我的最后一次洗礼。当仵先生和云清师太赶到时,我已经和所有的香扎化作了袅袅轻烟飞向了佛的世界。我在一个遥远而又宁静的地方获得了最终的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