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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唐太子发兵平山左 李大使乘胜下丹阳

却说秦王李世民,移军讨徐圆朗,圆朗大惧,不知所措,河间人刘复礼,语圆朗道:“彭城有刘世彻,才略不凡,且有异相。可作帝王,将军若欲自立,恐终无成,不若迎他为主,指挥天下,定可成功。”圆朗颇以为然。即遣使赴浚仪,礼迎世彻,不料又有人谏阻圆朗,引李密杀翟让事,作为证据,惹得圆朗又疑惑起来。 为圆朗计,迎刘世彻,原是不合。 至世彻率众驰至,留待城外,满望圆朗出迎,不意圆朗却召他入谒,他知圆朗变计,意欲亡去,更恐圆朗出兵追击,反为不妙,没奈何入城进见。圆朗令为司马,将他部众留住,但命亲卒数百人,同他东往,招抚谯杞二州。东人闻世彻名,无不归附,事为圆朗所闻,益加猜忌,竟将他召还,刺死了事。

唐秦王世民,正欲进击兖州,忽有朝使到来,促令入朝,乃将兵事属齐王元吉,自己驰驿入都,及谒见高祖,具陈圆朗可取状,高祖因复遣诣黎阳,会大军趋济阴,连拔十余城,声振淮泗,不料诏命又下,复令班师。 已伏后事。 世民不敢违慢,只得令淮安王神通,及行军总管李世勣任瓌进攻兖州。哪知刘黑闼借到突厥兵士,又复长驱南下,来攻山东,于是淮安王神通,不得不移兵防御,就是幽州总管李艺,也奉诏助攻黑闼,偏黑闼进兵甚猛,就是旧属曹湛董康买等人,亡命鲜虞,也聚众来会,先攻定州,继陷瀛州,刺史马君武被杀。神通自知不支,急请济师,有诏令淮阳王道玄为河北道行军总管,与行台民部尚书史万宝,协同讨贼,再命齐王元吉,作为后应。道玄年才十九,负勇使气,引兵三万,直抵下博,一面约万宝继进。万宝含糊答应,密语部将道:“我奉手敕,曾云淮阳小儿,恐致偾事,军务俱委老夫。今王轻躁妄进,若与他同出,必致尽陷,不如以王饵敌,王若失利,贼心争进,我坚阵待着,乃可破敌。”言已,遂约束军士,不准轻出。 陷死淮阳,咎有专归。 道玄总道他来援,大胆前驱,适有泥淖在前,传令三刻逾沟,自把马缰一扯,两足一夹,便一跃过去。部兵不敢落后,也陆续逾沟,才越半数,那刘黑闼竟带领大众,漫山遍野而来。道玄不及整列,未免着忙,但已碰着大敌,也只可拼出性命,上前抵敌。说时迟,那时快,黑闼鼓众直前,立把道玄围住。道玄仗着勇力,左冲右突,大呼杀贼,可奈敌众越来越多,冲开一层,又有一层,冲开两层,又有四五层,看看手下将尽,自身也受了数创,索性从敌众最多处,闯将进去,格毙了数十人,大吼一声,喷血而亡。 写道玄之战死,懔懔有神。 部众失了主帅,当然大溃,一大半为贼所杀。这时候的史万宝,方整军出来,但见前面溃兵,纷纷窜回,随后便是刘黑闼大众,大约有四五万,统是雄赳赳的大汉,亮晃晃的利械,不由的害怕起来。万宝方下令进战,偏军士不依号令,反向后倒退,害得万宝也没有主见,只好策马返奔。敌众乘势追上,好似泰山压顶一般,唐军不及逃走的,都冤冤枉枉的送了性命。 万宝不死,尚无天道。 秦王世民,闻到败耗,不禁唏嘘道:“道玄尝从我征伐,见我尝深入贼阵,也不顾利害,冒险轻试,谁料也竟因此毕命呢。”一面说,一面流涕。高祖也为悲悼,追赠左骁卫大将军,谥曰壮。 何不加罪史万宝?

自道玄败死,山东震骇,洺州总管庐江王瑗弃城西走,州县又降附黑闼,不到半月,黑闼已尽复故地,仍据洺州,作为都城。齐王元吉,及淮南王神通,都逡巡畏缩,不敢向前,高祖欲再遣世民出征,只心中却有些迟疑,一日一日的延宕下去,可巧太子建成,自请东征,顿时喜溢龙颜,立授他为山东道行军元帅,所有河南河北诸州,并受建成节制,建成奉旨,自欢欢喜喜的启程去了。就中却有一段别情,待小子略行表明:原来秦王世民,屡建奇功,受封天策上将,位居王公上,开府置属。世民延揽文豪,共得一十八人,俱号为文学馆学士。所有十八人姓名籍贯,列表如后:

杜如晦 杜陵人。 房玄龄 临淄人。 虞世南 余姚人。 褚亮 钱塘人。 姚思廉 万年人。 李元道 陇西人。 蔡允恭 江陵人。 薛收 汾阴人。 薛元敬 收从子。 颜相时 万年人。 苏勖 武功人。 于志宁 高陵人。 苏世长 武功人。 李守素 赵州人。 陆德明 苏州人。 孔颖达 衡水人。 盖文达 信都人。 许敬宗 新城人。

这十八个学士分为三番,轮流值馆。世民暇时,常至馆中讨论文籍,彻夜不倦,且令阎立本图像,褚亮作赞,时人称为十八学士登瀛洲,便是这处的出典。 特别表明。 太子建成,及齐王元吉,阴忌世民,且因高祖起兵时,曾与世民面约,立为太子,及受禅即位,将佐复以为请,经世民一再固辞,方立建成为太子。建成性鸩酒色,又好游猎,元吉酷肖乃兄,并且加甚,高祖屡加训斥,且有易储的意思。建成惶惧得很,遂与元吉协谋,共倾世民。高祖晚年,又多内宠,妃嫔生子,不下二十人,内有张尹二妃,便是晋阳宫内入侍的二姝,妖柔善媚,尤得高祖欢心。 是两个开国功臣,理应加宠。 尹德妃生子元亨,封酆王,张婕妤生子元方,封周王。建成元吉,谄事妃嫔,各有馈遗不绝,至对着尹张二妃,更为曲意奉承,甚至略迹言情,无微不至。 一语够了。 独世民不屑内交,就是遇着二妃,亦不过一揖了结,所以宫禁里面,统称赞建成元吉,未尝说及世民。

至世民平洛,高祖遣妃嫔数人,赴洛阳选阅宫女,并收检府库珍物,妃嫔等有私求,世民一律拒绝。淮阳王神通有功,世民拨给公田数十顷,偏张婕妤的父亲,也羡此田,令婕妤转求高祖。高祖未悉前情,竟下敕指给。神通因世民已有教令,占先不占后,毅然不与。张婕妤遂入诉道:“奉敕赐妾父田,秦王偏夺给神通,未知何意?”高祖遂怒责世民道:“我的诏敕,难道尚不及汝的教令么?”世民料有馋言,但亦不欲遽辩,含糊谢罪。高祖余恨未平,复语左仆射裴寂道:“此儿久握兵权,为书生辈所教坏,不似前日的恭顺了。”尹德妃父阿鼠,倚势作威,秦王府属杜如晦,行经阿鼠家门,被豪奴拖落马下,殴折一指,且詈道:“汝系何人?敢过门不下马么?”如晦狼狈回府,方诉知秦王。那宫监已传秦王入宫,既见高祖,即遭呵责道:“我妃嫔家,尚为汝左右所陵侮,况下民呢?”世民据实陈明,高祖终未肯信,将他叱退。 开国之主,尚且如此。无怪夏桀商辛。 张尹二妃,因谗间得行,越发装娇撒痴,说得世民一钱不值。且白高祖道:“皇太子仁孝,陛下应把妾母子,托付与他,必能全保。” 何如赐为太子妃? 高祖信为真言。嗣因世民入宫侍宴,见诸妃嫔环列座前,未免忆念生母,背地下泪。尹张等复交谮道:“海内无事,陛下春秋已高,宜寻宴乐,独秦王侍宴下泪,料他深意,定是憎嫌妾等,陛下万岁后,妾等母子,必不为秦王所容,所以妾等前日,曾愿陛下嘱托太子哩。”高祖劝慰数语,遂日亲建成元吉,渐与世民相疏,就是世民东讨圆朗,忽召忽遣,忽遣忽召,无非是怀疑的见端。

还有太子中允王珪,及洗马魏征,也恐世民功高,将夺储位,因劝建成道:“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因名分居长,得就东宫,此时不立大功,恐未能镇服海内。今刘黑闼亡命余生,复据东土,胁从无多,人心未定,殿下可自请出征,讨平残孽,借取功名,且结识山东英俊,作为指臂,庶几储位得安了。”建成依计请行,魏征等一同随往。途次接得相州桓州的警电,接连被陷,倒也惊心。嗣得魏州总管田留安捷报,说已击破黑闼,擒住莘州刺史孟柱,收降敌卒六千人,于是放心前行,会同齐王元吉,直向魏州进发。是时山东州县,多应黑闼,上下相猜,人心离怨,唯田留安待遇吏民,坦然不疑,尝语吏民道:“我与尔曹,均为国御贼,应该同心协力,必欲弃顺从逆,可斩我首,自去求取富贵。”吏民闻言,皆涕泣誓死。内有黑闼旧党苑竹林,阴怀异志,由留安察悉情伪,反引置左右,好言慰谕,委以管钥。竹林竟因此感激,愿为所用。黑闼连攻数次,均被击走。 不没田氏。

至建成元吉,行至昌乐,黑闼即引兵来争,两次列阵,均未交锋,魏征语建成道:“前破黑闼,所有贼将,都挂名处死,妻子系虏,所以余众尚存,统为尽力。今宜悉释俘囚,一律慰遣,彼等既得生机,何必自投死路?此离彼散,黑闼自无能为了。” 釜底抽薪,莫善于此。 建成立即照行,果然黑闼部下,逐日散去;更兼粮食已尽,不能再持,遂乘夜遁走,至馆陶永济桥,桥尚未成,不得径渡。建成元吉,率大军从后追赶,将至桥旁,为黑闼所见,令王小胡背水为阵,自督兵火速造桥。桥已粗成,即策马奔过桥西,众遂大溃,多半弃仗降唐。唐军渡桥追黑闼,才过千人,桥忽崩坏,黑闼得率数百骑遁去。建成收军回营,遣骑将刘弘基,率万人穷追黑闼。黑闼日夜奔走,不得休息。及至饶阳,从骑只百余人,俱有饥色。饶州刺史葛德威,开城出迎,黑闼不欲入城,由德威再三固请,乃随入城中,暂憩市间。当有官役持送酒食,黑闼狼吞虎咽,大喝大嚼,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蓦见德威引兵到来,一声吆喝,便把黑闼等围住,拿得一个不留。黑闼弟十善,也同时获住,送诣大营。建成恐中途被劫,遂将黑闼兄弟等,枭首洺州,黑闼临刑叹道:“我本在家锄菜,为高雅贤辈所误,竟致此祸,悔无及了。”黑闼既平,圆朗大惧,淮安王神通,与李世勣合兵,又进攻圆朗,圆朗硬着头皮出城,屡战屡败,结果是弃城夜奔,走至中途,为野人所杀,了结残生。唐军方移攻高开道,巧值开道部将张金树,枭开道首,投营输诚。有诏授金树为北燕州都督,于是东北一带,均已荡平。总计刘黑闼先后僭号凡三年,徐圆朗僭号亦三年,高开道僭号共六年,爝火微光,终归消灭。 再作一束,了过三盗始末。

李艺杜伏威,阴惮唐威,先后入朝称贺。高祖封艺为左翊卫大将军,伏威为太子少保,兼行台尚书令,均暂留京师,伏威素与辅公祏(shí)友善,亲若昆弟,军中亦称公祏为伯父,畏敬与伏威相等。唐封伏威为吴王,公祏亦得受封为舒国公,既而伏威令养子阚稜为左将军,王雄诞为右将军,推公祏为仆射,表面上是尊重公祏,暗中实夺他兵柄,令二养子监制左右。公祏知伏威意,也托言学道辟谷,借端自晦。 以假应假,也是好看。 及伏威入朝,留公祏守丹阳,令雄诞握兵为副,且密嘱雄诞道:“我至长安,如不失职,毋令公祏为变。”雄诞允诺。哪知伏威一去,公祏即欲举事,可巧雄诞有疾,遂诈为伏威书,嘱代掌兵,一面遣私党西门君仪,嗾使雄诞助己为逆。雄诞闻兵权被夺,正疑伏威食言,及与君仪会谈,才知公祏诈计。竟从床上跃起道:“天下方定,吴王又在京师,大唐所向无敌,奈何无端为逆,自求灭族呢?雄诞今若从公,不过延生百日。大丈夫怎可偷生惜死,自陷不义?为语辅公,不敢从命。”君仪返报公祏,公祏即发兵至雄诞寓中,将他拿下,用帛勒死。 雄诞虽忠,可惜无才。 公祏又诈称伏威不得南还,贻书令起兵北向,遂大修铠仗,厚积粮储,居然自称宋帝,遣部将徐绍宗侵海州,陈正通寇寿阳,用故人左游仙为兵部尚书,兼越州总管,处置军务。

唐廷闻报,即命赵郡王孝恭,率舟师趋江州,岭南道大使李靖,率交广泉桂步兵趋宣州,怀州总管黄君汉出谯亳,齐州总管李世勣出淮泗,四路会齐,同讨公祏。孝恭将发,与诸将宴集,命吏取水,忽变为血,诸将皆相顾失色。孝恭谈笑自如,且语诸将道:“这是公祏授首的预兆,令人喜慰,何有他虑?” 孝恭此言,颇有大将材, 遂调集战舰,即日起行。途次闻黄州总管周法明,为洪州总管张善安所杀,不禁失声道:“善安也从贼么?盗心未改,恰是可忧。”嗣复接到捷音,乃是安抚使李大亮,已诱执善安,送往长安,又喜语诸将道:“公祏已失去右臂,可保无虞了。”看官道张善安是何人?他本是个兖州贼帅,兖州平后,降唐为洪州总管,至公祏叛命,阴与联络,据住夏口。周法明出兵黄州,进屯荆口镇,夜在战舰中饮酒,善安恰令军士扮作渔人,潜上周船,将法明刺死。李大亮闻法明被刺,即领兵往攻洪州,与善安隔水遥语,谕以祸福。善安道:“善安初无反意,只为将士所误,逼我至此,今若再降,恐终不免祸,奈何?”大亮道:“张总管既有降心,便与我同是一家了。”因单骑渡水,径至善安军前,与善安携手共语,示无猜嫌。善安大喜,情愿悔过投诚。大亮与约而归,善安也率数十骑诣大亮营,大亮禁从骑入门,只引善安入谈。善安语毕欲辞,忽大亮背后,闪出武士数人,竟将善安拿住。从骑仓皇遁回,召集全营,来攻大亮。大亮令人示谕道:“我未尝羁留张总管,张总管恐回营以后,将士或有异心,因自愿留住,君等何故恨我?” 绝妙好辞。 善安部众听了此言,俱痛骂张善安,说他卖众媚人,遂陆续散去。大亮即遣人押送善安,迳往长安去了。

孝恭闻报后,兼程疾进,连破公祏守兵,拔鹊头镇,复下梁山等三镇,公祏遣部将冯慧亮陈当世等,领舟师三万,屯守博望山,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三万,屯守青林山,再就梁山下面的江路,连接铁锁,阻住来船,并在两岸筑城结垒,屹成巨障。孝恭与李靖进次舒州,李世勣引步卒逾淮,拔寿阳,次硖石,慧亮等坚壁不战,孝恭遣奇兵断他粮道,敌营遂虑乏食,夜出袭孝恭营,孝恭早已预备,也还他一碗闭门羹,敌无从逞技,只好引还。越日,孝恭集诸将议事,诸将皆前请道:“慧亮等拥兵据险,急切未易攻下,不若直指丹阳,捣他巢穴。丹阳一破,慧亮等不降何待?”孝恭颇欲依议,李靖独出阻道:“公祏精兵,虽多在此地,但手下健卒,料尚不少,今博望诸栅,尚不能拔,公祏保据石头,难道反容易攻取么?若我军进攻丹阳,旬日不下,慧亮等蹑我后尘,腹背受敌,岂非危道?靖看慧亮正通,皆百战余贼,本意非不欲战,但因公祏立计,令他持重,意欲老我师徒,乘懈来击,我今先用羸卒诱他出来,然后驱精兵压贼,一举便可荡平了。”说至此,正值伏威部将阚稜到来,孝恭即差人迎入。原来阚稜随伏威入朝,受命为越州都督,伏威病殁京师,高祖令他抚绥部曲,及助讨公祏,所以奉命南下,来见孝恭。孝恭大喜,当下命羸兵先攻贼垒,自勒精兵结阵,在后待着。果然正通等出兵来追,才经里许,即遇孝恭大军,那时明知中计,也只得挺身接仗,忽见唐军中突出阚稜,免胄语敌众道:“汝等不识我么?敢与我战。”敌众多阚稜旧部,自然倒退,或且下拜。唐军趁势杀出,奋力向前,正通等尚想拦截,奈部众已无斗志,纷纷逃走,随你正通如何骁悍,到此也败退下去。孝恭与靖穷追数十里,毙敌无数。博望青林两戍卒,统皆溃散。李靖遂进薄丹阳,吓得公祏胆战心惊,无心固守,竟潜出后门,带了家属,及从骑数千人,飞风般的遁去了。正是:

诈力两穷唯出走,兴亡各判在须臾。

究竟公祏能否逃生,待至下回续叙。

刘黑闼之乱,谁激之?唐高祖激之也。建德旧将,既不能杀之,又不能用之,故黑闼一起,而啸聚至数万人,迨既奔突厥,死灰复燃,不数月间,又得规复故地,李道玄轻进丧身,史万宝甫战即败,庐江王瑗弃城远遁,齐王元吉逗兵不进,建成才智,不秦王若,而独得平贼者,赖有魏征一策以解散贼心耳。辅公祏挟诈起兵,一王雄诞且不能屈,徒伪托杜伏威之贻书,号令部曲,其不足维结众心,已可想见。阚稜免胄相示,贼即解散,吾犹怪唐廷当日,伏威尚未病殁,何不令其作书谕众,借杜祸萌。必待四路并进,乃得幸克,毋乃晚欤。然尚赖有李孝恭之镇定,与李靖之智谋,才能破敌,类叙之以见二寇之易灭,及高祖之尚属失算云。 Oi+uoY/NN316Ag3r3JUrS95R8m5z1Q2auGV9Hnc/dWMMtDPsqttMfrlWZyewQA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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