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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镇动乱时期之尔朱氏集团

《魏书》卷七四《尔朱荣传》: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也。其先居于尔朱川,因为氏焉。常领部落,世为酋帅。高祖羽健,登国初为领民酋长,率契胡武士千七百人从驾平晋阳,定中山。论功拜散骑常侍。以居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太祖初以南秀容川原沃衍,欲令居之,羽健曰:“臣家世奉国,给侍左右。北秀容既在刬内,差近京师,岂以沃塉更迁远地。”太祖许之。……曾祖郁德,祖代勤,继为领民酋长。代勤,世祖敬哀皇后之舅。以外亲兼数征伐有功,给复百年,除立义将军。……高宗末,假宁南将军,除肆州刺史。高祖赐爵梁郡公。……父新兴,太和中,继为酋长。家世豪擅,财货丰赢。……自是之后,日觉滋盛,牛羊驼马,色别为群,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讨,辄献私马,兼备资粮,助禆军用。高祖嘉之,除右将军、光禄大夫。及迁洛后,特听冬朝京师,夏归部落。每入朝,诸王公朝贵竞以珍玩遗之,新兴亦报以名马。转散骑常侍、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新兴每春秋二时,恒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自娱。肃宗世,以年老启求传爵于荣,朝廷许之。

秀容川位于平城之南不远,属肆州。世业有三百里,尔朱氏属于国人,前引《北齐书·神武纪》中已提及。又尔朱氏与拓跋氏是一个婚姻圈,与中央朝臣维持某些来往,但显然保持畜牧射猎的生活方式。第一领民酋长为“视从三品”,约与四方郎将、中州刺史品位相当。肆州在云代之南,从未遭受战祸,尔朱荣高祖羽健与北魏始祖同时,积五世滋长,又获给复百年,其牛羊驼马,数量繁殖极多,该地区是良马产地,国人不改其草原英雄之习,很容易成为一支勇敢善战的骑兵军团。魏末肃宗以来,天下浮动之迹象已明,中央政府控制力日衰

是时尔朱氏大家长尔朱荣虽然“性好猎,不舍寒暑” ,遂放弃数世以来“每春秋二时,恒与妻子阅畜牧于川泽,射猎自娱”的安逸生活,积极步入政治军事舞台,其势力之发展如下。《魏书》卷七四《尔朱荣传》:

荣袭爵后,除直寝、游击将军。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给其衣马。蠕蠕主阿那瑰寇掠北鄙,诏假荣节,冠军将军、别将,隶都督李崇北征。荣率其所部四千人追击,度碛,不及而还。秀容内附胡民乞扶莫于破郡,杀太守;南秀容牧子万子乞真 反叛,杀太仆卿陆延;并州牧子素和婆崘崄作逆。荣并前后讨平之。……内附叛胡乞、步落坚胡刘阿如等作乱瓜 肆……敕勒斛律洛阳作逆桑干西,与费也头牧子迭相掎角,荣率骑破洛阳于深井,逐牧子于河西。……加使持节、安北将军、都督恒朔讨虏诸军、假抚军将军,进封博陵郡公,增邑五百户。……乃署其从叔羽生为刺史……自是荣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也。……鲜于脩礼之反也,荣表东讨,复……都督并肆汾广恒云六州诸军事,进为大都督,加金紫光禄大夫。

并、肆、汾、广、恒、云六州已包含北魏开国以来国人聚集的核心区,尔朱荣兵势强盛,在洛阳的北魏中央政府亦畏惧之

尔朱荣除了本身武力以外,当此天下大乱之际,有许多国人或与国人有密切关系者,投入此核心区,使尔朱氏的阵营更为壮大。兹从正史列传中查出投入尔朱氏集团之人物,列为表2−1。

从表2−1分析,投入尔朱氏集团者有以下特征:

第一,绝大多数其家世属部落酋长、镇将、豪族。

第二,绝大多数其居住地是北部边疆地区。

第三,绝大多数是胡人或已胡化汉人。

对于核心区而言,被派遣或留居于北疆的“强宗子弟”“国之肺腑”等,被“寄以爪牙”之任,当局势无法控制时,又逃向核心区。这些人有的是国人,有的是与国人有密切关系者,在中古时期北方民族混杂得很厉害,仅从血统单一因素研究,一者资料不可能记载得如此详细,二者亦不合当时实际情形。除了血统单一因素以外,还有许多很重要的因素影响人群之组合,如生态环境所孕育的生活方式、心理归属感、共同语言等。北中国沿沙漠边区是广大草原地带,形成草原文化生活方式,上文讨论国人时已有述及;心理归属感在无法亲自调查的情况下,似应在危难时视其聚集方向观察之;共同语言则由于鲜卑拓跋氏主宰长城内外一二百年,其语言已成为各部落的共同语言,除了日益汉化的洛阳地区上层分子以外,在当时北边以及北中国境内军中宣达政令,皆用鲜卑语 。唐长孺认为:“在代京及其附近的拓跋部族中留住集团仍然保持着鲜卑风习,而且使那些地区里出现了这样一种倾向,即是拓跋留住集团和若干部落鲜卑化的加强。”

表2−1中显示东魏集团与西魏集团中的主要人物,也是由尔朱氏集团中分裂出来的。西魏集团在投奔尔朱氏集团以前大都是来自武川地区的人物 ,作者认为史书上记载侯莫陈崇、若干惠、王德、侯莫陈顺、宇文泰、宇文深等人之籍贯为“代武川人”“代郡武川人”,可能是核心区派遣外镇之一种表示,西魏集团入关以后还有若干家属滞留在并州 ,出于核心地区之迹象甚明。东魏集团在投奔尔朱氏集团以前或谓来自怀朔地区 ,按东魏集团之首脑人物高欢系来自怀朔,然其岳父娄内干乃代郡平城人,“家僮千数,牛马以谷量” ,娄内干另二女,其一妻窦泰 ,另一妻段荣 ,窦泰、段荣皆东魏集团内实权人物,亦皆属怀朔地区出身,所以此怀朔集团与代郡人士关系甚为密切,《北齐书》卷一九之末史臣曰:“高祖(高欢)世居云代,以英雄见知。后遇尔朱,武功渐振,乡邑故人,弥相推重。” 证以上表,东魏集团中怀朔与代郡人较多。这一群国人或与国人有密切关系者,既与洛阳地区汉化的上层国人不同,也与北疆被统治之各部落下层阶级不同,他们聚集在云代并核心区,而当时尔朱氏是这个核心区之首领,这种脉络在表2−1中显示得甚清楚。

六镇乱起使尔朱氏集团日益壮大,同时尔朱荣又与元宗室青年才俊元天穆结为兄弟,天穆后为并州刺史,尔朱氏集团如虎添翼,《魏书》卷一四《高凉王传·附天穆传》:

天穆,性和厚,美形貌,善射,有能名。年二十,起家员外郎。六镇之乱,尚书令李崇、广阳王深北讨,天穆奉使慰劳诸军。路出秀容,尔朱荣见其法令齐整,有将领气,深相结托,约为兄弟。未几,荣请天穆为行台,朝廷不许,改授别将,令赴秀容。是时,北镇纷乱,所在蜂起,六镇荡然,无复蕃捍,惟荣当职路冲,招聚散亡。天穆为荣腹心,除并州刺史。

元天穆一直与尔朱荣维持亲密战友关系,“及荣赴洛,天穆参其始谋,乃令天穆留后,为之继援” 。尔朱荣挥兵入洛,沉太后及幼主于河 ,并杀皇弟、皇兄、王公卿士一千三百余人于河阴 。立庄帝,几乎“欲迁都晋阳” ,因事情过于突然,人情骇震而未成。尔朱荣不久还晋阳,实际上“荣身虽居外,恒遥制朝廷,广布亲戚,列为左右,伺察动静,小大必知。或有侥幸求官者,皆诣荣承候,得其启请,无不遂之” 。原本日渐衰微的洛阳政治中心,至此更加软弱乏力。

自六镇乱起以后,反抗洛阳政权及云代并统治阶层之人四方云涌,其人数如滚雪球般扩充,其领袖辗转合并,最后太行山以东的葛荣成为最大的一股集团,“众号百万”

这两个集团终于爆发一场决定性之战。

武泰元年(528)六月辛亥,诏曰:“朕当亲御六戎,扫静燕代,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率精甲十万为左军,上党王天穆总众八万为前军,司徒公杨椿勒兵十万为右军,司空公穆绍统卒八万为后军。” 实际上参与作战的是尔朱荣及元天穆,“九月乙丑,诏太尉公、上党王天穆讨葛荣,次于朝歌之南。……壬申,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率骑七万讨葛荣于滏口,破擒之,余众悉降” 。尔朱荣与元天穆的联军,据《元天穆墓志铭》载:“天柱(尔朱荣)驱率熊罴而出釜口,(天穆)勒猑虎北赴漳源,两军云会,三十余万。” 两人联军究竟有多少兵马,上引六月诏云“太原王尔朱荣率精甲十万为左军”,可能是尔朱氏集团之总兵力,讨葛荣时,留了一小部分兵马给留守根据地的尔朱天光 ,故九月诏“尔朱荣率骑七万讨葛荣于滏口” ,应属实际参战者,六月诏“上党王天穆总众八万为前军”,《魏书·元天穆传》载:“(尔朱)荣之讨葛荣,诏天穆为前军都督,率京师之众以赴之。” 元天穆拥有八万之众,似亦可信。尔朱荣率领的是云代并地区之军力,而天穆则率领京师部队,两者约共十五万兵力 ,《元天穆墓志铭》夸大一倍。尔朱荣率领“骑七万”全属骑兵,“马皆有副,倍道兼行,东出滏口” ,战斗力甚强,是这次战役之主力。尔朱氏集团战斗力在与葛荣之战中并无详细描述,但《洛阳伽蓝记》中曾载尔朱氏集团军士善战 Ga+crFIEdROAC/x2OgQ/ozTSujFYcGbAlPyGuTdaESMSaAYOs9plSKkp6QnfL0c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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