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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北魏洛阳时期政治中心与军事中心之分离

北魏自世祖太武帝死后,在北、西、东三面未再有大规模的行动,对于南方却较以前略为积极。刘裕灭南燕以后 ,疆域包括黄河下游之南岸,经北魏文成帝、献文帝及孝文帝初期之蚕食 ,南朝宋齐损失黄河下游至淮河流域一带大片土地(黄淮平原的重要部分之一),尤以献文帝在位六年间南侵最多,所以献文帝在逝世前一个月曾谓“天安以来,军国多务,南定徐方,北扫遗虏”

新形势的出现使得统治阶层对于政治中心做新的考虑,有关北魏孝文帝迁都问题论者多矣。有的认为是政治因素,有的认为是文化因素,有的认为是经济因素,有的认为是心理因素,或者是若干因素的组合,本文重点不在于此,故不予赘述。本文希望从另一个角度观察,分析反对迁都的原因,从而衬托出平城地区在迁都洛阳之际,以及迁都以后的价值何在。下列一段记载是反对迁都之理由,《资治通鉴》卷一三九《齐纪五》建武元年(494)、魏太和十八年载:

(三月,魏主)使群臣更论迁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罴曰:“今四方未定,未宜迁都。且征伐无马,将何以克?”帝曰:“厩牧在代,何患无马!今代在恒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尚书于果曰:“臣非以代地为胜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来,久居于此,百姓安之;一旦南迁,众情不乐。”……帝曰:“……王者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远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东木根山。昭成皇帝更营盛乐,道武皇帝迁于平城。朕幸属胜残之运,而独不得迁乎!”群臣不敢复言。

鲜卑族拓跋氏本居东北地区,后迁至阴山以南,都盛乐,又迁都平城,安土重迁的观念,并没有农业民族强烈,所以首都固定不迁的说法虽有人提出,但很轻易地被驳回,其他大臣似亦不再以万世不迁的理由反对迁都。而穆罴所提未宜迁都的理由是“征伐无马,将何以克”,河南地区并非不能养马,但若要豢养大规模良马,平城一带远胜于河南地区;又当时河南地区已发展成农业生产,大规模养马将剥夺农民耕地,影响汉人利益,北魏帝国之安稳势必须与人数众多的汉人维持良好关系,在中原大量养马甚不可能,所以当时大臣说南迁之后“征伐无马”,这个理由在当时是很重要的,拓跋氏以“马上得天下”,没有大骑兵无法四出征战,恐亦无法守住既有领土,孝文帝的答复是:“厩牧在代,何患无马!”这便显露出,如果首都南迁,军事资源与政治中心会分离。孝文帝对于马匹之安排,在太和十八年(494)十一月即已着手进行,《资治通鉴》卷一三九《齐纪五》建武元年、魏太和十八年十一月载:

魏主敕后军将军宇文福行牧地。福表石济以西,河内以东,距河凡十里。魏主自代徙杂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无耗失,以为司卫监。

《魏书》卷一一〇《食货志》载:

世祖之平统万,定秦陇,以河西水草善,乃以为牧地。畜产滋息,马至二百余万匹,橐驼将半之,牛羊则无数。高祖即位之后,复以河阳为牧场,恒置戎马十万匹,以拟京师军警之备。每岁自河西徙牧于并州,以渐南转,欲其习水土而无死伤也,而河西之牧弥滋矣。正光以后,天下丧乱,遂为群寇所盗掠焉。

对于马匹的生态环境,学者不甚注意。上文显示,生态环境对马匹影响甚大,河西凉州一带良马要先徙并州,稍后南徙,欲其渐习水土,不致死伤,所以北魏自平城迁都洛阳以后,平城、晋阳地区实际上成了马匹供应的要地。

人对于生态环境的适应也是反对南迁的重大理由。按鲜卑拓跋氏自东北地区而迁至阴山一带,都云中之盛乐,又迁平城,皆在草原地带上,其生态环境相差不大,但自平城迁都洛阳,进入了农业地区,气候亦差异甚大。北魏建都平城,至孝文帝迁都洛阳,其间已有百年。在这一个世纪之中,有一部分上层人士渐渐汉化,但是生态环境毕竟是影响生活方式的重要因素,并没有因为时间因素而使大部分人改变。生态环境对人畜的健康影响甚大,例如反对迁都的重要人物之一穆泰,“为定州刺史,辞以疾病,土温则甚,请恒州自效” 。因迁都而引发一场家庭悲剧的主角——太子恂,“不好书学,体貌肥大,深忌河洛暑热,意每追乐北方” 。一方面,一个鲜卑人自幼生长在中原,学习汉文化,并非难事;但如要这样一个人同时又是马上英雄,兼具草原文化,那就难了。另一方面,一个鲜卑人自幼生长在塞外,熟悉草原文化,亦非难事;但如要这样一个人同时又能适应中原气候,兼通汉人文化,那就难了。这种两难情况不是当时科技所能解决的,迁都洛阳先使国人居地分开,时间一久,又引发其他方面的裂痕,关于这一点后文再论。

北魏孝文帝于太和十八年(494)将首都迁至洛阳,兹以该年为准,绘制北魏疆界及其域内之政治、军事中心如图2−3。

北魏的有效控制区在四边形框框内,北以六镇为界,东以海为界,南以淮河为界,襄樊是双方争夺区,西则包括关陇灵州。河西走廊时时受柔然骚扰,并不如四边形框框内稳定,在此四边形框框中,出现两个核心区,一个是云、代、并地区,另一个是洛阳地区。云、代、并地区是战争工具——良马的畜养之地,上文已有论及,同时也是未南迁国人聚集之区。未南迁国人包括朝廷中不愿南迁的旧贵及统领游牧的酋长。北魏联系这两个核心区国人的办法是:命云、代、并地区的国人每年冬则居南,夏便居北。《魏书》卷一五《常山王传·附晖传》:

初,高祖迁洛,而在位旧贵皆难于移徙,时欲和合众情,遂许冬则居南,夏便居北。

《魏书》卷七四《尔朱荣传》:

北秀容人也。……高祖羽健,登国初为领民酋长,率契胡武士千七百人从驾平晋阳,定中山。论功拜散骑常侍。以居秀容川,诏割方三百里封之,长为世业。……及迁洛后,特听冬朝京师,夏归部落。

《北史》卷五四《厍狄干传》:

善无人也。曾祖越豆眷,魏道武时,以功割善无之西腊汗山地方百里以处之。后率部落北迁,因家朔方。……魏正光初,除扫逆党,授将军,宿卫于内。以家在寒乡,不宜毒暑,冬得入京师,夏归乡里。

《北史》卷五四《斛律金传》:

朔州敕勒部人也。高祖倍侯利,魏道武时内附,位大羽真,赐爵孟都公。祖幡地斤,殿中尚书。父那瑰,光禄大夫,赠司空。……诣云州。魏除为第二领人酋长,秋朝京师,春还部落,号曰雁臣。仍稍引南出黄瓜堆

尔朱荣、厍狄干、斛律金等三人籍贯皆在云、代、并区内,可见内附于道武帝时,帝将其部落安置在核心区内。高欢曾指尔朱氏(契胡人)为国人 ,虽无直接资料明言厍狄干、斛律金为国人,但厍狄干为宿卫将军,斛律金之祖幡地斤为殿中尚书,北魏初期,殿中尚书“典殿内禁卫兵马,宿卫左右,最为重要职守” 。故厍狄干、斛律金皆极可能是国人。以上三人是率领部落的领民酋长型。

另有旧贵型,最能作为代表的人物是元丕,《魏书》卷一四《高凉王传·附丕传》云:

丕声气高朗,博记国事,飨宴之际,恒居坐端,必抗音大言,叙列既往成败。帝、后敬纳焉。……及车驾发代,丕留守,诏曰:“中原始构,须朕营视,在代之事,一委太傅。”……丕雅爱本风,不达新式,至于变俗迁洛,改官制服,禁绝旧言,皆所不愿。……丕父子大意不乐迁洛。……时丕以老居并州。……高祖崩,丕自并州来赴……寻敕留洛阳。……丕仕历六世,垂七十年,位极公辅……景明四年薨,年八十二。

元丕死于宣武帝景明四年(503),卒年八十二,应生于明元帝泰常六年(421),历经明元帝、太武帝、(南安王、)文成帝、献文帝、孝文帝、宣武帝等,是草原文化的守护神。孝文帝迁洛时有意请丕主持代都之事,由于涉及太子恂案,废居于并州,他一直居住在云、代、并区,至高祖死后,在其生命的晚期才至洛阳。他是北区国人的核心分子,另一个核心分子陆叡 ,不欲南迁,被任命为“使持节、都督恒肆朔三州诸军事、本将军(原为征北将军)、恒州刺史,行尚书令”,以孝文帝舅太师冯熙薨于代郡,“叡表请车驾还代,亲临太师冯熙之葬,坐削夺都督三州诸军事,寻除都督恒朔二州诸军事,进号征北大将军” 。云、代、并地区一直被北魏当政者视为核心区之一,宣武帝景明二年(501),元禧乘帝出猎北邙,谋发动政变,窃据洛阳,为河南天子,他判断“天子必北走桑干” 。桑干川是贯穿旧京畿的主要河流,可见在当时人心里,洛阳、平城仍然是两大中心。

洛阳既成为首都,当然是政治中心;以平城为中心的云、代、并区则是军事中心,孝文帝亦承认“此间(平城)用武之地” x8mfqqChQYv3OrOOkBdQ99wggZC9IN5E51MBc9wJXBBQUGMyU4St+p5iTbHQmr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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