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三、北魏平城时期核心区的军事优势与核心集团之成就

北魏帝国以拓跋氏为核心,吸收各种族、部落之人群,环绕着核心,构成一个个由亲而疏的同心圆,其中“国人”界线最为重要,它的含义自北魏建国以后应包括帝室、功勋姓族、国戚等,在平城时代,云、代及并州北部是国人主力所在,成为北魏的核心区。在此核心地区中有显著的阶级制度,国人当然是社会阶级之上层人物,然后又从其他征服区移入大批百工、伎巧、农民等,一方面,为其提供人力与生产技术,所以核心区内也有其他种族者,但大多数是工农生产者,并不会构成国人之安全威胁;另一方面,这些工农生产者还为统治者提供物质基础,增强其统治力量。上引1975年7月发现的北魏墓可能是一个国人单位的写照,墓主可能为一国人。统治者出则作战,入则役使部曲。由于这个区域位居沙漠南缘的草原地带 ,所以适宜畜牧生活,云中川一带畜牧甚盛 ,而盐池、桑干水、㶟水 流域支流甚多,部分地区亦适宜农耕,所以这个地区是农牧兼宜的复式地带。在北魏时,畜牧民族居于统治地位,而农耕者居于被统治地位,国人主要的任务是服官和从军 。核心区是国人之根本基地,在核心区之外,国人也被派为官吏,如果是在草原地带便成立镇以统治当地游牧民族,如果是农业地区则立州郡县而统之,《魏书》卷一一三《官氏志》载:

又制诸州置三刺史,刺史用品第六者,宗室一人,异姓二人,比古之上中下三大夫也。郡置三太守,用七品者。县置三令长,八品者。

游牧民族“春山秋水”式打猎的生活,是超乎中原人士想象和理解之外的 ,如果大帝国要兼顾两种不同生活方式的民族,将首都放在草原与农业的重叠地区是个折中办法。除此之外,平城还有军事上的优点。

平城位于恒山山脉以北,北有长城与蟠羊山,西北即云中地区,再北有阴山山脉,是四塞地形,中有桑干水主支流蜿蜒其间,平城约略居其中央。此地适宜牧畜及部分农耕,北魏道武帝时南面还拥有今山西、河北两省之地,平城出居庸关可达幽州,出飞狐关可达定州、易州,南出雁门关可达代州、并州。

关于以平城为首都,作为军事中心以控制中古时期所谓山东地区的目的,可在北魏迁都平城十八年后的一次御前会议辩论中得知。这次会议之起因是云、代地区发生饥荒,有人建议迁都南方,当时洛阳地区并非北魏稳定控制区,故建议迁都邺城。按平城的战略价值虽高,然其经济条件若作为该局部地区首都尚可,而如果帝国领土扩及山东地区,平城附近要维持中央政府文武官员之物质基础顿感不足,稍有饥荒,即捉襟见肘 ,但战略价值仍然是北魏初期的重要考量,其议论如下。《资治通鉴》卷一一七《晋纪三十九》义熙十一年(415)九月,魏神瑞二年载:

魏比岁霜旱,云、代之民多饥死。太史令王亮、苏坦言于魏主嗣曰:“案谶书:魏当都邺,可得丰乐。”嗣以问群臣,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曰:“迁都于邺,可以救今年之饥,非久长之计也。山东之人,以国家居广汉之地 ,谓其民畜无涯,号曰‘牛毛之众’。今留兵守旧都,分家南徙,不能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情见事露,恐四方皆有轻侮之心;且百姓不便水土,疾疫死伤者必多。又,旧都守兵既少,屈丐、柔然将有窥窬之心,举国而来,云中、平城必危,朝廷隔恒、代千里之险,难以赴救,此则声实俱损也。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我轻骑南下,布濩林薄之间,孰能知其多少!百姓望尘慑服,此国家所以威制诸夏也。来春草生,湩酪将出,兼以菜果,得及秋熟,则事济矣。”嗣曰:“今仓廪空竭,既无以待来秋,若来秋又饥,将若之何?”对曰:“宜简饥贫之户,使就食山东;若来秋复饥,当更图之,但方今不可迁都耳。”嗣悦曰:“唯二人与朕意同。”乃简国人尤贫者,诣山东三州就食,遣左部尚书代人周几帅众镇鲁口以安集之。嗣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

以平城为首都,国家军事中心在此地区,如若北方屈丐、柔然南侵,则有捍卫屏障之功;如果乱起山东,则轻骑南下,有高屋建瓴之效;其攻守之战争资源除了骑兵外,马匹供应尤为重要,此点后文还会论及。显然,当时北中国的军事中心在平城地区。其经济问题之解决乃靠迁移饥民就食山东地区,而庞大的中央文武仍居平城首都。倘北方柔然南侵,拓跋魏首都设在平城,重兵亦安置在此地区,可立刻发兵出击,以攻为守,此一军事中心实隔绝北方敌人南侵之大本营,避免中原遭受北方敌人之威胁与破坏;而魏主坐镇平城首都,是重兵聚集运用的重要条件,例如,《资治通鉴》卷一二〇《宋纪二》元嘉元年(424)、魏始光元年八月载:

柔然纥升盖可汗 闻魏太宗殂,将六万骑入云中,杀掠吏民,攻拔盛乐宫 。魏世祖自将轻骑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纥升盖引骑围魏主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将士大惧,魏主颜色自若,众情乃安。纥升盖以弟子于陟斤为大将,魏人射杀之;纥升盖惧,遁去。尚书令刘洁言于魏主曰:“大檀自恃其众,必将复来,请俟收田毕,大发兵为二道,东西并进以讨之。”魏主然之。……十二月,魏主命安集将军长孙翰、安北将军尉眷北击柔然,魏主自将屯柞山。柔然北遁,诸军追之,大获而还。翰,肥之子也。

柔然循白道入云中,竟攻拔盛乐宫,魏世祖自平城三日二夜至云中,赖君臣迅速采取军事行动而击退敌人,刘洁更建议主动追击。

按云中东向有长城等作为平城之近北屏障,再北有阴山山脉,绵亘甚长,在阴山山脉的北坡,北魏亦设有军队戍防,此即稍后所设六镇是也 。无论是云中平城线,还是六镇沃野至怀荒镇线,这一带塞外地区,其东西交通路线甚为流畅,严耕望先生叙述自平城向东之塞外交通路线如下:

北魏前期都平城,君主屡屡东幸大宁、濡源,且向更东方之库莫奚与北燕冯氏用兵。迹其行幸与用兵,可略识当时之交通路线:

其一,由平城东行经参合陂(今阳高东)、蟠羊山,又东至大宁,即广宁(今张家口),有长川。又东北盖循黑城川河谷东北行,经去畿陂(今沽源西克勒湖或西南),至濡源(今滦河源),盖驻御夷故城……其后孝文太和中置御夷镇……亦以镇濡源地区也。又折南行至赤城(今赤城县东近处),太武帝时见置镇。又南至魏上谷郡(今延庆县)……又循清夷水河谷下行,西至秦汉上谷郡治沮阳故城(今怀来旧县),又西至涿鹿县(今县东南四十里,县旧名保安),有黄帝庙,又西北还至大宁。

其二,由濡源北魏前期所置御夷故城东北经松漠,即所谓平地松林(今经棚以西、西喇木伦河上源),东至库莫奚衙帐(今巴林桥,E118°30′·N43°17′),道武帝伐库莫奚即取此道。……库莫奚衙帐,东沿潢水河谷下行至契丹衙帐,地在营州东北约五百里,潢水南,约今库伦旗处(小库伦)。再东北行,则通室韦、渤海诸部。……

其三,由濡源御夷镇东南行九十里(?)至西密云戍(约今大阁镇E116°30′·N41°10′地区)。又东盖经安州(今隆化),三藏口(今承德北),安乐县(今承德、平泉之间),又东经建德郡治白狼城(今凌源南),东至和龙,即营州柳城也。若不经安州、三藏口,则当东南取唐代墨斗岭道而东。此并塞外近地之东西道也。

自平城向西的发展路线,据日人前田正名研究 ,主要是沿着陕北毛乌素沙漠之南缘向西至薄骨律镇(即灵州),当时的统万城居于这条路线的中间;这条路可达河西走廊、陇右地带,亦可南下长安。另一条路线自平城出云中、五原,沿阴山山脉而西达居延海地区。这两条路线的自然地形对于人类活动并不构成困难。

北魏初期,北有柔然,南有刘宋,关中有后秦,陕北有夏,陇右有西秦,河西走廊有北凉,青海东部有南凉,幽州辽东一带有北燕,胶州半岛黄河出海口有南燕。以北中国而言,“约可分为两个集团,北魏与后秦为一集团,北燕、夏、柔然为另一集团” 。据司马光分析,北魏太武帝是一位雄才大略、冒险犯难、不以守成为已足的君主,其评如下:

魏主为人,壮健鸷勇,临城对陈,亲犯矢石,左右死伤相继,神色自若;由是将士畏服,咸尽死力。性俭率,服御饮膳,取给而已。群臣请增峻京城及修宫室曰:“《易》云:‘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萧何云:‘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无以重威。’”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萧何之对,非雅言也!”每以为财者军国之本,不可轻费。至于赏赐,皆死事勋绩之家,亲戚贵宠未尝横有所及。命将出师,指授节度,违之者多致负败。明于知人,或拔士于卒伍之中,唯其才用所长,不论本末。听察精敏,下无遁情,赏不违贱,罚不避贵,虽所甚爱之人,终无宽假。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然性残忍,果于杀戮,往往已杀而复悔之。

北魏明元帝是一个守成之君,相比之下,太武帝拓跋焘却充分发挥其人力、物力、马匹等作战资源向外扩张,他的积极进取政策又与平城的地理条件有密切关系,扩张的优先次序见于一次御前会议的辩论之中。《北史》卷二二《长孙嵩传》(《魏书》卷二五《长孙嵩传》略同)载:

诏问公卿:“赫连、蠕蠕,征讨何先?”嵩与平阳王长孙翰、司空奚斤等曰:“赫连土居,未能为患。蠕蠕世为边害,宜先讨大檀。及则收其畜产,足以富国;不及则校猎阴山,多杀禽兽,皮肉筋角以充军实,亦愈于破一小国。”太常崔浩曰:“大檀迁徙鸟逝,疾追则不足经久,大众则不能及之。赫连屈丐土宇不过千里,其刑政残害,人神所弃,宜先讨之。”尚书刘洁、武京侯安原请先平冯跋。帝默然,遂西巡狩。

从其后历史发展而观之,北魏之扩张顺序是:先西征,再北伐,次东讨,次南侵。这次御前会议后不久,夏世祖去世。

《资治通鉴》卷一二〇《宋纪二》元嘉三年(426)、魏始光三年载:

魏主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长孙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寇,此危道也。”崔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钩己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天人相应,不可失也。”嵩固争之,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命武士顿辱之。于是遣司空奚斤帅四万五千人袭蒲阪,宋兵将军周几帅万人袭陕城,以河东太守薛谨为乡导。谨,辩之子也。 ……十一月……魏主行至君子津,会天暴寒,冰合,戊寅,帅轻骑二万济河袭统万。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群臣,魏师奄至,上下惊扰。……魏军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杀获数万,得牛马十余万。 ……斤遂克蒲阪。……十二月,斤入长安,秦、雍氐羌皆诣斤降。

魏始光四年(427)六月,魏主破统万城,赫连昌奔上邽,“虏昌群弟及其诸母、姊妹、妻妾、宫人万数,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擒昌尚书王买、薛超等及司马德宗将毛修之、秦雍人士数千人,获马三十余万匹,牛羊数千万” 。拓跋氏占领陕北地区,由此可以向关陇、河西发展,同时也屏障云、代、并核心地区的西翼,河西地区又是畜牧良地,其后为北魏良马的供应地,后文再论。

神䴥元年(428)魏破上邽,擒夏主赫连昌 ,虽仍有残余势力“夏大将军、领司徒、平原王定收其余众数万,奔还平凉,即皇帝位” ,陕北一带大致底定。神䴥二年(429)魏主将击柔然,朝内有激烈辩论,大部分大臣及太后都不赞成北伐之举,独崔浩力主此事。当时有人提出南方势力对北魏之威胁以诘难北伐,《魏书》卷三五《崔浩传》载:

或有尤浩者曰:“今吴贼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师千里,其谁不知。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贼之患,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则无以御南贼。自国家并西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卫淮北。彼北我南,彼劳我息,其势然矣。比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至也。何以言之?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强盛之时,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设令国家与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若或有众,备边之军耳。……且蠕蠕恃其绝远,谓国家力不能至,自宽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今出其虑表,攻其不备。大军卒至,必惊骇星分,望尘奔走。牡马护群,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暂劳永逸,长久之利,时不可失也。”

崔浩在这次辩论中力主先伐柔然,且屡屡劝阻拓跋魏与宋交战,或许有王猛劝阻苻坚南讨之心理 ,但崔浩秉执先北伐柔然的理由亦非常适宜当时之形势,按柔然雄踞北方沙漠草原地带,以骑兵为主,其南下牧马首先攻击云中平城地区,直接影响北魏国本。刘宋以步兵为主,渡淮、渡河,再入山西地区,其补给线无法维持,刘裕克关中而不能守,前桓温北伐亦仅至枋头,此皆与补给有密切关系,故北魏北伐柔然,刘宋实无法发挥南方突击之功效。自建康至北魏核心平城地区之路线不仅遥远,并且有多重山河之隔,非一朝一夕之事。但若北魏先南讨刘宋,并州是其控制地区,骑兵直达黄河并无困难,南渡黄河以后,骑兵功效不显,而补给线拉长,如要威胁建康地区,其遭遇之困难一如刘宋之北伐,如若北魏与刘宋陷入鏖战,则北方柔然可立刻威胁平城心脏地区。

再者,寒暑季节性变化对游牧民族集散有密切影响。游牧民族最脆弱的时刻是夏季,“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一般中原士大夫论及与游牧民族和战问题时,无法洞察游牧民族弱点之所在,认为采取讨伐策略时,游牧民族飘忽不定,敌来则走,敌走则追,劳师动众而无法消灭其主力。实际上,游牧民族亦需要生长滋养,当夏时也,必须散牧在广大地区,如果突然攻击某一点,广大的牧场无法防守,其酋长如果逃匿,则大批牛羊等主要资财,将被虏获。崔浩久居位处草原的平城,宜其有此卓识 。然而,要采取主动出击,自己也必须具有相当的机动力,这一点拓跋魏是有的。平城盛乐核心区附近是产马之地,新得河西夏国马匹三十余万,而其国人亦是马上英雄,所以崔浩说:“夫以南人追之,则患其轻疾,于国兵则不然。何者?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

果然,魏主于神䴥二年(429)“夏四月,治兵于南郊。……庚寅,车驾北伐,以太尉、北平王长孙嵩,卫尉、广陵公楼伏连留守京师,从东道与长孙翰等期会于贼庭。五月丁未,次于沙漠,舍辎重,轻骑兼马,至栗水,蠕蠕震怖,焚烧庐舍,绝迹西走” 。其结果一如当初崔浩之判断,“大檀众西奔。弟匹黎先典东落,将赴大檀,遇翰军,翰纵骑击之,杀其大人数百。大檀闻之震怖,将其族党,焚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至。于是国落四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

这次军事行动胜利之后,魏军的搜索范围很广,在搜索过程中又收纳很多降附的高车部落及马、牛、羊等。《北史》卷九八《蠕蠕传》载:

太武缘栗水西行,过汉将窦宪故垒。六月,车驾次于菟园水,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度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后归降三十余万,俘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八月,太武闻东部高车屯巳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里,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暨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降者数十万。大檀部落衰弱,因发疾而死。

部落民、牛羊马匹等,都是草原民族的主要资产,于是魏之国力大增,《资治通鉴》卷一二一《宋纪三》元嘉六年(429)、魏神䴥二年冬十月载:

魏主还平城。徙柔然、高车降附之民于漠南,东至濡源,西暨五原、阴山三千里中,使之耕牧而收其贡赋;命长孙翰、刘洁、安原及侍中代人古弼同镇抚之。自是魏之民间马牛羊及毡皮为之价贱。

《北史》卷九八《高车传》亦载:

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毡皮委积。

在阴山北坡,魏设立六镇以镇抚降俘,严耕望先生谓:

有六镇东西一线排列,自西而东数之,曰沃野,曰怀朔,曰武川,曰抚冥,曰柔玄,曰怀荒。其建置在世祖太武帝时代,盖以镇抚边疆高车降俘也。

按北魏国本在平城云中地区,统治阶层核心部落居住在这一带。在阴山北坡漠南一带,“东至濡源,西暨五原”的三千里之中,则安置初附之高车、柔然人 ,设镇使大将镇抚之。魏未见将高车、柔然降人混入平城云中地区之记载,显然甚为重视其国本地区。同时,对新附之民而言,鲜卑拓跋氏是统治阶级,故六镇地区与平城云中地区自始便不相同,六镇是平城对北之屏障,镇本身就具有军事统治之意 ,六镇内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有高度的对立现象,一直有赖于北魏强大军力镇压之,平城云中地接六镇,北魏都平城时期其对六镇一带的控制是直接而有效的,有关北魏在六镇之统治,下举怀荒镇为例。《资治通鉴》卷一二二《宋纪四》元嘉十年(433)、魏延和二年载:

魏主征陆俟为散骑常侍,出为怀荒镇大将,未期岁,高车诸莫弗讼俟严怠无恩,复请前镇将郎孤。魏主征俟还,以孤代之。俟既至,言于帝曰:“不过期年,郎孤必败,高车必叛。”……帝大惊,立召俟问之,曰:“卿何以知其然也?”俟曰:“高车不知上下之礼,故臣临之以威,制之以法,欲以渐训导,使知分限。而诸莫弗恶臣所为,讼臣无恩,称孤之美。臣以罪去,孤获还镇,悦其称誉,益收名声,专用宽恕待之。无礼之人,易生骄慢,不过期年,无复上下,孤所不堪,必将复以法裁之。如此,则众心怨怼,必生祸乱矣。”

神䴥二年(429),北魏大胜柔然、高车;次年,魏南边诸将建议伐刘宋,崔浩再度谏止 。当时的局势为“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招,连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 。北燕乃东北一小隅,不足以构成威胁。南界则采取守势,“诏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简幽州以南戍兵集于河上以备之” ,“诏大鸿胪卿杜超假节、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行征南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镇邺,为诸军节度” 。魏一度损失滑台、虎牢、洛阳,数月后又收复 ,实际上当是魏宋之军事策略,魏虽采守势,宋亦仅是牵制战略 ,双方并无决战之意。北魏主力仍向西拓展,在西征之前,预留“壮兵肥马”令大臣辅助太子戍守平城地区,柔然乘魏太武帝西征之际,发兵南侵,至善无山,于是北魏平城大骇,赖大臣奋力驱之,可见北魏之威胁仍然在北方,而平城地区是双方交战必争之地。

《资治通鉴》卷一二三《宋纪五》元嘉十六年(439)、魏太延五年九月载:

魏主之西伐也,穆寿送至河上,魏主敕之曰:“吴提与牧犍相结素深,闻朕讨牧犍,吴提必犯塞,朕故留壮兵肥马,使卿辅佐太子。收田既毕,即发兵诣漠南,分伏要害以待虏至,引使深入,然后击之,无不克矣……”……不为之备。……柔然敕连可汗闻魏主向姑臧,乘虚入寇……自帅精骑深入,至善无七介山,平城大骇,民争走中城。穆寿不知所为,欲塞西郭门,请太子避保南山,窦太后不听而止。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拒之于吐颓山。会嵇敬、建宁王崇击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擒之,并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敕连闻之,遁去,追至漠南而还。

北魏西征颇为顺利,赫连定失鄜城、安定,神䴥三年(430)“十有二月丁卯,定弟社于、度洛孤面缚出降,平凉平,收其珍宝。定长安、临晋、武功守将皆奔走,关中平”

北魏自道武帝至太武帝时期,军事发展颇为顺利,以平城为基地,向北、西、东三面采取攻势,获得重大进展,南方则采取守势,故刘宋元嘉时期,虽与北魏在黄河一带有小规模冲突,却并非双方主力战,此乃刘宋文帝元嘉之治的外部背景。这一时期北魏最有效的控制区是,北以六镇为线,南以洛阳地区为点,所绘成的倒等边三角形,如图2−2

此三角形之核心即平城地区,这个地区是北魏的军事中心,也是政治中心,由于平城地区东西线交通便捷,北魏凭借着骑兵快速行动,每次北伐西讨皆表现出高度的机动性。平城地区之马匹,以及(阴山以南)掠夺柔然、高车而得的牛羊马等,又构成北魏的经济资财与战争所需资源。北魏统治阶层亦以平城为核心,除移入工匠及生产者以外,具有威胁的民族皆安置在平城地区之外围,尤以阴山以北最为显著,北魏并派大将设镇以镇抚之。 yzGvbIGVezWFeKBFqKs13UX/sKT+Jzq6LqKhqOEEeageNEvy69L3o08siInjd212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