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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见恨晚

毕竟只有两三面的点头之缘,张居正也吃不准胡宗宪现在还认不认得自己,刚要拱手作揖自报门户,谁料胡宗宪惊指着张居正惊叫道:“啊呀呀!张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哇?”

张居正也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道:“胡大人竟还记得下官呀?”

胡宗宪朗声道:“张大人,你这是说哪里话嘛,本官一直敬仰张大人的才能,常怀结交之心,即便常年在外履职,很少回京,但也见过张大人几面,如何能不认得呢?”

张居正在京城供职时,最高也不过是四品官职,比起胡宗宪来要差得很远,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辞官,彼此间的身份悬殊可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张居正刚欲行拜见之礼,却被胡宗宪死死扶住,不让其俯身行礼。

胡宗宪劝道:“张大人,现在不是正式场合,你我只以朋友论之,不必拘泥官场俗套,可否?”

张居正向来心气极高,见胡宗宪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有再执意行拜见之礼,只是对胡宗宪说道:“胡大人叫我名号太岳即可,我已辞官,莫要称‘张大人’了,于理不合呀。”

胡宗宪也不是矫情之人,他一笑置之道:“太岳兄,那我也本官来本官去了,你也不要跟我客气了,就直接称我名号‘梅林’即可。”

一边说着,胡宗宪一边客客气气的,将张居正请入了自己休息的船舱之内,直到现在张居正也没弄清楚,为何胡宗宪会对自己这么热情。分宾主落座后,张居正说明来意,胡宗宪听说后,立刻命左右部将将刚刚那几名蛮横的官兵,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

随后,胡宗宪叹气道:“胡某治军不力,让太岳兄见笑了。”

张居正客气道:“梅林兄威名赫赫,何来治军不力一说?人多了,总免不了有一两匹害群之马。”

张居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对胡宗宪的治军之道还是十分失望的,胡宗宪似乎也隐隐看出了张居正的内心所想,出言为自己解释道:“不怕太岳兄笑话,我虽然已是朝廷二品大员,堂堂的封疆大吏,可是面对手下这些骄兵悍将,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些人都是世袭军籍,即便不用他们打仗,该支付的军饷也是一两银子不能少的。若是用他们打仗吧,这些人依靠祖上蒙阴有田地有家产,谁也不可能真的卖命。所以,这么多年在东南那一带抗击倭寇,才始终不得其法,事倍而功半。”

胡宗宪的话令张居正不禁脸色微微一红,他自己本身就是军籍出身,对这样的状况,又哪里能不了解?就拿他们张家来说,他们兄弟四个没有一个上过战场的,他张居正自己有了功名后,不用再从军自不必多说那三个兄弟都没有任何功名,按照朝廷规定,若是有征召则必须要上战场。不过,每每征召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就会花一笔钱,雇佣一个穷苦百姓替自己当兵从军。至于那些被雇佣的穷苦百姓,本来就是冒名顶替,上了战场后即便立有军功,那也跟自己无关,当然也不会真心卖命了。整个大明军队上下,几乎大半都是这样一种情况,因此军纪涣散、战斗力不强,也就不奇怪了。张居正对此早有深深反思,他在之前的《论治安疏》上就重点提到过如何整顿军队,提升大明边防,不过可惜的是苦心撰写的《论治安疏》,终究还是没有引起当权者任何一丝注意。

见张居正忽然有些沉默,胡宗宪继续说道:“不瞒太岳兄,我之所以对你如此敬仰,其实是因为我这次进京,偶然在严阁老那里,看到了你上奏的一封《论治安疏》,你在其中所提到的军队改革之法,让我大受启发啊。可等我再去寻你之时,却听说你刚刚辞官还乡。呵呵,也是我们兄弟有缘份,没成想竟还在大运河上偶遇了。”

一听胡宗宪不但看过自己的《论治安疏》,而且还对自己的见解十分赞赏,张居正顿时也对胡宗宪刮目相看,笑道:“哈哈,那这么说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呐!”

胡宗宪正色道:“岂是有缘这么简单,这真是相见恨晚呐!”

胡宗宪一面命人准备好酒宴,一面拉着张居正深谈《论治安疏》上的内容,张居正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对天下局势的深刻认识,以及改革之法全盘托出,直令胡宗宪对他更是钦佩有加。

最后,胡宗宪不禁有些惋惜道:“可惜,我看严阁老和皇上,似乎根本就不重视太岳兄的《论治安疏》。”

张居正有些落寞道:“我的《论治安疏》若要实施,势必会得罪皇家宗室、天下世族大家、以及各级官僚,非有大魄力者不可为之。”

张居正此话隐隐有暗讽严嵩、暗讽嘉靖帝,皆缺乏改革胆魄的意思,但胡宗宪也没有深究,反而摆摆手,将一旁服侍的下人屏退出去,然后接着张居正的话,深以为然道:

“太岳兄所言极是,当今皇上迷恋修道长生,严阁老只想弄权谋私,至于徐阁老,哎呀,有才无胆,也不堪大用啊!我是一个武夫,说话耿直,你莫要介意哈。”

张居正正色道:“怎么会呢?你我皆是为国为民的爽朗之人。”

胡宗宪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叹气道:“爽朗没有屁用啊!反而可能会断了自己的仕途,也未可知呀!”

张居正试探性的问道:“梅林兄,你和严阁老之间,不是一向休戚与共吗?”

胡宗宪苦笑,而后打趣道:“太岳啊,我虽然是武夫出身,但好歹也读了几年的私塾,要不然你这“休戚与共”这么高深的成语,我未必能懂是啥意思呢。哎,我跟你交个心里话吧,你自己看看,我大明官场多少年来,自太祖皇帝伊始便是党同伐异,我若不是早年屈膝拜到严嵩门下,又哪里能够顺利上位呢,若我不能上位,又哪里能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呢?”

张居正深有同感道:“梅林兄所言不错,独善其身或许容易,可是为官者,若是一心只想独善其身,全然不思为国家、为百姓忍辱负重,岂不就是最大的自私?”

闻言,胡宗宪立刻举杯道:“来来来,太岳兄,就为你这一句话,我必须得敬你!”

张居正和胡宗宪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深谈,越发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尽管一人属于严嵩阵营、一人属于徐阶阵营,但依然影响不到他们之间的相处。事实上,胡宗宪内心也并不认可严嵩,张居正对徐阶的一味隐忍,其实也颇有微词,所谓站队与阵营,不过是时势所迫、顺势而为罢了。说到底,他们两个在内心中,都不属于彻头彻尾的严党一派,抑或清流一派。

与胡宗宪畅聊了半天后,前面的货船才在河边一众纤夫的齐心努力下,缓缓的摆脱了搁浅,这时,张居正也向胡宗宪告辞。

胡宗宪极力挽留,张居正道:“梅林兄,来日方长嘛,等兄弟我回家看过家人后,会再启程前往浙江寻你,到时,你我兄弟再畅饮畅谈!”

胡宗宪抚掌道:“好,那为兄就等着你。到时,我再介绍自己的几个得意下属,给你太岳兄认识认识。若是他们能够得到太岳兄点拨,必能更进一步,成长为我大明中流砥柱之材。”

张居正爽快道:“好!我也正想见见梅林兄手下的得力干将!”

告别胡宗宪,再次回到货船上后,其他人看向张居正的眼色明显多了几分敬意,货船上的主事之人,连忙给张居正安排了一件最好的房间,低眉顺目的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您是何方神圣?怎么屈尊来到小人这艘破船上呢?”

张居正淡淡一笑道:“休要胡言乱语,什么何方神圣呀,不过就是一闲云野鹤之人罢了,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马小四也上来连连致谢,张居正递给那船上管事之人一两银子,吩咐他这些天不要再让马小四干活了,多给他做些好吃的,让他安静养伤。船上管事之人哪里还敢接张居正递来的银子,连忙应承了下来,很快就下去安排了。

这时,马小四对张居正更是感恩戴德、连连鞠躬,张居正安慰道:“我也是荆州府江陵县人氏,说来我们还是同乡,出门在外,理应互相帮衬。”

木船慢慢悠悠的从运河转到长江,再沿长江而上,整整用了一个月时间,才从京城抵达荆州府。

下船后,张居正专门找来马小四,塞给他三十两银子,继而说道:“小兄弟,你我这一路也算有缘,这几十两银子,你且拿着,一部分还给你家老爷,剩下的买几分薄田,应该可以勉强糊口的。”

马小四坚决推辞道:“恩人,你对小人已经很好了,你给的钱财,小人万不能收。更何况,小人就算收了也没用,若没有后台庇护,这一点儿余财,不出三两年,也会被官府或那些地主大老爷想尽办法盘剥而去。”

见着马小四不但有骨气,竟还如此懂恩情、不贪婪,张居正便对其道:“既如此,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这些钱你还拿着,先去安顿一下你的家人,再去江陵县张家台村寻我。”

听到张居正这么说,马小四立刻跪下道:“老爷,您以后就是我马小四唯一的老爷,只要您一句话,我马小四上刀山下火海,虽死无怨!”

张居正之所以要收留马小四在自己身边,其实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他自己毕竟对民间疾苦缺乏切身感受,即便自己对底层百姓再有同情之心,但也难以做到设身处地的共情,而有了马小四在自己身边,有些对民间百姓的问题,可以随时问问他,看他能有什么感受和下意识的看法。

说到底,张居正还是想着有一天能回归仕途,期望自己依然能有机会,施展自己的一腔抱负,实施改革、祛除政弊,真正的能解决百姓疾苦,为大明的天下延续国祚、盛世长歌。 jCn7VugtZTa1ANBmjxUlv7ZjPA+r3RKHW6pS2IOm/gJSi8OtMg1O5oF7SXx8xGy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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