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文字和语言产生之前，人类表达意义的方式多以视觉呈现为主。正如岩画研究专家指出：“从表意的功能上来看，岩画最接近于‘文字画’，是一种叙述性很强的绘画。很多岩画确实是在通过画面的组织去表明一桩具体的事件。”
而从绘画的起源与发展来看，人类早在旧石器时代就已经使用运动图像叙述故事、表达信息。如苏美尔绘画代表作《乌尔的旗标》以分层叙事的构图展开乌尔王室发动战争、征服异族、庆祝胜利、缴获战利品的情节。
当然，在文字产生以后，绘画仍然是重要的叙事媒介。曾撰写过《艺术哲学》的丹纳宣称：“我立志要以绘画而非文献为史料来撰写一部意大利历史。”
约翰·拉斯金认为：“伟大的民族以三种手稿撰写自己的传记：行为之书、言词之书和艺术之书。我们只有阅读了其中的两部书，才能理解它们中的任何一部；但是，在这三部书中，唯一值得信赖的便是最后一部书。”
雅各布·布克哈特则认为：“只有通过艺术这一媒介，一个时代最秘密的信仰和观念才能传递给后人，而只有这种传递方式才最值得信赖，因为它是无意而为的。”
以上这些看法表达了艺术（特别是绘画）对于历史叙事的重要性。
古希腊时期是西方艺术史上的黄金时代。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是一种模仿性的生物，而正是模仿促使人类进行文化创造性的活动。古希腊的绘画已经突破了原始绘画的写实性模仿，而转向“对精神产品的模仿”。
“不少古希腊瓶画与荷马的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有很充分的联系”
，瓶画以神话题材和日常生活题材为主，表现的多为情节性场面。而且，“在一些很早期的叙述性希腊艺术品中就已经出现了特洛伊陷落的故事。”
古希腊艺术的基本精神传递到古罗马，其绘画亦多表现为叙事性绘画，即记载具体的历史事件，用来装饰公共场合和住宅。庞贝城著名壁画《密祭》表现了对酒神狄奥尼索斯的秘密献祭。“在深红色的背景上，密祭的场面一步步展开，那些紧张的少女、狂欢的萨提尔和焦虑的女信徒都处于一种肃穆、神秘和紧张的气氛中。”
中世纪绘画的主要形式是教堂彩绘画，模仿的文本是《圣经》。例如，著名的坎特伯雷大教堂东窗的玻璃画，画的中央方框描绘的是耶稣受难图，方框周围是四幅较小的半圆形玻璃画，描绘圣经中的有关场景。中世纪绘画艺术注重视觉形象的系列性，因而叙事功能大大增强。文艺复兴是西方艺术的又一个伟大时代。乔托、米开朗琪罗、达·芬奇、拉斐尔、提香、波提切利等都是艺术史上熠熠生辉的名字，他们创作出了大量的故事画。“艺术品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描述一个故事（story）。这个故事得选自权威的文学资料，而不管是神圣的还是世俗的资料。艺术作品应该以尽可能令人信服和富有表现力的方法再现《圣经》、圣书中的历史或古典史、神话或传说中的某个事件。”
“到了17世纪，图画形式对文学主题的忠实成了视觉艺术作品的最受珍视的特质之一。”
西方艺术史上这种叙事性绘画模仿叙事文本的倾向持续了好几个世纪，我们可以说：20世纪之前的西方叙事艺术史简直就是图像模仿文本的历史。这是一种彻底的文本中心主义，肇端于古希腊的理性主义或“逻各斯中心主义”思维方式。20世纪兴起的达达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等艺术流派开始摆脱对文学、历史的依赖，尝试建立绘画语言自身的独立价值，树立“绘画不做自然的奴仆”“为艺术而艺术”等观念。
中国艺术发展史上关于绘画与叙事的关注与讨论引发我们进一步的思考。“河龙出图，洛龟书灵，赤文绿字，以书轩辕”的传说即涉及图像的起源与叙事功能。西晋文学家陆机提出了“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进一步强调绘画的记录功能。而唐代张彦远认为，图像与文字是两种记载人类活动的媒介，他在《历代名画记》一书中写道：“记传所以叙其事，不能载其容；赋颂有以咏其美，不能备其象。图画之制，所以兼之也。”张彦远认为绘画既可以记录历史事件和人物，还可以描绘风俗习惯等，他甚至觉得绘画比文字具有更直观的扬道作用。宋代郑樵在《通志》一书中，主张图文互证：“见书不见图，闻其声不见其形；见图不见书，见其人不闻其语。”郑樵认为只重文字而轻图像的史学势必沦为虚学而非实学，强调了绘画在史学研究中的历史叙事功能。
集中体现绘画承载叙事功能的当属中国长卷画，叙事、倒叙、插叙等在绘画中也多有体现。东晋顾恺之所作长卷画《女史篇图卷》依据西晋张华的文学作品《女史箴》而画，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内容是讲解劝诫宫中妇女的一些封建道德规范。画面共九段，描绘了当时宫中贵族妇女的生活，塑造了一系列动人的人物形象。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以其内容的异常丰富性、高度的历史真实性、艺术表现的生动性，成为我国古代绘画史上具有不朽意义的杰出作品。画的内容结构分为三个段落，长卷构图中充满了戏剧性情节和引人入胜的细节描写。整幅画卷有铺垫、有起伏、有高潮。可见，长卷绘画除了记录封建礼教、抒发浪漫情怀，还可以反映广阔的社会现实生活。
上述历史回顾揭示了叙事绘画发展的一些规律：对文学文本的再现或摹绘、史实记载、作者情感叙述等构成了叙事绘画的主要内容；在叙事思维上，时间性逻辑占了支配性的地位，反映到叙事方式或叙事结构上往往是明显的线性因果特征。以上规律是成人艺术家叙事绘画的普遍特征，对叙事绘画的探讨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绘画与叙事的关系，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幼儿叙事绘画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