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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45年,爱丁堡

瑞秋在看到他们之前就听到了声音。冷清的鹅卵石街道上,沉重的靴子踏着污浊的泥水,啪啪作响。她试着向外张望,想看看那些即将成为杀死她的刽子手的面孔。但她面前的那个壮汉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警告,让她不敢再动。她脸颊上的红色掌印,已经告诉她,不会再警告第二次。

“求求你,”她恳求道,“放我走吧。我没病!”

不幸的是,就在此时,她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弥漫在空气中。站岗的人转过身来,扬起眉毛,神色坚定。顿时,她明白了,她根本出不去。

她有没有病,其实无关紧要。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你应该心存感激。”他对瑞秋说,“牧师本来想烧了这个地方,但镇长不让。他担心整幢公寓会一起着火。所以,”他对瑞秋咧嘴一笑,那是一种不露牙齿、没有幽默感的笑容,“算你走运。”

算我走运?瑞秋听了,真想朝他吐口水,但她不傻。她可不想被他手里的棍子敲碎头骨,也不想被他别在腰间的刀子捅破肠子。事情本来就已经够糟的了。

行进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瑞秋第一次见到他们。牧师衣着齐整,自以为是,后面跟着五个拿着木棍和锤子的人,看起来他们宁愿去别的地方。

他们可不是唯一听从牧师差遣的人。

他们没有和瑞秋说话,她的命运早已注定。他们只是来执行牧师命令的。

牧师一声不吭地指了指她的小房子,那是狭窄的廉租房街道底层的一个单间小屋。瑞秋内心虽然紧张,但还是暗暗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在场的人谁也没动。牧师转身怒视着他带来的暴徒。其中个儿最高的那个,肥硕的拳头里攥着一把锤子,摇摇头,喃喃自语。瑞秋却什么也听不见。

牧师皱着眉头,显然很生气,但拿锤子的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举起沉重的锤子指着她。

瑞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想靠近,特别是当她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因为他们怕靠得足够近,想象中的病毒就会接触到他们。

好吧,如果他们认为把瑞秋关进黑暗的小屋之后,她就会蜷缩在角落里等死,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这时,瑞秋双臂交叉在胸前,挺直了腰板。

牧师看到瑞秋的这个动作后,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快进去,”牧师对她咆哮道,“带着你那肮脏的躯体,快点儿滚出我们的视线,这样我们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不愉快了。”

瑞秋好像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不。”

牧师瞥了一眼他留下站岗的那个看守,以确保她不会逃跑——就像她肯定会逃跑似的——同时,为了防止她逃跑,他召集了所有的人,备齐了所有的工具。看守转向她,举起手里的棍棒。

“快进去。”看守朝瑞秋喊道。

瑞秋可不想进去,但当看守把棍棒举得更高时,一束暗淡的光影从棍棒上掠过,棍棒钝头上干涸的血迹格外显眼。她紧闭着嘴,忍住了对看守和所有人的咒骂,然后向后退了一小步。这幢肮脏公寓的影子立刻吞噬了她,但她仍然能够看到牧师再次召集他的人,敦促他们向瑞秋靠近。

第一块木板被钉在齐腰的位置。第二块低一些,紧紧地贴着地面。瑞秋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一块又一块的木板把小门死死地钉住了。

就在最后一块木板被抬起的时候,她能看到的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一道小缝,她折断了这块木板。

她冲上前去,用身体撞向那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把一只胳膊伸了出去。

“住手!”她尖叫道,“请住手!我没病!我很好,住手吧!”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不会病的!”

外面的手使劲捶打着她的手,但她惊慌失措,丝毫没有注意到手指甲被扯掉了,也没注意到小拇指已经被扭断了,她只是不停地向外伸着手,使劲地推着一动不动的木板,慌乱地抓着那些根本不会救她的手。

她可能会一直挣扎下去,但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前一拉,把她困在了新筑的木墙上。

“住手!”一个男人狠狠地对她说。听声音,这个人不是看守,也不是牧师。由于她的手腕被紧紧地抓住,她很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直到她能看到外面。原来是个子最高的那个人,就是拿着锤子的那个。“你必须住手,”他说,“你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紧紧地攥住瑞秋的手,都快把她的骨头捏碎了,然后轻轻地把她向后推,直到她的胳膊缩进用木板封住的入口。最后一块木板很快就钉在了缺口上,瑞秋听着钉子被钉进去了。

她彻底被困住了。

她还能听到外面男人们的低语声,但她转过身去。角落里一支燃烧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亮,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光线。透过微微的光亮,瑞秋可以看到架子上几乎没有食物,一口锅悬在冰冷的炉架上,炉子里只剩下灰烬,旁边的煤桶和架子一样空空如也。角落里的床边放着一张矮凳,瑞秋走过去,坐了下来,又像那天早上牧师来访前一样守夜。

没过多久,她完全没有想到。

“对不起。”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伸出来握住了瑞秋的手,“这是我的错。”

“不是你带来的瘟疫。”瑞秋说,她竭尽全力不把声音里的怨恨表现出来。这不是安妮的错,不是的。

安妮无力地一笑。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蜡黄的肤色,但她身上的疖和脓疱却很明显。安妮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开始咳嗽。这阵咳嗽让她痛苦不堪,当她擦完嘴后,一条血痕留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肯定活不久了。

别离开我,瑞秋绝望地想,但这不是她的朋友能掌控的。

“我应该听你的,停止工作。”安妮——曾经是——一个妓女。她有一份客户名单,上面的人相当富有。她告诉瑞秋她会没事的,瘟疫不会波及富人。

但瘟疫不在乎你是谁。

然而,牧师们却在乎你是谁,瑞秋愤愤地想。她打赌安妮的顾客,无论他身在何处,都不会被关起来。他可能是在一张漂亮的四柱床上休息,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有一个女仆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可能有一些新手在他身上喃喃祈祷,确保他那享有特权的屁股都能上天堂。

实际上,她想,他可能已经死了——这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安妮很快也会死去,然后瑞秋就孤身一人了。

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在黑暗中。

只有一具尸体做伴。没有足够的煤来生火,几乎没有东西吃。

瑞秋不会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受苦。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慌,抓住朋友的手,尽力微笑。她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开始唱安妮最喜欢的歌。

明天很快就会到来。那太可怕了。这将是她无法忍受的,但她会继续忍受。

她一直都是如此。 cwrGMBZOIngkUUf8wOQoHzTm2fQ3rKVtNhd5Vo8bSML/ZCcgPNLydaFmMrBfFsI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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