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们儿,没事吧?你已经郁闷一整天了。”杰米最好的朋友肯尼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把他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什么?哦,没事,我挺好的。”其实他并不好,虽然有心事,但熙熙攘攘的学校餐厅也不是倾吐心声的好地方。杰米只能强颜欢笑,继续拌着他面前的那碗意大利面。当他意识到肯尼、约翰和克里斯都坐在桌子旁盯着他时,他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问你进展如何,昨天晚上?”克里斯提示道。
“嗯?”杰米惊讶地看着克里斯,感觉被浇了一头冷水。他怎么会知道昨晚的事?
“和卡拉?”克里斯再次提示道。
“哦。”
“哦?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肯尼朝他咧嘴笑了笑。
“的确。我是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分手了。”
“她甩了你,是吗?”约翰问,“总算有点儿理智了!”
“她没有甩我!”杰米愤怒地回答,“是我甩了她。嗯,不是。等等,也算不上谁甩了谁。我们就是和平分手了。”
“卡拉甩了他。”肯尼打趣道。
“她没有甩了我。我们只是……我们不合适。”
“好熟悉的桥段啊。”
杰米朝克里斯竖起了手指,并努力地对那三张傻笑的脸,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肯尼说得没错,但他内心很平静。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学校,而在家里,在他爸那里。他也不太担心他爸,因为妈妈请了一天假,她会像老鹰一样盯着他爸。但他担心……
天哪,其实什么都担心。
爸爸还要回医院吗?和他一起继续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还会再做傻事吗?
要怎么做才能防止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
他有一大堆的问题,却都没有该死的答案。妈妈今天早上让他回学校,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这次没出人命,但他心里仍然很愧疚,因为他想逃离那个家和笼罩着他们家的阴霾。现在他却要专注于数学课,还要和他的朋友们开他爱情生活的玩笑。
这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别担心,杰米,”约翰说,看到杰米强颜欢笑,约翰感觉他们有点儿过分了,“我觉得你会找到更好的。”
“但他找不到比卡拉·布莱特更漂亮的了,”克里斯摇摇头说,“如果不靠他那张脸的话。”
这次杰米确实笑了。他的脸,就像克里斯所说的,还不错。为此,克里斯常常抱怨,因为杰米的这张脸吸引了很多女孩的关注。也难怪克里斯会抱怨——他自己脸色苍白,斑又多,而且还长了两只招风耳。
“你不过是嫉妒罢了。”
“他肯定是嫉妒了。”肯尼说,克里斯朝他扔了一块涂满番茄酱的薯片,他急忙躲开了,“别生气,克里斯,你很有个性的。”他用手指画双引号,把“个性”这个词着重地读出来。
“他是很特别。”约翰表示认同。
克里斯皱起了眉头喊道:“你们都滚吧。”
铃声响了,他们起身分道扬镳,克里斯和约翰要去上现代学的课,而肯尼和杰米要去顶楼上英语课。肯尼他俩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现在是人最多的时候,等大部分同学找到教室,他俩就用不着和半个学校的人摩肩接踵了。这时,肯尼又用胳膊肘碰了下杰米。
“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
肯尼点了点头,他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是杰米的朋友中唯一知道马克死后发生了什么的人。
“是你爸吗?”
杰米点了点头。
“你想聊聊吗?”
“我——”他既想,又不想。也不是说完全不想,只是不想在这里讲……但他的确需要找个人聊聊。他宁可向肯尼吐露心声,也不愿向妈妈倾诉。如果杰米愿意和她讲,妈妈当然会耐心地听,还会感到很高兴。但随后,她只会担心,她担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可能要晚点儿吧?”
“好的,没问题。”他们在顶楼的楼梯上停了下来,英语教室就在几步远的地方,“那咱放学后见?”
杰米做了个鬼脸,说:“今天不行。”
“那就明天吧。如果你愿意,咱们把数学课翘了。”他咧嘴笑了一下。肯尼知道杰米有多讨厌数学,主要是因为他数学很烂。“或者明天放学后也行,我在附近等你。”
“我已经在补数学了好吧。”杰米提醒他,“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哥们儿,说真的。”
“谢了。”杰米使劲点了点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哭了一样羞愧,然后便快步走进教室。
通常,杰米从学校坐公交车回家,能比步行省一半的时间,而且作为学生,他可以免费乘车。不过,虽然今天的天气寒冷潮湿,还有点儿阴郁,他却决定步行回家。因为他并不着急回家,在上第三节课的时候,妈妈给他发了短信。
今晚开个家庭会议。芒罗长老会一起参加。
天哪,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嘛。杰米轻蔑地哼了一声,想象着芒罗长老对他亵渎神明时的反应。上次芒罗长老来的时候,杰米对他的瞎掺和很恼火,而且当时还表现出来了。妈妈为此一个星期没跟他说话。所以这次他必须表现得好点儿,但该死的,为什么又是他?
为什么妈妈非得把教堂牵扯进来不可?
爸爸可没去过教堂,据杰米所知,爸爸甚至不相信上帝。
杰米很恼火,因为他不得不忍受长老的那些所谓的关怀,他拿出手机给妈妈发短信,说他可以在八分钟之内出现在妈妈面前,但他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
为什么芒罗长老要一起参加?你问过老爸想让他来吗?
没过多久,短信就来了,杰米一下子愣在原地。
是你爸叫他来的。
好吧。杰米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把手机塞进书包,把冻僵的手揣进口袋,尽可能让余下的路程变得漫长些。
当他拉开花园的大门时,妈妈正从客厅透过窗户向外看,一看到他,就皱起了眉头,赶紧挥手让他进来,还生气地指着她的手表。杰米抱歉地耸了耸肩,转身把门关上,背对着妈妈翻了个白眼。当门底擦到铺路板时,他畏缩了。
当杰米再次转过身来时,妈妈已经把前门打开了。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法语老师留我谈话了,”杰米撒谎说,“我的作业做得很糟糕。”
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几乎是把他推了进去。
“你浑身都湿透了,没坐公交车吗?”
“没有。”
“上帝啊,杰米!”
“芒罗长老来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杰米真有点儿受不了妈妈,结果他的胳膊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作为对他厚脸皮的奖励。
“赶紧去换件衣服,好吗?穿件体面点儿的衣服,别穿那些邋遢的短袖!”
杰米悻悻地朝楼梯走去,到了楼梯跟前,他停了下来,把书包扔在地板上,又把夹克挂在栏杆上。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走廊和客厅。他爸正坐在扶手椅上,胳膊肘搭在膝盖上,耷拉着头。那把椅子很大,但即便这样,他看起来却……很瘦小,好像上次掉到河里让他缩水了一样。
或者说吸走了他的一部分生命。
杰米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顺手把运动衫的领子拉高了些。爸爸笨手笨脚地伸手去拿纸巾盒,从里面拽出了一张纸巾,当他冲着手里的白色纸巾猛咳了几声时,杰米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爸?”
他没法立刻回答,不得不先抬起一只手,平复一下抽搐着的胸口。
“没事,儿子。”他总算缓过来了。“只是——”喀,喀,他咳嗽着说,“只是感冒了。就是典型的感冒,明白吗?”
杰米给了他一个更像是鬼脸的微笑,爸爸这病似乎比感冒严重得多。杰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妈妈就从厨房回来了,她刚才可能在厨房里擦台面,尽管台面早就很光亮了。
“杰米!”她一边喊道,一边从栏杆上拎起他湿漉漉的夹克,“你还不赶紧上楼?快一点儿,芒罗长老马上就到了!”
说完,妈妈匆匆忙忙地走开了,嘴里不时地喃喃自语,嫌弃地伸直了胳膊拎着杰米的夹克。杰米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上了楼梯。
一进自己的房间,杰米就把校服上的领带扯了下来,扔到床尾,领带的结还打着。他把衬衫放进了洗衣篮,然后麻利地脱掉了裤子,还习惯性地闻了闻,每条裤脚都沾着泥斑。杰米知道,如果他表现得不好,妈妈就会把他赶上楼。接着,他穿上他最好的一条牛仔裤和一件他很讨厌的、很厚的麻花针织衫。每次他都是冻得不行了,才穿上这件针织衫,妈妈总是会为此唠叨一番。
杰米准备好了……但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楼下的场景。他胡乱地翻动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课本和试卷,突然发现了昨天要交的一份数学作业,他本以为把它弄丢了,原来在这里。纸上还是一片空白。如果看到他是在做作业,他觉得妈妈就不会埋怨他在楼上等芒罗长老了。于是,他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纸上一排排整齐的方程式。
噢,现在他知道之前为什么没做这个作业了。
原来,杰米要做这个难如天书的作业,需要用到放在楼下书包里的课本,明明是因为自己懒,他还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看课本,就达不到练习的目的了。另外,他琢磨着,就算有课本,他也做不好。但是,肯尼擅长数学啊。只要在交作业之前让肯尼帮着看一眼,告诉他有没有明显的错误,又或者干脆告诉他怎么做,不就行了。
这时,门铃响了,杰米正在解倒数第二个方程式,他已经纠结了整整十分钟,因为它包含负数。他知道,就是这个负数让解这道题变得困难重重,但他真记不起来老师是怎么教的了。他停了下来,手里拿着笔,听到妈妈踩在走廊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她肯定穿了高跟鞋,显然,她不会穿着拖鞋去见芒罗长老。可是,如果杰米不脱鞋,就甭想进家门。唉,算了,算了。
可能她不会让芒罗长老脱鞋。
想到这些,杰米叹了口气,继续回到刚才那个方程式上。他知道自己根本解不出来,索性就开始潦草地乱写,等待着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
突然,妈妈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探进头来。
“你没听见门铃响吗,杰米?芒罗长老来了。”
“我在做数学作业。”他指着那张纸回答。
“现在?”妈妈疑惑地摇了摇头,“你不能晚点儿做吗?我都跟你说过了,这是家庭会议,你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我是,杰米闷闷不乐地想着,但芒罗长老不是。
“至少让我把这个方程式解完吧?如果我晚点儿再回来做的话,之前的思路就忘了。这道题真的很难。”
“好吧,但我希望你五分钟之内下楼。好吗?”
杰米点了点头。
“我是认真的,杰米。如果一会儿还要我上来叫你,那么一周之内,你就别想和你朋友出去,包括去橄榄球队训练!”
啊,还是妈妈最懂怎么戳他痛处。
“五分钟,就五分钟。”杰米回答,“也许不用五分钟。”
实际上,他不到一分钟就做完了这道题,主要是因为杰米已经不再关心他是否做错了。剩下的四分钟,他就站在楼梯台阶上,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有妈妈刺耳的笑声,也有芒罗长老低沉的说话声。爸爸好像没怎么说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下楼。
“哦,杰米!”当他出现在客厅时,妈妈吓了一跳,但笑得很开心,似乎杰米的出现是一种意外的乐趣。好像刚才她威胁杰米的事压根没发生过,要知道,五分钟前,她还警告杰米,不准时下楼,就再也没有社交生活了。“你来了,还记得芒罗长老吧?”
“你好啊,杰米,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您好。”
芒罗长老绝对名副其实。他看上去七十多岁,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乱蓬蓬的。不过,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把杰米吸引住了。长老和妈妈坐在沙发两端,爸爸则坐在与沙发对着的扶手椅上。如果杰米想坐下来,就不得不挤在妈妈和长老中间,动弹不得。所以,杰米决定,就让自尊心受点儿打击吧。于是,他退到角落里,在盆栽旁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好吧,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芒罗长老坐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扣夹在两膝之间。
杰米皱着眉头看着地毯上黑乎乎的斑点,妈妈曾把一整杯咖啡都洒在上面,后来怎么也擦不干净。芒罗长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有什么权利做这种事情?
这本来应该是爸爸做的事情,如果他不做——或者没法做——那么应该是妈妈做才对。但没有,在他们两个看来,芒罗长老就好像知晓宇宙中的所有答案一样。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杰米只是使劲咬住自己的舌头,试着把自己的面部表情锁定为一个可以被原谅的不满青少年。
“我们今天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利益,也就是这个家庭的健康和幸福。现在,家庭不和谐。我希望能够帮助你们,让家庭和睦。”
去他的。
杰米抬起眼睛看着妈妈,妈妈怒视着他,希望他别乱说话。他又看了爸爸一眼,爸爸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芒罗长老,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在拼命地抓着救生筏一样。杰米真受不了,所以他再次看着地毯。
“现在,凯伦,你成为我们社区委员会的一员有段时间了——”实际上,自从马克出事以来,当爸爸躲在酒瓶子里时,妈妈就躲在了社区那里,而杰米只是想躲起来。“约翰,我很高兴听到你说意识到上帝的力量了。上帝可以为你提供此时所需的疗愈和安慰。”他稍作停顿,“我能希望杰米也加入我们吗?”
不,该死的,杰米不会加入的。他等着妈妈为他找个借口,结果妈妈并没有帮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杰米已经感到牙痒痒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低头看着沙发。
这时,妈妈已经从愤怒变成了恳求,而芒罗长老似乎也在用他的眼睛向杰米发起挑战。
然而,挑战并不被接受。
“这个与橄榄球队的训练冲突了。”杰米说。
对于这个理由,杰米认为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借口,但芒罗长老显然不赞同。
“我们在一周的不同时间都可以提供服务。如果这些都不适合,我们还有青年组的,你可能会更感兴趣,就不会觉得闷了,怎么样?”
“我对您那些关于耶稣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杰米吐了一口唾沫,压力之下,他被迫说出了这样无礼的话。
芒罗长老对他的话没做任何回应,只是平静地笑了笑。“我们可远不止这些,杰米。我们的组织是以社区为基础的。有些人是因为和我一样有信仰,但还有些人是为了陪伴,想要为他们的社区做些有用的事情。”
经过一番周旋,杰米觉得撤退是最好的战术。
“我会考虑的。”他含糊地说。
“太棒了。”芒罗长老说,就好像杰米刚刚同意每周坐在教堂的第一排一样,“现在,我们谈谈最近发生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导致了目前的危机,嗯,‘危机’,我想这是一个很贴切的词。约翰,你想说点儿什么吗?”
爸爸看起来什么都想做,但他脸色苍白,嘴唇下翻。他虽然张开了嘴,但好像是被强迫的一样。
“我……那是一段黑暗的时光。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停药了。我知道吃药对我有帮助,但我,嗯,那时我不想被帮助了,你知道吗?”
他无助地看着芒罗长老,当长老对他鼓励地点点头时,他似乎稳定了下来。
“我觉得我应该承受痛苦,我活该那样。之后,我就不能思考了,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任何美好的事物都看不见了。”
爸爸的表情无法掩饰对妈妈的愧疚。杰米有意回避直视爸爸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受不了。
“没关系的,约翰。”妈妈说。她听起来好像要哭了,杰米在地板上扭动着,想要逃跑的冲动紧紧抓住了他。
“我去了河边,我想……我只是想逃避,不想——”
不想再活着。杰米在脑子里替他说了出来。杰米知道爸爸黯然神伤,知道他情绪低落,服用药物,而马克的死是这一切的催化剂。杰米都知道,但并不在乎。他也是杰米的爸爸,为什么就不能为杰米而活着?
“其实你一直都在寻找答案。”芒罗长老用那低沉而舒缓的声音说。
长老的话瞬间引爆了杰米内心的苦闷。
“他想自杀。”杰米怒气冲冲地说,他已经厌倦了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事实,“他企图自杀!”
“不,不是的。”芒罗长老不赞同,“这是求救的呼声,而且上帝也听见了。上帝是仁慈的神,他明白从悲伤中走出来有多难。你哥哥马克也想要——”
“胡说八道!马克根本不相信上帝。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说他在地狱里被烧死了,是吗?”
当杰米听到妈妈急促的喘息声时,他渐渐从愤怒中平静下来。因为他意识到妈妈也相信上帝,她对死亡的看法和长老一样,但现在为时已晚了。
杰米沮丧地看着妈妈,但道歉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他能想到的话都很蹩脚,理由也很不充分。
最后是爸爸开口了。
“杰米,我的孩子,”他平静地说,“我需要上帝,好吗?我迷失了,我……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我确实需要帮助。”
“那些医生——”
“那些医生给我吃药,拍着我的头,告诉我,我会好起来的,但我还是没好。也许你说得没错,也许我在教堂里没法获得平静,但在你妈妈备受煎熬的时候,上帝帮助了她,因而我愿意敞开心扉去试一试。你能接受吗?”
“好吧。”杰米回答,同样平静,因为当爸爸眼含泪水看着他时,他还能说什么呢?“可以,好吧。”
杰米把目光移开,凝视着窗外,内心苦苦挣扎着,爸爸不能……就只做爸爸吧。总之,芒罗长老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杰米能感觉到,芒罗长老的目光十分沉重,在燃烧着他的灵魂。
杰米想,他自己最好能习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