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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巨鱼

“这雨可真大啊。”独山俊御风而起,在这狂风中御风飞行真是毫不费力,到了数十丈高空后向下方俯视,只见无数涓涓细流从北方山峰中间流淌过来,浸入巾、明、独三山中间的那块平地——那里也正是神庙之所在。

他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山神庙所在的这一片虽是潮北山区间较为平坦的土地,水向这边流正常,可流到这里之后,按理就该向地势更低的东南泄去,不该在这里淤积才是。

他又向南飞去,一直飞到圈住他们三人的那条界线,向南眺望,只见界线之南二十余里处,几条河流因为山泥倾泻都淤塞了,这才导致北面水流不断涌来,南面却积水不通而淹庙。

明山轩也飞了过来,对独山俊说:“三弟,大哥叫你我一起到北面看看!”

两人飞往北面,来到北方界线,巾山杰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大哥!”两人同时叫喊一声,跟着独山俊就说了南面河流淤塞的情况。

巾山杰眼中神光闪动,指着北面说:“你们凝神力于眼,向北望去。”

独山俊和明山轩同时将神力凝于双目,向北方高空眺望,便看见有大片的水汽借着飓风不停地往西北吹。三山这片地区算是山地与平原的交界处,再往北便是五岭群山。那股水汽从大洋卷起,借大风吹到这边,到了五岭群山刚好被挡住,便在五岭南侧形成坡面雨。

“可惜了,可惜了,这水云太低了。”明山轩觉醒得比独山俊早,虽然是同时接触天书,但不知为何,修炼法术却总比三弟更快一些,尤其对《知时》《识地》两卷,比独山俊更为擅长,所以于水云的运动细节一目了然,“如果这片水云更高一些,便可越过五岭,直往江南甚至中原去。”

独山俊这时也看出来了:“若是水汽越过五岭,那这灾就不止于三山,要落在江南、中原了。”

“那倒不会。”明山轩说,“江南、中原方圆数千里,我们这边才多大?方圆数百里而已。这片水汽如果越过五岭,就是滋润万里的好雨,可如今集中落在我们这边,就要形成雨灾了。而且据我百年来的观测,一年的水汽基本恒定,我们这边多水,中原那边就少了,这边大涝,回头那边怕是要干旱。”

独山俊眼睛一亮:“若是这样,那我们如果抬高水云,让这水汽越过五岭,则不但对我们这边有利,对江南、中原也有好处。”

“道理是这样没错。”明山轩说,“只是天地灾劫,各有定数。按照天书所载律条,有一些我们能干预,有一些我们不能干预。”

独山俊指着雨云:“那这雨云我们能不能干预?”

明山轩正要开口,巾山杰已经插话:“这个我们可以干预。”

独山俊大喜:“好,那我来!”

他说着便降落风头,立于独山之巅,准备借风吹云。

明山轩飞到巾山杰身边,低声问道:“老大,我们三个是山神,按照天书所记载的天条,我们的管辖范围只在这界线之内的三山地区。如果让这片水云越五岭而北,改变的就是江南,甚至中原的旱涝了。按照天条,这不是我们能干预的啊!”

巾山杰反问道:“你觉得这片水云是自然形成的吗?”

明山轩一个愕然:“什么?”

“且看看老三的‘借风’效果如何,再做打算吧。”

便在这时,独山之巅涌出一股无形之力。独山俊的喝声随之传来。在人类耳中,那只是独山里忽然轰隆隆如同雷响,但巾山杰、明山轩却听得出那是三弟的怒喝:“谷若龠兮——山如橐,风来,风去!”

明山和独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力量旋涡,一股强风从明、独两山之间卷起,冲向高空,将水云向上冲了数十丈。过了这个高度,想必这片水云就能安稳度过五岭,飞向江南西道。

独山俊正自窃喜,忽觉得来自东南海上的狂风却无端端减弱了。这水汽的飘移主要还是靠来自海上的大风,独山俊的借风只是助之往上再送数十丈。这时风势猛缩,单靠独山俊借来的风便托不住这漫天水云,云汽下沉直接化雨,尽数往独山上倾泻下来。

这片云汽如果全部凝聚成水,能够灌满一个百丈方圆的湖泊,这时直接化水冲下来,哪里像下雨?简直是天河倒垂,而水势的中心就是独山俊。

就在云汽化水前的一刹那,巾山杰手指间隐隐发出一道丝网,渗入地底,跟着又往东南千里之外漫去。

不到一顿饭工夫,小小一个独山便多了七八个瀑布,将韩家的木屋全都冲垮了——而韩家所住的木屋造得十分结实,本来应该可以扛住风雨,却哪想到来的不是风雨,而是瀑布大水,木屋便扛不住,人被冲进山洪之中。

明山轩大惊,急运分身术。他们被天条拘束着,不能在人前随便显形,所以明山轩分出九个化身,再将化身变成三只猿猴、三只山猫和三条蟒蛇。猿猴捞人,山猫叼人,蟒蛇缠人,将韩家老小拖出洪水,撂在几处没水的山坡间,只韩家的小女儿不见踪影。

正面被大水冲倒的独山俊,无比狼狈地从水中钻出来。他对韩家比别的家族不同,很清楚这一家子的人数,低头一瞥就发现二哥救出来的人里头少了一个,不由得着急起来:“二哥,二哥!还差一个,差最小那个女娃儿!”

明山轩叫道:“我找不到!”

巾山杰凝神于眼,刹那间遍观三山,就是虫蚁之微亦不能逃其洞察,便看到洪水之下有一块巨石,那女娃儿被钩在那块巨石下面,所以明山轩一时未能寻得。

巾山杰手一指,喝道:“禁!”

那片水面便裂开了,露出岩石。独山俊化为一只黑虎,跳入水中,咬住女娃儿的衣襟拖了出来。巾山杰收了手,那裂开的水面便合上了。

韩家的女娃儿已经被淹得濒死,迷迷糊糊中看到有个黑影将自己衔出水面,跟着一股巨力打在自己胸腹之间,憋住的水便呕了出来。小女娃勉强睁开眼睛,却见那雄壮的黑影飞跃而去,她伸手一抓,抓到了一丛黑色的虎毛,等收回手看时,虎毛已经变成一缕黑发。小女娃望着水,将毛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神奇的是这毛发缠手之后便隐形不见了。

独山俊救了人后飞回空中,愤愤道:“今天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天象难测了,这风竟然说弱就弱的!”

巾山杰冷笑不语。明山轩也有所觉悟,说道:“老大,这风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巾山杰说,“这风不是天然飓风,是有什么人借机搞事。”

“搞事?搞什么事?”独山俊道,“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巾山杰道:“上游降雨急湍冲来,下游淤塞水势难泄,而中间水势不断上升,那里恰好是我们的庙宇所在,你说呢?”

独山俊一听,怒道:“听大哥你这么说,竟是冲我们来的?冲我们来也就算了,正面来跟我们干啊!我们若干不过,自己把庙烧了就是,为什么为难这些无辜百姓?是谁?究竟是谁?他藏在哪里?哪里?”

巾山杰道:“水汽从何处来,敌人就在哪里。”

明山轩、独山俊同时便朝东南望去。他们在地底,借着艮感能感应到千里之外,在这空中却只能看到数十里之外,而且风雨势大更是阻隔视线,因此放眼望去尽是水汽蒙蒙,根本看不到所谓的敌人。

巾山杰双手在面前虚招,迷蒙的水汽就在面前扭曲,折射的光线渐渐构成一个宏伟的场景来。

明山轩眼睛一亮:“海市蜃楼?”他们三个被三山界线拘着,出不得这三山地界,只是偶尔潜身市集的时候听往来商人说起,在大海或者沙漠有时候会出现虚幻的幻境,叫作海市蜃楼。

然而巾山杰用水汽折光构筑的这个幻景,并不像他们在梦中无中生有虚构出来的幻象,而像是远方某处景象的重现。

明山轩心中一动,脱口叫道:“移景!”

这是天书中记载的一门高深法术,明山轩和独山俊都还未能学会,不料大哥已经如此精通。

水汽中的镜景是一片大海,海面上波涛汹涌、浪立如墙,看得人胆战心惊。镜景不断向前,穿过浪墙涛壁,眼前景象一变,惊得明山轩和独山俊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只见波涛的中心是一股巨大的旋风,旋风中有许多船只的残骸,数以百计的水妖水怪顺着旋风的螺旋之势,在风浪中有节奏地跳跃着。

独山俊叫道:“原来是有妖怪!”他出生之后便有志于神道,却还从来没见过妖怪。

明山轩道:“这些妖怪……好像在跳巫舞啊。”

独山俊再看时,果然发现那些妖怪在旋风中都有固定的扭动姿态,而且所有头都朝向一方,那个地方就是旋风的中心。

“这次的飓风果然不对劲,他们是在作法,群妖首向之地,必有妖王。大哥,能再靠近一点看吗?”

巾山杰似乎有些吃力了,却还是驱使镜景继续前移,进入了旋风之中。这股巨大的旋风在外部形成了直径千里的螺旋状飓风云,旋风本体也有五百余丈的直径,而进入旋风内部,只见海水被风力倒抽到半空,形成了一片螺旋水柱。螺旋水柱中有几百条鲨鱼被卷在里头,几百条鲨鱼里面是数十条巨鲸,而数十条巨鲸的中心还跳动着一头怪物。那怪物看着像鱼,然而一首而十身,每一个身躯都比巨鲸还要大。

明山轩见到这鱼怪,莫名其妙地怔了一怔。

“这是什么怪物?”独山俊叫道,“这怪物……我们三个要是撞见,给它塞牙缝都不够呢。它一个就顶十头鲸鱼了,海龙的个头,怕都没它大吧?”

忽然那巨鱼如同轮子般的眼珠下移,看向他们三人。

“糟!被发现了!”便见一个巨浪扑了过来,跟着蜃景便消失了。

巾山杰挥散眼前的水汽,说道:“弄出这次飓风的,应该就是这头怪鱼了。”

“真是混账东西!”独山俊道,“我再去借风,这次将风势再强十倍,不信送不走这片水云。”

巾山杰道:“对方能从几千里之外的大洋之上鼓动飓风,抽水成云,再千里迢迢送到这里来,这等逆天抽海、千里送云的威能,你办得到吗?”

独山俊为之气结:“不能。”

巾山杰又道:“刚才对方一发现你借风,马上减弱风势,使你送云未成,反受其殃,这份对风云掌控的精准,你能办到吗?”

独山俊抿了抿嘴唇,虽然不乐意,却还是承认得坦然:“不能!”

巾山杰道:“既然如此,你再借风,对方多半还是有办法化解,说不定借力打力,又添一场大灾。”

明山轩道:“既然这怪物威能在我们之上,法术运用又在我们之上,要为难我们直接冲我们来就好了,何必这样鬼鬼祟祟,躲在暗处暗算我们?”

独山俊道:“也许是因为它上不了岸?别忘了,它再厉害,也是一条鱼。”

明山轩笑了:“有理,有理!”

这时新一波的水云又送了过来,风雨竟无止息的态势。巾山杰朝下方看了看,说道:“先顾眼前的燃眉之急吧,再过不久,神庙都要被淹了。我们的庙宇毁了不打紧,村民收藏在庙中的粮食如果被淹坏,明年他们的日子就不用过了。这片土地上的男女老幼奉我们为神祇,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

独山俊问:“可现在我们阻不了风雨,却该怎么办?”

“我暂时还没想到。”巾山杰道,“且先救急吧。”他一指下方:“一是要清理南面的淤塞,二是要暂时阻止北面的水势。”

明山轩微一沉吟,已有打算:“北面我去。”说着便已经降落下去。

独山俊道:“那南面就我来吧。”

独山俊飞到南面,直到那条拘住他们兄弟三人的界线边缘。就在这时,北方产生了巨大的响动。

独山俊一个心动,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不由得轻叹一声:“二哥真是大手笔了。”

独山上的山洞里,平原处的神庙中,村民同时感到地面似在震动,又觉得北方隆隆作响。这是又要地震吗?想到这大雨天灾已经这样难当,若同时再来一场地震,这是要三村百姓死绝死尽啊!

洞中庙中,几百个山民同时哭了出来。山洞之中,韩家的人已经聚齐,找到路,也躲进了山洞。

庙里头许多人便跑到神案前,对着还没有神像的神台不住地磕头。

在大地摇晃之中,老族长双目垂泪:“难道……真的错了吗?”然而他一抬头,便看到天空中的云化成一只巨大的蝴蝶形状。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蝴蝶状云团已经被风吹散了。

这时地震仍在继续,只是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的地震来得猛可也去得快,这次的地震却不同,地皮在微微震动,所有人都能感应到,却并未产生将神庙屋舍掀翻的巨震。

老族长心头一定,对庙中众人道:“大家别慌,别怕!”

“怎么不怕?”一众老幼哭着道,“野兽来了我们能点火抵挡,但这洪灾、这地震……我们想抵挡也没办法啊。”

老族长道:“就算再难,心里也不能失去希望!大家想想,我们从北面万里颠簸来到此处,途中所经历的艰辛,难道就比现在轻松吗?雨虽然大,毕竟还没淹到脚下,现在惊恐也是徒然啊。至于这地动,这次的地动不大啊,说不定不是什么坏事。”

庙中的众人听了老族长的话,又觉得这地震似乎真的不大,便且渐渐安心了。

独山的山洞里头,这时也是一阵骚乱,有人紧张得就要逃出洞去,害怕地震震塌了洞口被活埋。

忽然韩家那个小女儿叫道:“没事的,我们不会有事的!”但她人幼言轻,没人听她说话。女娃儿低头看看手指上的几根头发——这几根头发一直缠在那里,可是她问别人,却发现除了她之外,没人看得到。

“有人在保护我……保护我们!”女娃儿昂起头,对父母说,“阿爹,阿娘,刚才我们落入水中也被救了,对吧?那是山神在保护我们,对吗?”

她的父母一听,想起刚才落入水中,跟着莫名其妙地跑来些猿猴、山猫、蟒蛇,将他们一家捞的捞,拖的拖,全都救出水面,再联系女儿的话,忽然就不怎么慌乱了。

“这次的地动,我并未心里感到慌乱。阿爹,阿娘,我觉得我们不会有事的。”她的话没头没尾的,真如孩子话一般。但韩家老小想想自家老幼全部幸免于难的神迹,忽然觉得女娃儿说的话似乎有道理。这时候他们已经错过了第一时间出洞的时机,却感到山洞虽微微摇晃,然而并未有坍塌的迹象。

“摇虽摇,可好像摇得很稳当。”韩家老大对众人说,“我也觉得不会有事的。”

地震还在持续着,却很微弱,十几个已经跑到外头的人被淋得湿透,一时还不敢进来,在外头冒雨苦挨。

忽然有个人叫道:“啊!你们看!”

循其所指,众人望去,只见视野所及,北面的地形似乎产生了很大的改变。

“北面的大地……北面的地皮好像隆了起来!”

原来就在山民们惶恐惊骇之时,北方的独山、明山、巾山之间,地面产生了大变,却是明山轩进入山根深处,脚立地底,肩膀扛山,将三座山峰连同北部的数十里大地,硬生生向上抬高了三尺,所以山上山下的村民们都感到了震动。

抬高这三尺之后,整个三山的地势大为改变。北面群山之间的低洼间隙地带,都被倾泻的泥土与拔根倾倒的大树给塞满了,因此片刻之间,山谷形成了阻塞,将北方强降雨形成的水流暂时都挡住了。

巾山杰在半空中俯瞰了这一切,不由得微微点头:“不错不错,两肩担三山,二弟,你的神力又恢复了许多。这么一来,至少能将这水势阻他三日。”

明山轩样貌粗豪,却是粗中有细。他人在地底担着山,耳朵听了这话,即与大哥神音对答:“老大,我分明是神力增进,为什么你要说我是‘恢复’?”

巾山杰一时语塞,不开口。

明山轩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自这场变故发生以来,他心里已经有好几个疑问了。

就在这时,南面产生了一股让他们两人都心头不安的悸动来,吓得明山轩撇下这话头,叫道:“老三!老三!你干什么?!你要做什么?!”

原来独山俊察觉到二哥在地底担山,将北面山谷流过来的雨水挡住,然而只要大雨不停,暂时被挡住的水势终有突破的一天,而且落在三山本地的雨水无法向南倾泻,也依旧在不停淤积。他想二哥在北阻水,那他就应该向南清淤。

若是在三山地界之内,那些河流清淤都不算个事,只是那条无形界线却扼住了独山俊南下的脚步。他很清楚地记得:只要出得这界线,一弹指间就呼吸困难,二弹指就呼吸断绝,七弹指之内就会被抽干生机——这是兄弟三人这些年冒险几次试出来的。

“所以,有七弹指的工夫。”独山俊将南面几个淤塞处牢牢记在心里,反复盘算,便算到只要挖开其中一个关键节点,其余便可靠大水一冲而散。

“可以办到!”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他使出了“大力”神通,整个人不停变大,片刻间便成了半个独山那么大的巨人。这是“大力”神通练到深处的触发法门,化为如山巨人之后,举手投足间,都能发出移山断河的大力量。

巾山杰、明山轩立刻都察觉到了,同时出声喝道:“老三(三弟)!你要做什么?!”

独山俊不答。

明山轩马上就猜到了,传来神音:“老三,你是打算出界清淤吗?你疯了!淤塞的地方在界外,你出去了会死的!”

独山俊见被识破,这才开口:“不怕,只要我在七弹指之内回来就行。”

他这一回答,巾山杰眼前就掠过了弟弟倒地死在界外的“未来”,惊骇地叫道:“不行!太危险了!快住手!停下!”

同时手一挥,一股力量如同丝弦一般射了出去,要将独山俊拉回来。

独山俊不等无形丝弦靠近,人就迈了出去。明山轩在北面地底发出惊呼,而那无形丝弦触及界线之后也都消失了。

独山俊化身山峰巨人,迅疾地向南迈去,同时伸出巨大的岩手,眼疾手快地就朝淤泥处挖。说时迟,那时快,他化身山峰巨人之后,感觉动作就比平时慢了不少,明明淤塞的地方在他两步山岩脚程的工夫,但他却没法快走。他原本想一弹指间就能赶到淤塞处,再一弹指将淤塞挖通,然后赶在生机断绝之前回去,时间绰绰有余。

可是一出界线马上就不能呼吸,跟着全身的力量都被迅速抽走,那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吸力。不只是力量,他甚至感到生命最本源的某种东西也要被抽离了。

他到达河边时已经走出了两步,也就用掉两弹指时间,但那种生命要被拉扯出来的不适感又让他顿住了一弹指。

三弹指过去了,等他挖了淤泥,剩下的时间还能赶回去吗?

怎么办?现在回去还能活,挖了淤泥回去怕就得死了!

忽然之间,他感到了敌人对他的嘲讽,似乎连这淤塞的距离也是计算好了的。

他的脑中在身形顿住的瞬间闪过两个画面:第一个画面是颓然而返,坐在界北忍受那怪鱼的嗤笑;第二个画面就是自己挖了淤泥之后回返,脚没来得及踏回去就死在了界南。

往后退就是败,往前进就是死!

所有念头都在那一顿之间闪过,他必须在这一弹指间做出选择。

这于旁人来说是极其艰难的选择,可独山俊内心深处却只是闪过一个声音:“以天为名者,万载以来何曾退缩!”

在巾山杰的眼中,三弟没有回身,没有退缩,甚至完全没有停顿,在适应了那不适之后,马上伸手挖向了淤泥。他轻叹了一声,知道三弟已经错过了自救的机会——那一弹指的区别,决定的就是生死。

“老三!”正在地底担山的明山轩通过艮感感应到了这一切,他看到了弟弟的选择却没法阻止,也无力阻止。

他流下了两行眼泪,化作了明山上的两股泥石流。

呼啦——

岩石巨手一挥,淤塞的河道被疏通了。独山俊没有犹豫,马上回返,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冥冥之中那股限制力量的强大。的确是七弹指后才生机断绝,却不意味着他的力量能维系到最后。

就在他疏通河流后反身的同时,独山俊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被抽得几乎干瘪了。

他的身体迅速变矮变小,半弹指间山壳散尽,再半弹指他缩成了一个婴儿形状,生机还有一点残余,神力却已经被抽尽了。

对山峰巨人来说一两步路的距离,对一个婴孩来说却已是遥不可及。

还有一弹指的工夫,然而他却已经一步都迈不过去了。

“要死了吗?”

在这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

他仿佛看到了苍苍的云、茫茫的空,在临死的刹那,某种限制被突破了。

他仰望到了一个无形的存在,慈悲地望着自己。

“俊!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俊?这是在叫自己吗?那似乎是一个万年不曾再听过的声音,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熟悉且温暖,仿佛是自己的父,仿佛是自己的祖。

“老神仙说过,为神仙者,当护国庇民。这片土地,是我的土地,我当护之;这些生民,是我的生民,我当庇之!护国庇民——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既然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那我就只有一个选择!”

“老神仙?那是谁啊?”

啊?

独山俊茫然了。

老神仙是谁啊?

然而他更加茫然了,抬头仰望,望向虚空:“你呢?你是谁?”

“我是谁?”空旷中传来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是赐你名字的人啊!”

赐我名字的人?

茫茫之中,似乎就记起了什么!

“汝立此莫大功勋,吾许你以吾之名为名。自今日起,独山名俊!”

“自今日起……独山名俊。”

啊!

忽然间头痛欲裂,仿佛脑子整个要炸开了一般。

那是几千年前,轩辕黄帝都不能彻底断绝的记忆!因为赐予这名字的存在,比起轩辕黄帝还要更加久远!

“我依天为名,独山之俊!”

“依天为名,独山之俊!”

“依天为名……”

“天之名……”

“你是天?”

“你是天!” eiBOqqIruxkkUtGogi0ehv0dQdoxk1hSoqp618aFngSPn5NFYl7ISzIfCDvrvvw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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