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河渡口去南阳县城,途中要经过三户里。
凡是到过三户里的人,都会看到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年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乍看起来,这个年轻人行为怪异,疯疯癫癫,神经似乎有些不正常;仔细观察,却又发现,此人看似疯癫,身上却透出一股灵气,眼神看似漠然、混沌,无意间常闪过一丝狡黠,透出一丝锐气。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分明是智者的眼神,绝非常人所能拥有。然而,当你向三户里的乡民打听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无论是年过古稀的老人,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孩,都会告诉你,这人是个疯子。
此人姓范,名蠡,字少伯。
范蠡是春秋末年楚国南阳人,他的祖先是楚国名门望族,到他父亲范琪这一代,已是家道中落,彻底沦为庶人。
范琪虽沦为庶人,但却心怀重整门楣的梦想。他的大儿子出生的时候,取名范振,振,含重振家门之意。可惜范振资质平平,难当大任。二儿子出生后,他搜索枯肠,取名蠡,字少伯。
“蠡”字下面有两个“虫”,“虫”在古代有两种含意:一是指蛇(小龙);二是指老虎(大虫)。能把龙、虎压在下面的人,绝非常人,一定是霸领诸侯的英雄俊杰。
“少伯”是古代爵位第三等“伯爵”。
从范琪给儿子取的名和字可以看出他对儿子的期望。
范蠡七岁的时候,父亲送他到伏牛山中,拜在隐者百里潭门下学文习武。百里潭是秦穆公时的上大夫百里奚的五世孙。
范蠡自幼聪颖过人,且又勤奋好学,拜在百里潭门下之后,数年间,尽得百里潭治国安邦的谋略和家传剑术的精髓,成为一个上通天文、下晓地理、满腹经纶的文武全才。
范蠡学成之后,辞师下山,欲凭自己的学识,谋得一官半职,光宗耀袓。然而,现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楚王荒淫无道,楚国政治环境非常混乱。他空怀济世之才,却无人引荐,时间久了,慢慢地认清了现实,满腔热情转变为愤世嫉俗。他彻底失望了,渐渐地变得放荡不羁、玩世不恭起来。
为了不苟同于世俗,也为了躲避凡夫俗子的嫉妒,范蠡索性佯装痴狂,疯疯癫癫,独来独往。官场上没有指望,转而寄情于大自然,举凡天象、气候、地质、山川以及农作物的生长,都成了他研究的对象,有时甚至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白天寄情于山水,出入于农夫、猎户之家;晚上,常常一个人躺在山坡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楚国人能歌善舞,晚上常在旷野点上篝火,男女老少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只要有这样的活动,范蠡一定参加。有时候,兴致来了,他还要登高演讲一番,什么天下大势、诸侯功过、农作物的生长等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村民们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对他的怪异行为常嗤之以鼻。
范蠡得不到世人的理解,更得不到赏识,烦恼之余常借酒消愁。酒可以给人壮胆,却难替人消愁,有句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就是这个道理。范蠡喝酒之后,常乘兴在村里追鸡逐狗、赶猪逐牛,弄得全村鸡犬不宁。夜里,他又常常跑到山坡上、白河边,甚至蹿上房顶,乘醉舞剑,舞到绝处,只见一团白影,不见人。
村里人以为范蠡疯了,甚至连他的兄嫂也觉得弟弟的神经不正常。不知是谁最先开口喊叫范蠡为疯子,叫得多了,村里人就以疯子代替了范蠡的名字。
范蠡如果继续疯下去,那么,伏牛山只是多了一座孤坟,可春秋末年吴越争霸的历史就要重写。但历史没有如果。一个人物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范蠡的命运,也改变了春秋末年这段历史,让春秋末年吴越争霸这场大戏,变得更加妙趣横生,更加回味无穷。
这个人就是楚国大夫、南阳县令文种。
“大人!”南阳县衙门的差役洛瑞向县令文种说:“小人回来了。”
“嗯!”文种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叫你召见的人呢?带回来了吗?”
“大人,这次您恐怕看走眼了!”
文种双眼突然射出两束精光,逼视着洛瑞,“什么意思?”
“范蠡是个狂人、疯子。”洛瑞胆怯地看了文种一眼,小声说,“三户里的人都这样说。”
“疯子?”文种觉得刚才有些盛气凌人,语调和缓了些,问:“怎么个疯法?”
“此人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经常和一些野人混在一起,整天疯疯癫癫,独来独往,行为怪诞,不合时俗。”洛瑞看了一眼文种,接着说:“这样的疯子,大人何必见他呢?”
文种听了洛瑞的汇报,反而对范蠡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对洛瑞说:“贤能饱学之士,经常被一些俗人讥笑为狂人,因为他具有极高的智慧,对事物有独到的见解,而他的见解又不被一般人所接受,所以才会遭到人们的毁谤。”
洛瑞看着文种,心里虽然不服,口里却不敢说。
“你不会明白的。”文种知道洛瑞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多作解释,吩咐道:“明天,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范蠡,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辆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而行,洛瑞和几个差人骑着马,跟随在车后,虽然走得不怎么急,但所过之处,车后仍然扬起一片飞尘。
几个小孩正在玩捉迷藏的游戏,看到一辆马车和几个衙役过来了,停下游戏,好奇地站在路边观望。
马车走近了,文种从车上跳下来,向站在路边的小孩走过去,问道:“小朋友,向你们打听一个人。”
“谁呀?”一个小女孩问道。
“范蠡,他住在哪里?”
“范蠡?”小女孩叫道,“他是个疯子,你们找他干什么?”
“是吗?”文种并不理会,问道:“他住在哪里?”
“那儿!”小女孩指着村子说,“从东数,第三家,门前有一棵大槐树的那家就是。”
旁边一个小男孩拔腿就向村里跑,边跑边喊:“疯子,快跑呀!官府的人捉你来了!”
“小家伙,瞎嚷嚷个啥?”洛瑞冲着那个小男孩的后背大叫。
小男孩不理不睬,继续向前跑。
范蠡正在院子里劈柴,不时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远山发呆,突然听到小孩的叫声,透过篱笆望去,见一辆马车向自家走来,车后还有几个跟班,看样子是官府中人,立即扔掉手中劈柴的斧子,随手抓起一张晾在旁边的狗皮披在身上,趴在篱笆旁,从一个狗洞里伸出头:“汪!汪!汪!”叫了数声。
范振听到喊声,从屋内走出来,见范蠡这般装扮,知道弟弟的疯病又犯了,无奈地摇头叹气,看见一辆马车向自家走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站在那里。
马车走到院门口停下了,乘车之人下车,迈步进了院门。
洛瑞看到范蠡趴在那里学狗叫,满脸怒气,正要冲过去给范蠡一点颜色看看,文种伸手拦住他,微微一笑,冲着范蠡拱手一礼道:“范先生,不要遮掩,在下是南阳县令,姓文,名种,字子禽,冒昧前来造访,多有打扰,请不要见怪。”
“汪!汪!汪!”范蠡又连叫了三声,但声音明显比原来小,眼光看着地面,一动也不动。
范振见来人是南阳父母官,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口里说道:“咱家弟弟的疯病又犯了,请大人不要见怪。”
“哈哈哈!”文种大笑道,“范先生是一个特殊的人,所以就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欢迎我文种。狗是冲人叫的,这就是说,我文种还是一个人嘛!”
趴在地上的范蠡大吃一惊,文种能如此机智地化解初次相逢的尴尬局面,足见此人非同一般,即使不是一个贤者,也是一个智者,至少不是一个昏官。这么多年来,除了恩师百里潭之外,他还从来没有佩服过谁,今天这个人,确实让他另眼相看。想到这里,范蠡停止了叫声,静静地趴在地上,没有再出声。
文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起范蠡的注意,看来,自己的判断不错,此人佯装癫狂,实在是一个奇人,只是今天不宜交谈,于是冲着范蠡拱手一揖,托词说:“久闻三户里有贤人奇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文种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别过。”说罢,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范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范家大院,上车走了。
范蠡看着远去的文种,仍然趴在地上,心里却十分震撼。
“大人!”洛瑞冲着车上的文种不解地问,“这就是你要寻访的贤人吗?”
“还是那句话:贤能饱学之士,常被俗人讥笑为狂人。”文种肯定地说,“范蠡就是这样的贤能饱学之士。”
洛瑞和衙役们不信,但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只是附和地点点头。
文种带着随从,返回南阳城去了。
天空繁星点点,不时有流星闪过;白河水静静地流淌,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白水河边的草坪上,一个矫捷的身影在那里疯狂舞剑,一忽儿跳上一块巨石,来一个金鸡独立;一忽而纵身跃起,挥剑砍断岸边几根柳枝;一忽儿倒地翻滚,但手中之剑却总是保持着向上的方向。身影动如脱兔,静如古松,来去敏捷自如,进退虎虎生风。这个白影,就是被人们称为疯子的范蠡。
舞剑,是他一泄胸中闷气的方式。
自古以来,怀才不遇,知音难觅,是仁人志士的悲哀。范蠡正处在这个悲哀的时候,他早就听说过文种其人:楚国大夫,学识渊博,在朝中备受奸臣的排挤,楚王将他派到南阳来,负有特殊的使命。只是,百闻不如一见,他想测试一下,文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故而,南阳小吏洛瑞第一次来三户里召他进见的时候,他故意避而不见,想看一看,这个新来的县令是否有诚意;当文种亲自来访的时候,他又故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迎接他,是想当面测试一下文种的智慧和耐心。
经过两番测试,范蠡得出了一个结论:文种可交。
第二天一大早,范蠡对范振的妻子说:“大嫂,今天有贵客到,请借我一身干净衣服和帽子,好吗?”
“贵客?”嫂子从未见过范蠡如此认真,吃惊地问,“什么贵客?”
“等一会儿就知道了。”范蠡笑了笑说,“大嫂,你就帮帮忙,求求你了。”
大嫂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要范蠡求呢?连忙将丈夫过节才穿的那套衣冠从箱底取出来。范蠡洗漱完,换上这套干净的衣冠,大嫂又帮他前牵牵、后扯扯,高兴地对丈夫说:“咱家弟弟打扮起来,还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呢!”
范振白了妻子一眼,说:“不打扮也是美男子!”
“对!对!”大嫂笑着说,“不扮也是美男子。”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范蠡看着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兄嫂,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时来运转,一定要报答兄嫂的照抚之恩。
不一会儿,范蠡听到院门外传来吱咔、吱咔的车轮子滚动的响声,料定又是昨天那辆车,拉开院门,迎了出去。他冲着刚刚下车的文种,双手一揖说:“文大人,昨天多有失礼,请不要见怪。”
“哈!哈!哈!”文种大笑道,“如果见怪,我今天还来吗?”
洛瑞等几个随从,见范蠡衣帽整齐,容光焕发,仪表堂堂,举止文雅,同昨天判若两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就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见范蠡如此打扮,也都惊诧不已。
屋子里,范蠡和文种终于坐在一起。
文种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范兄,文种有一事不明,请范兄不吝赐教!”
此时,文种已近不惑之年,范蠡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龄,文种如此称呼,是古人的一种客套之词。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范蠡双手一揖道,“文大人光临寒舍,有什么事,请讲。”
范蠡对文种还在试探阶段,故而以大人相称,没有过多的客套。两人的世纪对话,就在客套和试探中开始了。
“有一只蓬间鸟,想飞出去,又不知往哪儿飞,请先生明示!”
“范蠡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这只鸟才想到要飞出去呢?”
文种叹了口气说:“依恋故土、依恋故乡啊!热爱这生养息栖的地方,舍不得浓浓的乡音、厚厚的土啊!”
范蠡两眼盯着文种,问道:“能告诉我,这只鸟的志向,是百里、千里,还是万里?”
“百里?”文种摇摇头说,“百里之地,花草枯萎,林木枯烂,都被蛀虫吃光了。”
范蠡正色地说:“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此鸟抱负远大,当在千里、万里。”
“是啊!”文种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好!千里之外,地域辽阔。”范蠡说罢,站起来,去书架上取来一张羊皮地图,铺在桌子上说:“你来看。”
文种马上凑过去,范蠡伸手在地图上比划说:“瞧,秦川百里,雄奇险峻;齐地沃野千里,美丽富饶;鲁国地域辽阔,人杰地灵;晋国处在中原核心,国富民强;吴国自是山清水秀,水草丰茂啊!”
文种抬起头,看着范蠡问道:“魏国、蔡国、郑国、宋国呢?”
“弹丸之地。”范蠡摇摇手说,“不是大鹏立足之处。”
文种沉思了半天,看着范蠡,问道:“假如是范兄,该选择哪儿呢?”
“三王是三皇的后代子孙,五伯是五帝的末代霸主,自然的气数每轮回一次,要千年时间。黄帝的起始,依赖于土地;霸王的气数,显现于地门。我夜观天象,霸王之气在东南方向出现。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地户就在东南方向,东南恰恰是吴、越两国的交界处。”
文种迟疑地问:“范兄的意思是……”
范蠡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说:“越国!”
“越国?”文种惊问道。
“对,越国。”范蠡肯定地说。
文种不解地问:“为何要选择越国,而不是吴国?”
“吴国?”范蠡朗声说道,“吴国的各项条件,确实更优于越国,可惜,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为什么?”
“吴国兵强气盛,虽然孙武已经归隐,但文有太宰伯嚭,武有相国伍子胥。伍子胥骁勇善战,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伯嚭长袖善舞,有超强的行政能力和组织能力。吴王在这两个人的辅佐下,国家的凝聚力处于最佳状态。一个笼子里关不住两只叫鸡公,何况吴国已经有了两只叫鸡公,文大人再去,那就是第三只叫鸡公。以文大人千里、万里之志,岂能寄人篱下?”
范蠡的意思很明白,文种到了吴国,同样也没有施展才华的平台。
文种点点头,表示赞同。
“越王勾践在槜李之战中除掉阖闾,虽然有很大的侥幸因素,但不得不承认,勾践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和气质。据说吴王夫差秣马厉兵,发誓三年报仇雪恨。但凭越国的实力,勾践不是夫差的对手。”
文种瞪大眼睛,见这个平时装疯卖傻的人对天下局势竟然看得如此透彻,敬意顿生,不由从心底赞叹:此人是个奇才啊!
范蠡并不知道文种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听说朝廷有意将越国作为牵制吴国的一颗棋子,不但从物资上给予援助,而且还有意向越国派出军事顾问,可有此事?”
文种大吃一惊,他实在想不到,这是楚国的最高机密,范蠡怎么会知道。最近,他接到朝廷密旨,准备派他以顾问的身份,前往越国,他本意是要去越国,只是想听一听范蠡对时局的看法,没有想到,范蠡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看来,此人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啊!文种陷入了沉思。
“越国地处强吴的后院,足以牵制强吴进犯楚国,朝廷的这步棋,是一步高棋。扶越,实际上就是助楚。”范蠡看着文种说,“文大人,你说是不是?”
“好呀!好一个扶越助楚。”文种如梦初醒,站起来踱着步子说,“扶越,助楚!”然后大笑。范蠡跟着一起笑。
“子禽兄。”范蠡无意中改口了,轻轻地说,“该飞了!”
文种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似乎很为难。
“为什么?”范蠡不解地问。
“孤雁难飞呀!”文种看着范蠡,殷切地说,“少伯兄,你和我一起飞如何?”
范蠡看着文种,没有马上回答。
“你我兄弟生死与共,荣辱与共,甘苦与共,永不分离,好吗?”文种看着范蠡,等待他的回答。
“这……”范蠡有些犹豫。
文种着急地问:“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这倒没有。”
文种着急地问:“到底为了什么?”
“这种事,你怎么找上我了?”范蠡轻声问。
“只有你,才会答应去做。也只有你,才有成功的可能。”
“我也未必赢得了。”范蠡话锋一转说,“不过,我坚信,只要不死,就有机会在败中求胜。”
文种与范蠡的这一番对话,后世称之为“南阳对”。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范蠡的一句“败中求胜”,竟然成了谶语。
从伏牛山的峡谷口向里走,走过一段小道,向右转便是一处陡涧,陡涧左边悬崖上,有瀑布飞流直下,瀑布下有一座深潭叫白水潭,白水潭对面不远的树林里,有几间茅庐。这便是范蠡的授业恩师百里潭居住的地方。
范蠡刚走近茅庐,便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叫声:“范大哥,你回来了,父亲正在念叨,说你这几天一定会回白水潭,我还不信呢!”
话音未落,百里潭的女儿、范蠡的师妹百里淑琴从茅庐内跑出来。
“真的吗?”范蠡惊讶地问,“老师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文种大夫三访三户里,这事已经传遍南阳,父亲说,范大哥是一只大鹏,要飞了,起飞前,一定会来白水潭。果然被父亲言中了。”百里淑琴喋喋不休,看来,她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是范蠡回来了吗?进来吧!”茅庐里传出百里潭的声音。
范蠡几步跨进茅庐,冲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拜了下去,“学生拜见老师!”
“起来吧!”百里潭坐在椅子上,冲着刚站起来的范蠡说,“你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也知道你一定会来白水潭。”
“学生来向老师辞行,老师何以教我?”范蠡谦恭地站在一旁,两眼看着百里潭。
“扶越助楚,克制强吴,使黎民百姓少受战乱之苦,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老师何以教我?”
“该教的,我都倾囊相授了,再也没有什么可教的了。”百里潭说罢,冲着屋内喊道:“阿辛,你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青年从里间跑出来。
“阿辛!”百里潭冲着小伙子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范大哥,他今后会有很多磨难,你要跟随在他的左右,好好地照顾他。”
“老师,这……”范蠡欲言又止。
“阿辛是我捡的一个战争弃儿,这孩子很懂事,身手也不错,跟你在一起,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
范蠡双手一揖,“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百里潭接着说,“老朽的起居有淑琴照顾,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淑琴,老师就拜托你了!”范蠡冲师妹一揖。
百里淑琴侧身让过,笑着说:“范大哥,何必行此大礼呀!”
“去吧!”百里潭爱抚地看了两个年轻人一眼,迈步走出茅庐,仰望天空说:“该是起飞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