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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杀死心中的我

知难而进

勾践回京城后,一直躲在宫里不出来。范蠡和文种无奈,只好求见王后,询问勾践的病情,并说一个月的期限转眼就过去了,大王应该振作起来,抓紧时间,对朝中事务作一番安排,同时还要做得不露声色,免得引起伍子胥的猜疑。

王后叹了口气说:“大王自幼在先王的庇护下生活,突然遭如此大的打击,一下子不知所措。眼前又要入吴为奴,生不如死,他承受不起呀!”

“事已至此,还得向前看,不能倒下啊!”范蠡担忧地说。

正在这个时候,勾践从里面出来了,没精打采地坐下后,问道:“范蠡,寡人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大王有什么话,请讲!”

“你是楚国人,寡人并没有给你什么,你为何要替越国拼死效命?”

范蠡一愣,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他没有想到,勾践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大王……”王后也有些疑惑不解。

“别……别打断寡人的话,让范蠡自己说。”

“大王!”范蠡不假思索地说,“臣是楚国人,在楚国有心报国,却无用武之地,到越国来,名义上是帮助越国,实际上还是助楚。越国强大了,吴国就不敢贸然侵犯楚国。”

“现在,越国完了,你的目的不是化为泡影了吗?”

“大王,臣不敢言功,可臣知道,越国并没有亡,越国仍然在,大王仍然在。”

勾践摇摇头。

“范蠡既然投奔越国,就生为越国臣,死为越国鬼,誓与越国共存亡。”

“好吧!”勾践无奈地说,“好死不如赖活。”

范蠡见勾践终于答应了,立即建议:“请大王立即召集群臣开会,处理善后事宜。”

勾践入吴为奴,有两件事情必须解决:一是挑选一位忠心耿耿之人随驾入吴;二是安排一个得力之人留守京师,负责处理国事。

入吴为奴,有很大的风险,能不能活着回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即使能够活着回来,其间所要经历的磨难,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别看越国国小民弱,勾践刚愎自用,可他手下的几位大臣都是好样的,人人都表现出足够的勇敢和忠心,争着要跟随勾践入吴为奴。大夫诸稽郢争得最凶,最年轻的大夫计倪也不甘示弱。

勾践见几位大臣争着随自己冒险入吴,心里感到一丝暖意,可到底挑选谁,一时却拿不定主意,便想先把留守的人选确定下来。他首先想到了范蠡,于是命范蠡留守京师,处理国事。

“大王,留守京师,你还是安排他人吧!”

“为什么?”勾践非常吃惊。

“臣不能接受这个命令!”

“你敢抗命?”

“不是这样!”范蠡拜道,“我以为,驰骋疆场,率兵作战,上大夫文种不如我;处理国事,安抚百姓,我不如文种。大王将国事托付给上大夫文种,我跟随大王入吴,侍奉大王。”

范蠡的话,不仅让勾践感动得几乎掉下了眼泪,也让文种激动不已。陪同勾践入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任务,需要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和过人的智慧,他既感慨范蠡挑选了一件最危险的任务,同时也深知自己不一定有那个能耐。

于是,勾践将国事托付给文种,命范蠡陪同自己入吴。

百里淑琴

伍子胥押送勾践回京后,并没有进城,而是住在城外的中军大帐,但却没有禁止士兵们进城,也没有对进城的士兵发布行为禁令。没有禁令,等于是对行动没有约束。如此一来,吴军进城之后,耀武扬威,横冲直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京城被搞得乌烟瘴气。

这一天,范蠡的侄子范鸣带着范蠡的师妹百里淑琴,从遥远的南阳到了越国。

阿辛到城外接他们进城,在大街上被一群吴军截住了。为了行动方便,百里淑琴换了一身男装,拦截的吴军发现了这个秘密,说她是奸细,硬要将她带走。

阿辛只得谎称她是越国上大夫范蠡的夫人。

“什么越国上大夫?”一个吴兵小头目说,“越国完了,越国的财物尽归强吴,女人也不例外。”

“谁说越国没了?”阿辛反驳说,“现在是议和,不是剿灭。”

“好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小头目怒喝道,“乖乖地将这个女人交出来。”

“听见没有?”阿辛寸步不让,“这是越国上大夫范蠡的夫人,等我上报范大夫后,再找你算账。”

“小子哟!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头目对士兵说,“抓起来,带回去。”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阿辛、范鸣、百里淑琴围起来。

阿辛可不吃这一套,吩咐范鸣保护好百里淑琴,自己奋力反抗,将围上来的士兵打得东倒西歪。

吴兵见阿辛身手了得,吹响了号角。顿时,骑兵、步兵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阿辛、范鸣和百里淑琴团团围住。

“住手!”范蠡闻讯赶来了,“军爷息怒,军爷息怒。”

“谁在闹事?”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过来了。

“大将军!”范蠡双手一揖说,“在下范蠡。”

“范蠡?”来将反问道,“滋事生非,引起骚乱,该如何处置?”

“军爷息怒。”范蠡耐着性子,指着阿辛、范鸣和百里淑琴分别解释说:“他是小民的侄子,他是小民的书童,她是小民的贱内。”

范蠡同百里淑琴,其实并没有正式订婚,范蠡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权宜之计。正是他这一权宜,将一件原本不存在的事情,变成了真的。

“带回去!”来将命令身边的吴兵,“交给伍相国发落!”

“走!”士兵们拥着百里淑琴去见伍子胥,范蠡也跟着一起去了。

范蠡走进中军帐,抢前一步说:“伍相国在上,小民范蠡拜见伍相国。”

“是你?”伍子胥惊问。

“伍相国见谅,小民的侄子和贱内,千里迢迢从楚国来探望小民,一时心急,冲撞了军爷,望伍相国宽宏大量,饶恕他们。”

伍子胥问道:“你既然是楚人,为何到了越国?”

“相国明察!”范蠡说,“小民原是楚国人,本应该为楚国效力,然而,楚国王室任人唯亲,朝政荒废,民不聊生,饿殍遍地……”

“不要说这些了。”伍子胥说,“老夫比你更清楚楚国王室的底细。”

“相国盖世英雄,名贯古今,且性情刚烈,恩怨分明,堪称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相国的大名,如雷贯耳,慕名已久。”

“好一个巧舌如簧之辈,既然你称颂老夫,然而,文种小儿,老夫曾几次派人相约,请他到吴国来建功立业,为何却和你来了越国呢?”

“启禀相国,恕小民直言,文种来越,全是小民的主意。”

“啊!”伍子胥没有想到范蠡说得如此直率,两眼紧盯着范蠡的脸,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小民和文种,确实准备去吴国投奔相国,然而,听人说,相国在吴国与太宰伯嚭不和,敬王二十四年(前496年),吴先王征伐越国,却将相国打发去督导河工。小民和文种担心,如果我们去吴国,恐怕会遭吴国朝野的非议,说相国同乡情重,营私结党,如此一来,反而害了相国。故此,小民和文种犹豫再三,还是到越国来谋生,准备日后再寻找机会,为相国效力,为吴国效力,为楚人争气。”

伍子胥不置可否,看了一眼百里淑琴说:“我看这位女子,年纪尚轻,你到底是谁?”

百里淑琴听伍子胥问到自己,立即说:“小女子叩拜相国!”

“你有何话要说?”

“回禀相国,小女子百里淑琴。”百里淑琴瞥了范蠡一眼,满脸含羞地说,“范蠡是民女已订终身的夫君。听说越国有难,放心不下,特地前来探望。”

“百里淑琴?”伍子胥问道,“百里潭是你的什么人?”

“那是家父。”百里淑琴有些胆怯,不知伍子胥为何要问这个。

“名门之后,果然秀外慧中。”伍子胥赞叹一声,对范蠡说:“你口口声声说百里淑琴是你的内人,以老夫看,此女子亭亭玉立,窈窕淑女,不像是个已婚的妇人,你为何要信口称为贱内呢?”

范蠡一惊,双手一揖道:“启禀相国,小民……”

“我不听你说。”伍子胥打断范蠡的话,指着百里淑琴说,“我要听她说。”

“禀相国,民女和范相公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订秦晋之约,小女子此次来越,就是要和范相公完婚。”

“是吗?”伍子胥不相信地问,“越国要亡了,你却前来完婚,是喜,还是悲?是不是你的父亲让你来越国献什么锦囊妙计呀?”

“相国明察。”百里淑琴慌忙解释说,“民女受家父之命,来越国完婚。”

“你父亲是当代大儒,难道不知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现在,正是越国遍地哀恸之际,你还有心思红灯高挂,洞房花烛吗?”

范蠡见话说到这个地步,只得说道:“启禀相国,楚国的风俗,一喜冲百忧,泰岳大人此时让小民完婚,实在是想给小民带来好运。”

“百里潭视吴、越之争,越国之败为忧?”

范蠡回答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泰岳以为,小民既然来越国为臣,就当为越国分忧。”

“好!老夫成全你,老夫倒要看看,你怎样操办这桩婚事。”

“这……”范蠡为难了。

范蠡为难,一是事出突然,百里淑琴来越,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为了让她摆脱吴兵的纠缠,才顺着阿辛的话,说百里淑琴是他的内人;二是他虽对百里淑琴有好感,但他的心已属苎萝山里的西施姑娘,如果与百里淑琴成亲,那西施怎么办?

“怎么!”伍子胥见范蠡有些为难,知道其中有猫儿腻,故意逼问道,“你不愿意?”

事情到了这一步,范蠡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得谢过伍子胥。

“传令!”伍子胥手一挥说,“越宫悬挂白灯,满朝文武穿素服,给范蠡举办婚礼!”

范蠡没有想到伍子胥会来这一手,惊愕地站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怎么这样呢?”范蠡非常懊丧。

“是啊!”阿辛问道,“苎萝山的西施姑娘怎么办?”

“唉!”范蠡拍着脑袋,实在想不出好办法。

“范大人!”阿辛看了范蠡一眼说,“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干脆,将她们两人都收了,两头一般大,不分彼此。”阿辛说罢,笑着跑开了。

勾践面对群臣,愤怒地说:“范上大夫成婚大礼,伍子胥让越国文武百官身穿素服,如同祭奠,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谈何庆典,怎么庆典?”

“大王!”范蠡出班说,“是臣下招惹来的是非,愧对大王、王后和越国的军民,请大王恕罪!”

“平身!平身!”勾践说,“说来说去,都是寡人惹的祸。”

“大王不必自责。”文种出班奏道,“胜败无常,天有定数,大王能醒悟一二,越国必能兴旺,臣等代全越臣民向大王叩安!”

群臣齐呼:“大王英明,万福善安!”

“平身!平身!”勾践问道,“上大夫今天大喜,大家出出主意,该如何操办?”

“启禀大王!”范蠡说,“臣以为,仍然按正常婚俗操办,无非是衣饰和摆设上变变颜色而已,在行为上,喜庆不狂放,庄重不悲伤。喜庆若忘形,会引起吴军猜疑而遭致杀伐;庄重若悲伤,会引起吴军耻笑,说我越人没有骨气。婚礼简陋操办,不失礼数即可。但入吴的日期马上就要到了,请大王安排好国事,对留守人员,定员定班,各司其职,诏告全越民众,好自为之,万事要以存越国基业为重。”

“嗯!”勾践轻轻哼了一声。

“大王!”诸稽郢出班奏道,“婚礼事小,国体事大,请大王下令,让兵器入库,马放南山,官吏各司其职,悄然安慰百姓,以候他日重图大业。”

“说也无益,听天由命吧!”勾践看着众臣说,“各位,除范上大夫外,你们各司其职,如想离开者,可以自行散去,寡人也不怪你们。”

“臣等忠于职守,决不负大王所托。”

王后看了勾践一眼,对众臣说:“今天范大夫完婚,虽然受到种种限制,大家仍然要按照常理前去祝贺。”

“谢大王!谢王后!”群臣齐呼。

“报!”侍卫进来说,“伍子胥派人送来了贺礼。”

勾践、王后及众大臣一脸惊诧,不知伍子胥又要搞什么名堂。

“上大夫,可知是何意?”王后询问范蠡。

“回大王,王后!”范蠡说,“内人来到京城的时候,侍童阿辛和吴军争执,伍子胥欲借此发难。臣知道,伍子胥性情暴虐,仇恨心理非常重,办事往往过激。我们以忍为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们只能逆来顺受,以免引来意外事端。我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但存越为上,存王为上,我个人受点侮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寡人知道大夫用心良苦,只有以礼受之。”勾践看了身边的王后一眼,叹了口气说,“迎接!”

伍子胥派来的使者昂首进入越王殿,冲着堂上的勾践,傲慢地说:“相国有令,范蠡的婚礼必须今天举行,不得拖延,所有庆典活动,必须在指定范围内进行,送上贺礼一份,以示相国的宽广胸怀。”来使说罢,侧身一让,两位侍从将抬着的一口箱子放在地上,箱子上覆盖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一个大“喜”字。

范蠡心里虽然愤怒已极,表面上却不得不上前谢过。送礼之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勾践气得浑身发抖,捂着胸口说:“本是伤痕累累,还要撒一把盐,伍子胥好恶毒啊!”

“伍子胥!”范蠡咬牙切齿地说,“今天,你对越国的羞辱,对我范蠡的羞辱,总有一天,我要你拿命来还!”

范蠡的婚庆现场,所有的摆设,都是白色,形同丧礼一般,勾践、王后及群臣前来祝贺,都穿着素服,形同吊丧。拜过天地之后,正要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突然,伍子胥派来的使者闯了进来,大叫一声:“慢!”

范蠡和百里淑琴停住脚步。

“相国有令,三日之内,勾践和范蠡,起身入吴。”来使说罢,不等回答,转身而去。

范蠡和百里淑琴面对面站着,范蠡叹口气说:“人生原本有喜也有忧,我们今天的婚礼,不知是喜还是忧?”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给你添麻烦。”百里淑琴抽泣着说。

“今天既然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就不必悲伤了。”范蠡掏出手帕,替百里淑琴抹去泪痕,安慰地说:“这不怪你,只能怪我生不逢时,拖累了你才是。”

“相公千万不要这样说。”

范蠡叹了口气说:“你知不知道,今日婚娶,即将分别,入吴为奴,当牛做马,还不知吉凶如何呢!”

“大丈夫先国后家。”百里淑琴哭着说,“你不必为我操心,我等你回来。”

“谢娘子通情达理!”

“来越的时候,父亲特别嘱咐,相公通晓大礼,欲成大事,可不拘小节。”

范蠡抓着百里淑琴的手,一脸愧疚。

百里淑琴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帛,递给范蠡说:“这是家父要我交给你的,上面有兴越灭吴之策。”

“啊!”范蠡接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父亲还说,功成即可身退,不要贪恋虚名。”

“恩师真是世外高人啊!”

“大人!”阿辛在门外叫,“大王请你速进宫议事。”

最深君王心

“寡人深感愧疚,上大夫新婚燕尔,就要……”勾践抱歉地说。

“回大王,臣知道,忠孝难两全,大王不必为臣担忧。”

王后看了勾践一眼,说道:“范大夫尽管放心,今后,范夫人的起居,由我亲自派人照料。”

“谢王后!”范蠡连忙谢恩。

“文大夫!”勾践叫道。

“臣在!”

“寡人带往吴国的贡品准备好了吗?”

“禀大王!”文种说,“臣已将大王所带物品准备妥当。”

勾践摆摆手说:“只要把夫差的贡品准备好就行了。”

“文大夫!”王后担忧地说,“大王将政事托付于你,遇事你要多和诸将军等人商议,谨慎处置。越国稍有不慎,就会祸及大王和范大夫。”

“请大王、王后放心,臣一定尽职尽责,不负大王、王后所望。”文种和各位大臣异口同声。

突然,伍子胥的使者闯进来了,傲慢地宣布:“相国有令,勾践及随行人员,明天三更造饭,五更启程。越国大臣,只能送到江边,不可聚众闹事。宫中宝器珍品,装车运走,不可藏匿。还有美女待选,送往吴国。”来使说罢,不等回答,转身离去。

范蠡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唉声叹气,百里淑琴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安慰他说:“如此伤感,别愁坏了身子!”

“明天就要离别,计从我出,我被计困,我这是作茧自缚啊!”范蠡叹了口气说,“刚刚新婚,又要离别,都是由我逞强好胜所致。”

“话不能这样说,大丈夫为国,理当效命,理当尽职,你只管陪大王入吴,我回老家去,等你归来。”

“你哪里也去不了。”范蠡说,“王后说,你今后的生活起居,由她派人照料,名义上是关心,实际上已经被当作人质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王、王后虽然倚重我,但对我也不放心。”范蠡看着窗外的夜空说,“自古君王都如此,平庸嫌弃无能,才高又怕盖主。此次入吴,大王不让你同往,是担心我弃他而去,另攀高枝;也不允许你回南阳,你只能在此苦守。”

“别说了。”百里淑琴泰然地说,“我已知道其中之意!”

“伴君如伴虎啊!”

“想不到宫中之事,竟然如此险恶!大王、王后这样待你,你为何还要为他们设谋效力呢?”

“我并不是全为他们。”

“为了谁?”

“为百姓,为楚国,为自己。”范蠡解释说,“吴国与楚国是世仇,扶越为了助楚,人生一世,总要做些事情,才无愧于家乡父老。百里老师教我韬略,我自恃胸中谋略,不亚于孙武,胜于诸侯,总得有个施展的平台,如果越国适合我,我就会像孙武那样,在越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没有称王封侯的野心,可有引导君王的志向。入吴,一是情急所迫,无路可走;二是可借伴君之机,摸清大王的脾气,取得大王的信任,成就我振兴越国的大业,验证我治国的本领。”

百里淑琴点点头说:“既然这样,相公尽管放心前去,百里家的后人,不会给你丢脸。再大的苦,我也能承受。”

范蠡将百里淑琴紧紧地搂在怀里,激动地说:“百里老师教我本领,又派你来帮助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好久好久,范蠡轻轻地推开百里淑琴,抱歉地说:“你先睡吧!我还要同文大夫商量些事情!”

“去吧!”百里淑琴说,“我等你回来!”

“少伯兄,入吴为奴的差事,本应当我去,却让你抢了去,真的难为你了!”

“子禽兄,你留守的任务也不轻啊!”范蠡说,“我随大王入吴,重建越国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只是,此事一定要低调、秘密地进行,要瞒过夫差和伯嚭,更要瞒过伍子胥。”

“少伯兄,你说具体些,该怎么做才好?”

“先解散越国的军队,让士兵们回家种地,以消除吴国的顾虑。”范蠡想了想说,“还有,咱们这次献给吴国的财宝,名义上是全部,实际上只有一半随大王运往吴国。剩下的一半,一定要保存好,这将是我们复国的资本。千万要记住,大王虽入吴为奴,但越国的民心不能散,要告诫所有的官吏,一定要廉洁自律,带领百姓垦荒种地,只要不失去民心,越国就没有亡国,越国就有复兴的希望。”

“嗯!我记住了。”文种含着泪说,“少伯兄,你也要多保重,此去前途未卜,遇事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这一对从楚国来的同志加兄弟,互相叮嘱着。

“回去吧!”文种看时间已过午夜,起身送客,“明天就要出远门,夫人等你呢!”范蠡临走的时候,从怀里掏出薄绢递给文种说:“这是家师带来的灭吴兴越之策,你好好研究一下,越国就靠你了。”

钱塘江边,停靠着数十条大船,士兵们抬着大箱小笼,紧张地装船,文种率领留守的官员,在江边给勾践、范蠡饯行。面对江水,文种来到勾践面前致辞:

皇天福佑,先抑后扬。

福养福祉,患乃喜殃。

强蛮遭灭,服顺兴旺。

屈辱他乡,必免祸殃。

君臣离散,感动上皇。

子民哀痛,四野苍茫。

臣献干肉,以酒浇伤。

勾践仰天长叹,默默无语。文种再次上前致辞:

我王德福,长寿无疆。

天地赐灵,神祇守望。

德厚社深,善祚兴旺。

消殃除祸,恩宽利长。

屈尊吴国,凯旋家邦。

祝酒一爵,万民同享。

勾践举杯,流着眼泪对群臣说:“寡人继承先祖遗业,不料一失足成千古恨,竟致国破家亡,千里为囚!今日一别,不知相见在何年?”

群臣听了这番话,无不痛哭流涕,赶到江边拜送勾践的百姓,也都是掩面而泣。唯独范蠡神态安然,在一旁劝说道:“臣听说‘居不幽者志不广,形不愁者思不远’。从前,商汤囚禁在夏台,周文王被关押在石室,他们虽然委屈了自己,却得到了天道,所以,商汤并不因为身处困境而感到忧伤,周文王也没有把窘迫看成耻辱。大王又何必对此感到耻辱呢?”

勾践听了,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当他看到群臣都在暗暗落泪,不禁仰天长叹道:“死,是人们所畏惧的事情,但我听说要死,心里竟然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说罢,扔掉手中的杯子,径直上船去了,而且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船启动了,勾践仍然看着远方。

范蠡担心勾践无法忍受这场残酷的挑战,来到勾践的身边,悄声说:“大王,你必须完全杀死心中原来的那个‘我’,才能消除所有的意念。你不是感到生不如死吗?那么,你就杀死心中的那个‘我’吧!”

勾践吃惊地看着范蠡,他虽然知道范蠡有超人的智慧,他说的话一定有道理,但却不了解范蠡所说的杀死心中的那个“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范蠡知道勾践还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进一步说:“杀死自己的意念、理想、希望和期待,内心里完全没有‘我’,不再以‘我’的意志去生活,只是随波逐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够接受,成为一个‘无’,那么便没有‘谁’必须去承受这个苦难。这样,身体随遇而安,跟河中的鱼虾一样,不为什么而活着,不必有抗拒,不必有忍受。杀死过去的我,才会有一个全新的‘我’。这是度过这场灾难的唯一办法,顺着天意,不必有自己的任何想法。”

勾践似有所悟,安静地坐下,闭上了眼睛,进入静心的状态。范蠡轻声地传授他运神养神的方法。 nyyqCfF/eyQi5SZBdQt3mFrv+cOlLTMnnZdn1vj6LoQteZLOOTfEXqGgqm6cLdn2



第二章
忍辱负重

一 人在屋檐下

入吴为奴

经过长途跋涉,勾践、范蠡终于被押送到姑苏。

姑苏是吴国都城,城里百姓早就听说越王勾践入吴为奴的消息,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当押送勾践的车队进城之后,所有议论声突然停止了,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队伍前面那辆槛车上。

“嘚!嘚!”马蹄声格外清脆,叽咔、叽咔的车轮响格外刺耳,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槛车上,两眼紧闭,乱发遮住了半边脸,不用问,一定是越王勾践。一个披发跣足之人,紧跟在槛车后面。

“看啦!”不知谁大叫一声,“那就是越王勾践,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还不如我们呢!”

勾践知道槛车已经进城,也知道议论声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想看,也不想听,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意念:杀死心中的那个我,世上已经没有了越王勾践,眼前的议论、屈辱,完全与己无关。

槛车临近宫城,有人传令:罪臣勾践,由太宰押赴宫中。

勾践听到叫声,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范蠡紧赶几步,来到槛车旁,悄悄安慰说:“大王,镇静谨思,有伯嚭在,不会有什么事。”

伯嚭走过来对二人说:“你们二人等着,我去禀报大王。”

“拜托太宰照应,拜托了!”范蠡除了拜托,实在无话可说。

伯嚭吩咐士兵几声,转身进宫去了。

夫差正在就如何处置勾践,征求群臣的意见。

“大王!”伍子胥问道,“你忘了每天的庭训?忘了先王之仇吗?”

“相国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王英明,何须老臣明言。”

“大王!”伯嚭见苗头有些不对,立即奏道,“依臣之见,不可擅杀勾践。”

夫差看了伍子胥一眼,责备说:“又是你多事!”

“大王!”伯嚭继续说,“勾践千万不可杀啊!吴、越议和,已经诏告天下,天下都知道这件事,大王如果改变初衷,勾践死不足惜,可失信于天下的是大王啊!”

夫差看了群臣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杀先王之仇,不共戴天。”

伯嚭连忙说:“那些已成过去,正因为如此,方显大王虚怀若谷,以国事为重。”

“大王!”伍子胥说,“勾践绝非善良之辈,留下后患无穷呀!不如……”

“大王!”伯嚭打断了伍子胥的话头,“伍相国居心不良,他既然忠心于大王,为何不在越国就杀了勾践,反而把勾践安安全全地押送回姑苏,让大王斩杀。这不是明显让大王失信于天下,做恶人吗?”

“伯嚭小人!”伍子胥大声呵斥。

夫差看了伍子胥一眼,又看伯嚭一眼,宣布说:“宣勾践跪行入宫晋见,听候发落!”

勾践听到跪行入宫的命令,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精神几乎崩溃了。

“大王!”范蠡跪在勾践的身边,扶了他一把,提醒说,“镇静自如,不可乱了方寸。”

“宣勾践跪行入宫!”命令再次传来。

勾践和范蠡对望一眼,迈动双腿,向前膝行,膝行一段路程后,勾践实在爬不动了,停下来休息,范蠡轻声说道:“走吧!不能耽搁太久了!”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勾践一脸无奈,继续向前膝行,裤腿磨破了,膝盖渗出了血,膝行过的路上,留下一行血印,进了吴王殿,两人已是筋疲力尽。

范蠡快速将大殿扫了一眼,见白袍银须的伍子胥坐在右边班首,手握剑柄,双目圆睁,眼睛里快喷出火来,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再看左边班首的伯嚭,面无表情,心里稍微轻松了些,乘挪动身子的机会,顺势碰了一下勾践,提醒他注意。

“罪臣范蠡,叩见大王!”范蠡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东海贱臣勾践,上愧皇天,下负后土,自不量力,污辱了大王的将士,造孽于吴国的边境。大王赦免我的罪过,让罪臣入吴为奴,为大王执箕帚。承蒙厚恩,得以保全性命,不胜感激。罪臣勾践,给大王磕头!”勾践说罢,连磕三个响头。

“勾践!”夫差大声叫道。

“臣在!”

“槜李之战,致使我先王不幸身亡,罪不可恕;夫椒之战,又无端犯境,十恶不赦。”

“贱臣知罪!贱臣知罪!”勾践不住地磕头。

“寡人要杀你,易如反掌。”夫差怒视着勾践,“念你也是一国之君,又自愿入吴为奴,尚有悔改之心,暂且饶你不死。”

勾践可怜巴巴地说:“大王厚恩,罪臣做牛做马,侍……侍……侍奉大王。”

“夫差!”伍子胥离座而起,目光如电,声如雷霆,“你忘了勾践杀父之仇吗?”

“不会,誓不敢忘!”夫差神经质地站起来,垂手而答。

两人似乎是在做戏,其实,细想起来,这却是两人真情的表露。吴先王阖闾阵亡后,夫差发誓要报仇,故而命人站在宫门口,只要夫差经过,站岗的人都重复着一句话:“你忘了勾践的杀父之仇吗?”

夫差也无数次地回答:“不会,誓不敢忘!”

伍子胥也经常充当提醒夫差记住仇恨的人,今天,见夫差当面饶恕勾践,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句话,随口便说了出来。

夫差也是神经质般地随口而答,丝毫看不出有做戏的成分。

范蠡早就预料到伍子胥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这样快,他将眼光投向伯嚭,希望他能够出面解围。谁知伯嚭还没有开口,夫差便拔出宝剑,掷到阶下,大声喝道:“勾践,你杀了先王,此仇不共戴天,念你是一国之君,不忍杀戮,你自尽吧!”

勾践本来希望入吴为奴可以苟且偷生,见夫差掷下宝剑,知道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顿时万念俱灰,伸手去抓地上的宝剑,想结果自己的性命。

范蠡跪在勾践的身边,时刻注视着勾践的一举一动,勾践的手还没有抓到宝剑,范蠡一个蛙扑,先将宝剑抢到手,重新跪在地上,直起腰,冲着夫差说:“大王知道君辱臣死的道理吗?今天,大王命寡君自刎,臣当先死,但是,临死之前,贱臣有话要说。”

夫差心里一惊,他早就听说范蠡是楚国狂士,没有想到他还是一个不怕死的忠臣,不由从内心产生一丝敬意,不露声色地说:“想说你就说,寡人没有封住你的嘴。”

“大王在会稽山已经赦免了越王死罪,允许越王入吴为奴,这件事天下皆知。如今,越王践约而来,大王却要杀他,难道大王说话形同儿戏,反复无常,出尔反尔吗?”范蠡以讥讽的口吻说,“越王生死事小,大王恐怕要遭天下人耻笑。范蠡愿代我王一死,请大王赦免越王不死。”

范蠡说罢,叩首再拜,然后起身,横剑准备自刎。

“且慢!”伯嚭受过越国重贿,并且允诺要保护勾践君臣在吴国的安全,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摇钱树就此倒下。他与伍子胥素来不和,平常只要是伍子胥提议的事,他都要鸡蛋里挑骨头,何况今天这件事,既有损于大王的信誉,也有损于自己的切身利益,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制止了范蠡自刎,出班奏道:“大王答应赦免越王死罪,入吴为奴三年。这件事不仅吴、越两国知道,天下诸侯也尽知晓,大王突然反悔,这不是失信于天下吗?大王既然已经败越,勾践也入吴为奴,先王之仇已报。臣恳请大王饶勾践、范蠡不死,取信于天下。”

伍子胥狠狠瞪了伯嚭一眼,奏道:“大王,飞鸟在天,人们尚且想用箭将它射下来;鱼游在水中,人们想用钩子将它钓上来;猛兽在山林里,人们尚且要猎杀。如今,鸟落在庭院,鱼围在网中,兽已在刀俎,怎么能轻易放过?勾践不是小鸟,是折了翅膀的大鹏,只要还有命在,一旦养好了伤,仍然能一飞冲天。大王,收回成命,杀了勾践吧!”

“大王!”伯嚭针锋相对地说,“如今,勾践只是大王的奴仆,杀一个奴仆,惹天下人耻笑,这不仅失信于诸侯,也有损大王仁义贤德的名声啊!”

范蠡从地上站起来,冷笑一声说:“小国小臣,见识浅薄,不知大国风范,吴王殿上,君说君的,臣说臣的,不知是大王说了算,还是相国说了算?”

“范蠡,你找死!”伍子胥咬牙切齿。

范蠡似乎不为所动,继续说:“早就听说伍相国权倾朝野,想当初,相国为报私仇,鞭挞楚王坟,扶他国而自重,领强兵攻打自己的故国,罪名恶名并举,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也让大王出尔反尔。怂恿大王杀了勾践,好让大王也留下威名恶名,来冲淡世人对相国的恶感,用心何其毒也!”

“范蠡!”伍子胥忍无可忍,拔剑大叫道,“我杀了你!”

伯嚭似乎预料到伍子胥有这一手,举剑架住伍子胥的剑。

夫差一拍案几,大叫:“放肆!”

伯嚭、伍子胥各退一步,收剑入鞘。范蠡也退后一步,站立当场。

“吴王殿上,寡人说了算。”夫差一指范蠡说,“范蠡,你是在找死!”

范蠡重新跪下,俯伏于地。

夫差念在伍子胥是两朝元老,并没有当庭责怪他,只是说道:“我听说,诛杀投降臣服的人,将祸及三代。我并非因为痛惜越王而不杀他,而是不想失信于天下,不想违背天理,这才赦免他。”

伍子胥听罢,急火攻心,掷剑于地,转身离去,临走时,仰天长叹道:“夫差今日不杀勾践,他日必死于勾践剑下,后患无穷啊!”

夫差脸色大变。

伯嚭立即劝说:“伍相国只明白眼前的利益,不懂得治国安邦的谋略。大王,你还是按自己的意思办吧!不要听信小人的胡言乱语。”

夫差大声说:“送囚犯勾践去御马厩,住,则为先王守陵;事,则给寡人喂马;行,则为寡人牵马坠镫。”

不能吃也得吃

勾践和范蠡被送到马厩,住进了为他们准备好的石屋。

马厩位于王宫与吴先王阖闾陵墓之间。石屋则是马厩西北角几间低矮的小石屋,勾践来吴之前,夫差特地命人将这几间石屋腾出来,作为勾践君臣的栖身之所。

石屋用石头砌成,原是马厩的杂物间,名义上叫屋,其实与猪圈没有什么区别,石屋的门楣比人矮,人进去得弓着腰,否则,头将撞到门顶,进去之后,也仅够伸直腰,不能蹦,不能跳,一蹦一跳,头就会撞到屋顶。

马厩的大门口,昼夜有士兵站岗,这些站岗的士兵,原来是保护御马的安全,现在又多了一件任务:监视勾践君臣的一举一动。

勾践和范蠡被夫差打发到御马厩,住进石屋,从早到晚要干的事情,就是铡草、喂马,打扫院子,如果夫差出巡,还得给夫差备马车,给夫差牵马坠镫。

天快要黑了,范蠡上完马料,接过勾践手中的扫帚说:“大王,我来,你去歇歇吧!”

勾践伸手揉了揉腰,筋疲力尽地坐到旁边一块石头上。

伍子胥策马飞奔,一直跑到御马厩大门外,看见勾践君臣在马厩内喂马,冲着站岗的士兵怒吼:“给我看紧点,不许他们偷懒!”说罢,也不等士兵回答,策马而去。

一名吴兵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里放着饭菜,他将木盘子放在石桌上,没好气地说:“快吃吧!”说罢,走了。

范蠡放下扫帚,扶勾践坐到石桌边说:“大王,吃吧!”

“这是人吃的吗?”勾践伸手把石桌上的木盘打翻在地,菜团子在地上到处滚。

范蠡看了勾践一眼,起身找回木盘子,捡回菜团子。

“别捡!不准捡!”勾践怒吼。

范蠡捡起菜团子,重新装好,端到勾践面前说:“这是大王的晚餐。”

勾践愤怒地说:“这是人吃的吗?”

“说得对。”范蠡把装有菜团子的木盘子重新放到石桌上说,“可大王不是人,你是越王勾践。”

“夫差侮辱我还不够吗?你还要再加一份?”

“如果这就是侮辱的话,那臣要请大王咽下的,正是这些侮辱。”

勾践伸手拿起一个菜团子,看了看,丢在地上,抬脚将菜团子踩烂了,“我勾践可以降,但决不会选择受侮辱后再死。”

范蠡将踩烂了的菜团子捡起来,递到勾践面前说:“大王请进餐!”

“你一定要我吃?”勾践瞪大了眼睛。

“大王必须吃!”

“那你先吃给我看。”

范蠡拿起一个菜团子,吃了起来,吃得有滋有味。

“你怎么不吃这个?”勾践指着那个踩烂了的菜团子说。

范蠡嘴里嚼着菜团子,眼睛看着勾践,没有说话。

“我要你吃这个,你听到了吗?”勾践指着踩烂了的菜团子说。

“这是大王的。”范蠡拿起那个踩烂了的菜团子说,“别人无法替代。”

“我命令你吃!”

“大王可能还不习惯。”范蠡边嚼着菜团子边说,“这是在吴国,你是奴隶,已经没有发号施令的资格。在这里,你必须杀死心中原来的那个‘我’,接受现在的身份,过去的荣华、富贵、地位,都不复存在,要忘掉越王的高贵,忘掉男人的仇恨,学会服从,学会忍受,学会谦卑,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是大王眼前要做的事。”

“住嘴!我不想听你的教训。”勾践怒视着范蠡,“告诉你,够了,我听够了。”

范蠡两眼圆睁,可什么也没有说。

“你以为夫差是傻子?他会因为我屈服了、受辱了,就放我吗?就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吗?”勾践声嘶力竭地说,“不,换了我,我也不会,不会的,不会!”

“大王!”

“别说了。”勾践倔强地说,“看来,这一步我是走错了,天要亡我,勾践又能奈何?又能奈何?”

“大王!”

“别说了!”勾践打断范蠡的话,“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如今,我勾践降也降了,辱也受了,你让我做的,我全都做了,对吧!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勾践说罢,从地上捡起一片破碎的瓦片,就要抹脖子。

“大王!大王!”范蠡抢上前,抓住勾践的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勾践说:“你拦得了一时,拦得了长久吗?”

“不能!”

“那还不松手?”

“臣怕大王后悔!”

“我只后悔,当初不该听你的!”

范蠡逼视着勾践说:“其实,大王心里清楚得很,在会稽山上,大王之所以没有选择战死,并不是因为听了谁的,一定要说,是吗?那大王是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指引,到现在,我相信在大王的心里,绝对不愿意以死来向夫差认输。”

勾践慢慢松开手,手中的瓦片掉在地上,手在滴血,瓦片上也沾满了血,他无力地坐在地上,痛苦地说:“生不如死呀!”

“大王,只要活下去,活着回到越国去,一切都会……”

“别说了!”勾践打断范蠡的话,“跪行五千六百八十步,跪行一百八十级台阶,为奴三年,自从盘古开天地,谁受过这样的耻辱?”

“大王,臣听说,受大辱者,成大志,再说,大王已经闯过夫差见面这一关,纵然是跪行万步,也算没有白做。”范蠡叹了口气说,“想到越国,想到王后,想到王子,想到越国百姓,只有活下去,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勾践痛苦地摇头。

“如今,大王的性命,不是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越国臣民,不可再轻言去死。”

“士可杀,不可辱!”

“大王听我说,大王是一国之君,胸怀更宽广。”范蠡说罢,再次拿起那个踩烂了的菜团子,递给勾践说:“大王,请用膳!”

勾践终于接过菜团子,吃了起来。范蠡也抓起刚才吃过的菜团子,有滋有味地吃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啦!”夫差对随行的人员说,“你们不必跟着我了,我到那边去看看勾践在干什么。”

“大王!”伯嚭上前说,“大王,不可一人走动啊!”

“哈哈哈!”夫差大笑道,“一个囚犯,能奈我何?”

“大王!”伯嚭说,“臣陪大王前往!”

“好吧!”

“大王!”伯嚭向旁边挪了一下身子,弓着腰,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式,“请!”

夫差在前,伯嚭在后,向马厩走去。

夫差和伯嚭来到马厩,示意站岗的士兵不要出声,悄悄地走进去,向里张望。

院子里,勾践坐在地上,手抓一把稻草向铡刀里喂,范蠡站着弓步,双手紧握刀柄,用力向下压,君臣二人,聚精会神地干活,没有发现夫差的到来。范蠡偶然回头,见夫差和伯嚭站在身后不远,停下手中的活,慌忙跪下说:“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请大王恕罪!”

勾践也翻身跪在地上:“望大王恕罪!”

夫差双手背在后面来回走动,没有搭理他们,伯嚭看了一眼夫差,对勾践君臣二人说:“你们二人埋头干活,大王不会怪罪你们。”

夫差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勾践、范蠡说:“起来吧!”

“谢大王!”君臣二人从地上站起来。

“勾践!”夫差说,“寡人看你喂起马来,兢兢业业……”

“役臣不敢怠慢!”

“勾践!”夫差看着勾践说,“君王当不好,喂马倒是喂得不错呀!”

伯嚭在旁边献媚地笑了笑。

“是能力,还是天意啊?”夫差讥讽地问。

勾践犹豫了半天才说:“役……役臣能力低微,只可喂马,上天之命,让役臣侍奉大王。”

夫差冷哼一声:“你也学会说话了?我看不如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大王!”范蠡马上接口说,“我们君臣二人,对大王的英明,佩服得五体投地,过去的不智之举,让我们懊悔终生。”

“范蠡呀!范蠡!”伯嚭说道,“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范蠡双手一揖,躬身说:“聆听太宰教诲!”

伯嚭没有再说什么,夫差来回走了几步说:“走吧!”

伯嚭离去的时候,一挥手说:“干活吧!”

勾践目送夫差君臣二人走远后,丧气地坐在地上,范蠡立即蹲下身子说:“大王,就这样应付。”

“唉!”勾践沮丧地说,“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

“不!”范蠡劝慰说,“今天低头,是为了明天出头。” XK5nszJwYx2clw/uIyEjz3SodqewiafzSyXiiP6RDaIIHiaRC2yG+RAhd9tnqC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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