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白府的议事厅里,丰臣秀吉昂然端坐在首席榻位上。他右手边坐着被他收为养子的当今日本国周仁天皇之皇弟——年轻的八条宫亲王。因为丰臣秀吉主持召开的是“关白府御前大会”,所以不得不请八条宫亲王这样的皇室成员代表天皇陛下列席。
不过,谁都懂得:无论丰臣秀吉装出一副多么尊重日本皇室的姿态,他在骨子里实际上一直都把周仁天皇、八条宫亲王等人当作傀儡来操纵和利用的。
前来参加此次“关白御前大会”的人很多:日本国内第一流的大名们基本都已到齐,日本朝廷从三品以上的要员亦无一缺席。
德川家康就坐在丰臣秀吉左侧首席。自他以下,分别是前田利家、毛利辉元、小早川隆景、宇喜多秀家等另外四位辅政大老。丰臣秀吉右侧,坐着丰臣秀吉的外甥兼养子丰臣秀次以及石田三成、小西行长、福岛正则、加藤清正等丰臣氏的家臣、家将。
而丰臣秀吉对面席位上坐着的便是岛津义弘、大友义统、龟井兹矩、伊达政宗、上杉景胜等诸位大名和朝廷要员。
见到各位大名和朝臣都差不多到齐了,丰臣秀吉这才端起日本关白的架子,举手扬了一扬。
“当”的一声,厅门处悬着的那座羊脂玉钟被他的家臣大野治长举起金棍轻轻地敲了一下。清越悠长的钟鸣过后,会场里顿时鸦雀无声。
丰臣秀吉抬头环视了会场一圈,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大人,今日本关白奉天皇陛下之命,召集诸位前来,是为了共同商议决定一件关系我日本国数百年、数千年国运的大事!”
一听他开篇讲话便是这般耸人听闻,会场中那些不明底细的大名和朝臣们不禁一惊,一个个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丰臣秀吉,恭敬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丰臣秀吉停顿一下,举目四顾,看到各位大名和朝臣们都是一副肃然关注的样子,心底甚是满意,便又继续说道:“这件大事,就是倾我日本举国之力,在数年之内,饮马海滨、扬威域外、俯取朝鲜、征服大明!”
“啊?!”会场中那些事先并不知情的大名和朝臣们一个个失声长呼,下巴都惊得快要掉下来了。
在这一片乱哄哄的惊呼声中,丰臣秀次肃然出列,跪伏在大厅当中的地板之上,奏道:“属下恳请关白大人三思:如今我日本国战乱刚息、天下初定,关白大人应当念念以与民更始、休养生息为重才是!此刻,您若劳师远征,只怕人心不安、四方扰动,反而会得不偿失啊!”
他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静了下来,静得连地板上掉一根羽毛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丰臣秀次与丰臣秀吉有着特殊的亲戚关系,他自然可以不像别的大名和朝臣那样由于敬畏丰臣秀吉而缄口不言——于是,他一下便将昨夜黑田如水指点他反对出征的理由抛了出来劝谏丰臣秀吉,以求先声夺人。而厅中各位大名与朝臣见状,便一个个只是盯着丰臣秀吉,也不跟风进言,且看他如何反应。
丰臣秀吉高高地坐在首席榻位之上,脸上如无波的古潭,让人测不出深浅来。
他听完丰臣秀次的话,沉默了许久,并不正面作答,只是伸手向其他大名和朝臣虚招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本关白说了,这是一件关系到我日本国数百年、数千年之国运的大事。这件事成功与否,与在座诸君都有着莫大的关系。你们也都谈一谈自己的想法嘛!无论你们今天在这里说什么,本关白都不会怪罪的。”
终于,在一片沉默之中,前田利家和小早川隆景两位大老开口了:“秀次君言之有理。关白大人须三思啊!”
这时,另一位辅政大老兼丰臣秀吉的养子宇喜多秀家也讲道:“据属下所知,朝鲜有海峡天险可恃,大明有百万雄师可用——我日本国武士纵神勇过人,但众寡悬殊,也难有胜算啊!”
听到三位辅政大老都不赞成出征,厅下的各位大名和朝臣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个个摇头皱眉,亦是为难之极。
丰臣秀吉见此情形,再也按捺不住,直接点了手下素有“铁胆虎将”之誉的小西行长的名:“小西君!你一向最是骁勇善战、不畏强敌——这西征之事,你的意见如何呢?”
小西行长是关西堺港巨商家族出身,他父亲当年就是靠与朝鲜、大明走私的海盗们暗通贸易才大发横财的。由于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小西行长对朝鲜、大明的情形比较熟悉。而且,尤为难得的是,他会讲几句生硬、拗口的汉语,这在日本国已属难能可贵了。
他听得丰臣秀吉猝然点名向自己发问,丝毫不敢大意,急忙深思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关白大人,您也许看过一本大明国的奇书吧?”
丰臣秀吉面无表情,冷冷问道:“什么奇书?”
小西行长屏气敛息,躬伏在地,缓缓说道:“这本奇书的名字叫《三国演义》,是大明国一位姓罗的师傅写的。”
“《三国演义》本关白没阅过,但是听西笑大师讲解过,”丰臣秀吉蹙起眉头回忆了片刻,悠悠说道,“本关白记得,那书里边那个诸……诸葛亮当真是计谋百出,了不得、了不得啊!”
“还有关羽、张飞的‘万夫不当之勇’啊!”小西行长急忙接过话头说道,“我日本国的武士哪个比得过他俩的厉害?”
“你这是什么意思?”丰臣秀吉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不禁有些不悦,“不要弯弯绕绕的,有话直说。”
“关白大人!”正在这时,丰臣秀次插话进来说道,“其实小西君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大明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其中必然不乏像诸葛亮、关羽、张飞这样的贤臣良将……若是贸然与之为敌,我日本国岂有十足的胜算?”
“这……”丰臣秀吉顿时语塞了一下,沉吟片刻,仰天深深一叹,“是啊!今日之大明国,还会有诸葛亮、关羽、张飞这样的贤臣良将吗?如果有的话,我日本国自然不会轻易出兵了。”
他讲到这里,话音一顿,用手抚了抚自己领下那绺稀疏的须髯,忽又哈哈一阵大笑,道:“实不相瞒!诸君!十年前,本关白就已打探到大明国曾经有一位像诸葛亮一样神机妙算的‘关白’……哦,用他们的汉文来讲,应该是‘丞相’——他叫张居正!他手下还有一位像关羽一样智勇过人的大将,名叫戚继光!”
“戚继光?!”在座的日本关西一带年老的大名们听了,仿佛触电般失声惊叫起来,“他的确很厉害啊!二十年前,他把我们那些先行潜入大明国境内的浪人、武士们打得一败涂地……他们逃回来后,提起他的名字就吓得直哆嗦……大明国有他在,谁……谁敢再去送死啊?……”
丰臣秀吉看着他们一个个惊恐万状的表情,顿时十分恼火,便提高了嗓门儿喝道:“你们怕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那些年老的关西大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死了?”在看到丰臣秀吉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后,他们一个个又不禁鼓掌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十年之前,张居正就病死了;五年之前,戚继光也病死了。大明国目前当政的,只是一个和秀次君、石田君他们年龄一般大的小皇帝,”丰臣秀吉坐在榻席上,仰天纵声哈哈大笑,“天照大神垂恩于我日本国,一下便为我们除去了两个大敌……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我们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德川家康坐在一侧听得清楚,心中不由一动:古语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丰臣秀吉是从哪里打探到这些消息的?他看起来对大明国朝廷的情况了如指掌啊!
看到诸位大名和朝臣惊疑不定的模样,丰臣秀吉笑容一敛,脸色一肃,缓缓举起手掌,“啪啪”地拍了两下。
掌声刚落,他身后的洒金樱花屏风背面,无声无息地转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中年汉子蓦地一现身,竟令在座的诸位大名猛吃一惊!只见其中一位身穿黑色劲装,面目冷峭,眉宇之际煞气逼人;而另一位则是身着青色宽袍,圆脸胖头,憨态可掬,一双瞳仁却如鼠目一般转动生光,颇有几分商贾之气。
他俩绕行到厅堂当中,恭恭敬敬地坐到丰臣秀吉对面席位之上,伏地行礼,不敢抬头。
“来!来!来!”丰臣秀吉向他俩招了招手,朝着在座的各位大名介绍道,“这两位可是为我日本国进击朝鲜、大明而立下头功的功臣啊!——你们就向各位大人介绍一下自己吧!”
那个黑服壮汉半跪着抬起头来说道:“多谢关白大人抬爱。各位大人,在下在日本国的名字是服部正全,在朝鲜国的名字是金完用,在大明国的名字是何全忠。”
“服部正全?”小早川隆景听罢,不禁抬眼看了他一眼,诧然问道,“原来阁下是服部忍者世家的人。服部半藏正成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黑服壮汉恭敬地答道。
他这一答,在场诸人都是吃了一惊。原来,当今日本国中,忍者界内分四大流派,各有四大统领执掌:伊贺一派,由百地丹波执掌门户;服部一派,由服部半藏正成执掌门户;风魔一派,由风魔小太郎执掌门户;杂贺一派,由杂贺孙一执掌门户。而四大忍者世家流派之中,尤以服部一派最为著名。服部正全既系服部半藏正成的嫡子,其人的忍术自然远非常人能及。大家刚才又听到他自称在朝鲜、大明均有化名,由此可见他实是行踪诡秘,更是高深莫测了。
他们正在惊诧之间,却听那另一个青袍胖汉躬身说道:“各位大人,在下在日本国的名字是来岛通明,在大明国的名字是胡图汉。至于朝鲜国那边,在下倒从未涉足过。”
“来岛通明?”小西行长颇感意外,“关西大名来岛通久是阁下的什么人?”
“正是家兄。”青袍胖汉缓缓答道。
原来,来岛世家是关西一带靠与朝鲜、大明进行走私贸易而逐渐壮大起来的海盗家族。来岛通明既是来自这一家族,自然可以在大明国内来去自如了。
望着来岛通明全身上下一派汉人打扮,诸位大名和朝臣亦是惊疑莫名,面面相觑。
这时,却见丰臣秀吉满面含笑,向他们说道:“诸君有所不知,服部正全、来岛通明都是本关白在二十年前派驻在朝鲜、大明的两个间谍首领……若不是他们二十年如一日地给本关白送有关朝鲜、大明的各种情报,本关白何来‘俯取朝鲜、进击大明’的底气?”
“二十年前他们就已经潜入朝鲜和大明了?”在座的大名和朝臣们大吃一惊,“关白大人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俯取朝鲜、进击大明’了?”
“不错,”丰臣秀吉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早在二十年前,织田信长大人在世的时候,本关白身为他的首席辅臣,就已经向他提出了‘养精蓄锐、窥伺天下、俯取朝鲜、进击大明’的方略。织田大人对这一方略十分赞成,当时就让本关白物色了许多日本国的‘忠臣卫士’,舍身为国,抛家离乡,易服改容,潜入朝鲜、大明等国,刺探敌情,伺机而动。”
“现在,我日本全国兵精粮足,完全可以腾出手来‘饮马海滨、扬威域外、俯取朝鲜、进击大明’了!所以,在今日御前大会上,本关白专门召回了服部君、来岛君,为在座各位大人详细介绍朝鲜、大明的内情,然后再请大家共同商议如何调兵遣将、择机进发!”
德川家康听到丰臣秀吉二十年前便已开始窥伺朝鲜、大明,心中顿时微微一震:此人为了西征朝鲜、大明,竟是这般苦心孤诣、费尽心机,倒是不可小觑了!且看服部正全、来岛通明打探到的朝鲜、大明消息如何?一念及此,他屏住了声息,只在一旁静观其变。
这时,服部正全先是向丰臣秀吉伏身行过一礼,然后转身面向各位大名与朝臣,侃侃而谈:
“诸位大人,在下这二十年的大部分时间是潜伏在朝鲜,所以对朝鲜的情形更清楚一些。现在,在下就斗胆向各位介绍一下朝鲜的内情。”
“朝鲜李朝近二百年一直臣属于大明国,为大明国东北之外藩。自其开国之君李成桂主政时起,每一代朝鲜君臣都对大明国忠心不二。朝鲜国中的礼仪、典章、图籍、制度,无一不是效法大明,素有‘小中华’之称。”
“然而,在这二百年间,朝鲜自恃有大明国荫庇,所以军事不修、武备废弛,居安忘危,歌舞升平。尤其是近五十年来,朝鲜大臣分为‘东人党’与‘西人党’,离心离德,内讧不已,纲纪紊乱。目前的朝鲜国君李昖,年约四旬,为人骄奢淫逸,毫无刚健中正之德,内不足以消弭朋党之争,外不足以强兵富国,实乃庸才之主。他所任用的水师总督元均更是怯弱无能,和我日本水师相比,堪称鼠与猫斗,焉能取胜?而且,朝鲜的士兵以矛戟刀剑为武器,若是与我日本武士从西洋各国购置的无坚不摧的‘火绳枪’对抗,必会不堪一击!”
“所以,在下一直毫不动摇地坚信:我日本雄师挥帜进兵之日,便是朝鲜举国臣服之日!这一点,在下敢当着关白大人和诸位大人的面立下军令状——在下此言若误,甘愿剖腹自杀以谢诸位!”
听罢了服部正全的发言,在场的大名和朝臣们一个个半信半疑,只是抬眼看向丰臣秀吉,观他有何话说。
丰臣秀吉并不评论服部正全的汇报,而是面沉如水地向来岛通明挥了挥手:“来岛君,请向在座的诸位大人介绍一下你所知道的大明国的情形吧!”
来岛通明急忙应了一声,从地板上抬起头来,平视着各位大名,一脸凝重地说道:
“大明国要比服部君口中所说的朝鲜国复杂得多。它不是短短几个时辰能完全说清楚的。在下唯有粗粗浅浅地叙述一下大明国的轮廓给诸位大人知晓。”
“大明国的兵力在两百年前绝对是天下无敌的——那个疆域辽阔无边的蒙古王朝,就是被大明国开国之君朱元璋率领的一批农民击溃的。那个朱元璋,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游丐,赤手空拳地开创了大明朝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这简直是一个神话啊!”
丰臣秀吉听到这里,眉头皱了一皱,却是大不相信,冷冷地问:“哦?这世上还有像朱元璋这样‘从乞丐变为帝王’的奇人?他建立大明国用了多少年时间?”
“这个……”来岛通明蹙着眉回忆了好一会儿,恭恭敬敬地答道,“他……他建立大明国好像只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
“你胡说!”丰臣秀吉的心里突然冒起了一股邪火,大手一挥,有些失态地冲着来岛通明吼道,“本关白身不离鞍、东征西战,不知费了多少工夫,不知冒了多少危险,好不容易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堪堪平定了日本全境。他朱元璋仅用了二十年时间就建立了比我日本大二三十倍的大明国——中华人氏真有这么厉害吗?这不可能吧!你竟敢胡编出来欺骗本关白!本关白要治你的罪!”
“关白大人恕罪啊!关白大人恕罪啊!”来岛通明一听他话中之意甚是不善,顿时吓得伏倒在地板上“砰砰砰”地直磕响头,“在下说的句句都是史实啊!那朱元璋以一介游丐之身而成为大明天下之主,也确有其卓异过人之处……当然,他能‘小人得志’,是因为像关白大人您这样的盖世英雄没有降临到中土。所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那朱元璋才侥幸成功……在下坚信:若是关白大人您与那朱元璋同生于世,互为敌手,朱元璋唯有向您望风臣服而已……”
“嗯……你这些话倒还说得有理。”丰臣秀吉这才缓和了脸色,转怒为喜,对来岛通明说道,“好了,本关白恕你无罪,你继续向诸位大人介绍大明国内情吧!”
“是……是……在下遵命,”来岛通明听到丰臣秀吉这话,方才松了一大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抬头继续说道,“在朱元璋死后的近二百年里,大明国再也没有出现过几个像样的皇帝。当今的大明皇帝朱翊钧,今年才刚满三十岁,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罢了。现在,他手下张居正、戚继光等贤相良将先后逝世,又加上朱翊钧曾对去世的张居正进行了种种清算,伤了天下不少士民的心——纷纷抨击他只知收权、揽权却不擅治国理民。据此看来,大明国亦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
丰臣秀吉听了,不禁暗暗高兴,只是捋着须髯,含笑点头不已。
这时,却见服部正全双眉蓦地往上一挑,脸色一紧,突然开口打断了来岛通明的话:“来岛君,您不能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只报喜不报忧’啊!不错,张居正死了,戚继光也死了,但是目前大明国内能真正威胁到我日本将士的还有几个仍然活在世上啊……”
“这……”来岛通明抬眼看了看服部正全,似乎也懂得了他话中所指的是谁,顿时有些口吃起来。
“谁?这几个人是谁?”丰臣秀吉冷冷地看着服部正全。
“在下在朝鲜潜伏日久,探知如今大明国朝中文有太子太师申时行,武有宁远伯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俱是栋梁之臣,不可小觑啊!”服部正全伏在地板之上,忧心忡忡地说道,“且不说申时行为政行事之深沉宏大、中正笃实,便是那李成梁、李如松父子踞守辽东多年,北抗蒙古,东御女真,英勇善战,战功赫赫,委实不在戚继光之下,堪称我日本国日后进取大明之劲敌啊!在下不敢将此重大敌情隐瞒,特此禀告关白大人,还望您早做提防才是!”
“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丰臣秀吉听罢,却并不动怒,而是沉吟片刻,眼珠倏地一转,突发奇想,“这样吧!本关白就派你们服部忍者一派的顶尖高手,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潜入大明国内,将他们伺机刺杀,如何?”
“这……这……”这一次轮到服部正全语塞了。他支吾了半晌,才垂头说道:“在下等也曾多方探察过,据查李成梁府中蓄有死士数千名,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我们日本忍者与之对敌,只怕难以取胜……另外,李如松更是出身中华少林正宗,武艺超群,在下亦是自愧不如……”
“啊?”诸位大名听了,个个惊得直吐舌头,面面相觑。
“其实关白大人和服部君都不必太过在意申时行、李成梁、李如松三人,”来岛通明脸上深深一笑,缓缓说道,“在下刚刚得到消息:申时行、李成梁二人于本月已因年寿太高而告老离职,李如松等辽东名将也被调离辽东,任山西总兵官去了。这是大明国自撤辽东屏障啊!此机不乘,更待何时?”
“可是,只要我们日本武士一入朝鲜,李如松等人便会立刻从山西驰援而来——那时,来岛君又有何计可御?”服部正全不以为然,冷冷反问他道。
“嗯……看来服部君对大明国此刻的内情还知之不深啊!”来岛通明微微笑了一笑,缓缓说道,“根据在下从大明国有关官吏那里得到的消息:近来大明国西部的宁夏副总兵哱拜,本系鞑靼族人,暗中与蒙古河套部族内外勾结,企图拥兵自立,叛君作乱。大明皇帝急调李如松及其手下辽东铁骑赶赴山西上任,也多半是为了对付哱拜而去。”
“但目前哱拜尚在勾结外族叛乱的密谋筹备之中,大明国尚在静观其变,伺隙而动。不过,依在下之见,三个月内,哱拜必会发兵叛乱,李如松等人自然便被牵制在了大明西疆一带……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日本武士‘饮马海滨、扬威域外、俯取朝鲜、进击大明’的绝妙良机了!——这也正是在下一接到关白大人的命令便十万火急地赶回名护屋来见各位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