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太行山深处的左权县是全国著名的歌舞之乡。由于崇山峻岭的阻隔,在漫长的岁月里,虽有羊肠小道盘桓山间,甚至修筑了“官道”,但典籍里依旧记载着“舟车不行”四个字。可见交通之艰难。
也正因为阻隔,在晋冀豫边的古辽州形成了相对独立的文化单元。这种文化是人创造的,反过来也塑造着人。在漫长的年代里,辽州人在建筑、雕刻、书法、绘画、诗词创作、财富积累上的成就远不及平川大县,拙朴的山里人虽不擅机巧,却也有天赐的福分。
学者葛剑雄说过:“由于山西处于传统的华夏(汉)与非华夏相交的区域,也由于山西的地形、地势在华北和全中国所拥有的战略地位,山西移民史具有两个最显著的特点:一是大量内迁的少数民族和外来民族以山西为归宿,不仅成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而且绝大多数最终融合于汉族。举凡中国历史上主要的少数民族,如狄、戎、胡、匈奴、越、羌、鲜卑、羯、氐、丁零、高车、柔然、高丽、奚、西域诸族、突厥、回鹘、沙陀、党项、契丹、渤海、女真、蒙古、回、满等族,都曾迁入山西,有的就是在山西融入汉族的。今天的山西人如果追根溯源,完全可能远及蒙古高原、中亚草原、咸海之滨、恒河流域。二是每当分裂或战乱时期,山西往往成为北部中国的战略要地或政治中心,因而既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也成为大批难民的庇护所。”
高欢云洞
安介生的《山西移民史》这样写道:“依据古文献资料,华夏族的祖先首先是在晋南地区开拓、开发的。这一地区的自然环境最适合农业生产,而四周地区则是所谓‘戎狄’之人的家园。西周初年,‘戎狄’所建立的小国与姬姓诸国并没有多少质的区别,就国力而言,姬姓国家往往受到‘戎狄’之国的严重威胁。”
《史记·晋世家》记载:“(周)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乱,周公诛灭唐……于是遂封叔虞于唐。唐在河、汾之东,方百里,故曰唐叔虞。”周武王的时代是公元前11世纪,距今三千多年。
唐叔虞受封之前,在今天晋东南就已有一个古老的小国叫“黎”,也就是今天的黎城县。换句话说,三千多年前,距今天“亲圪蛋”们生活的左权县只有三十六公里的地方,是一个与周王朝对峙的小国家。那时候的左权县究竟发生过些什么,现在无从知道。
石佛寺飞天
《尚书·西伯勘黎》记载了周文王讨伐黎国的事情。后来,古黎国被赤狄潞氏所灭。赤狄从晋南退出后逐渐向晋中与晋东南转移。到晋景公四年,即公元前596年,距今两千六百余年,晋国军队向赤狄发起全面进攻。《左传》记载:“(七月)壬午,晋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立黎侯而还。”《左权县文化志》记载:“公元前627年,晋国大夫先轸与狄人战于萁,死后葬在今天河南村后的山冈上。”《左传·僖公三十三年》记载:“(先轸)免胄入狄师,死焉。狄人,归其元,面如生。”先轸与狄交火,是不是就是在今天的河南村一带?
在这一场近在咫尺的战争中,左权人的祖先遭受了怎样的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两千六百余年的风雨,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当年的情景。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正统的华夏文化的概念里,“狄”是少数民族,并且很可能是狩猎的民族,而非有农耕文化传统的民族。“亲圪蛋”处在太行山之巅,远离华夏文化的中心,很可能经受过“狄”的统治,也就有可能是多民族杂居的后裔。
在“狄”消失后的两千多年漫长的年代里,“亲圪蛋”依旧处在少数民族文化浸润的区域中。左权文物中,出现了距今约一千五百年前的大批释迦像,是佛教东传的证明。同一时期修凿的高欢云洞,有少数民族的文饰。
左权县在民间形态里以能歌善舞而闻名。内蒙古西部的大部分地区都是晋语系,与晋北方言一致。而左权方言与晋北、晋中方言有较大差异,可是有几次我发现某一种内蒙古话与左权方言惊人的相似。我没有去比较研究两地的方言,但是我猜想:会不会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什么部落与“亲圪蛋”属于同一祖先的后代,以至遗留给我们相似的语言表达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