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中,“祁太秧歌”与“晋剧”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秧歌”与被称为“戏”的“晋剧”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太谷县晋剧、秧歌剧导演韩如意在太谷生活了很多年,他记得,当年能有钱请起“戏”的话,就不唱秧歌。没钱唱“戏”,才请秧歌演员唱“秧歌”。
晋剧,是大剧种。它承担着对整个社会的教化作用,娱乐当然是娱乐,但是剧本的主题思想是正统的,是符合主旋律的。
祁太秧歌是小剧种,虽然在同一土地上,但是因为它一般不登大雅之堂,或者说登临大雅之堂的机会比较少,而主要服务人群在农村,所以其随意性、娱乐性就大大地强化了。它没有晋剧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只要是老百姓爱听的,演员就可以表达。在特定时期的某些演员身上,他们的“嘴比茅坑还臭”,喻指演员在舞台上即兴道白,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什么内容能让观众兴奋他们就唱什么。民间流传着“胡说秧歌白说戏,弄灯艺的放狗屁”的说法,当然,这种问题的核心就是“性”。
祁太秧歌的这个特点从一个历史文献中可以得到证明。在 1920 年,太谷县知事安恭己发布了对秧歌的“禁令”。他写道:
查唱演秧歌,多系淫词俚曲,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太谷秧歌素即驰名,现值春节甫过,深恐人民习沿旧惯,仍有唱演情事,合亟布告禁止。仰县属各村,一体知照。如有违犯,定行从重处罚,决不宽贷,勿谓言之不预也,特此布告。
太谷县美韵太谷秧歌剧团在乡村演出
这位安恭己并非没有判断能力之人,而是太谷历史上有名的官吏。他政绩斐然,却在自己的任上禁演秧歌。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他认为秧歌属于“淫词俚曲”,更严重的是它“伤风败俗”,与知县所倡导的主流观念相悖。“风俗”是怎样被“伤”和“败”的呢?
晋中商人和他们雇用的脚夫、保镖等一系列工作人员都外出了,家里剩下的都是女性,这叫“守活寡”,这些女性不能忍受常年独守空房的寂寞,常发生一些苟且之事。这成了秧歌中的一大题材,也是秧歌故事情节和矛盾冲突的关键点。
有名的《游铁道》,不是讲传统的一夫一妻的生活,而是有夫之妇找第三者,晋中人谓之“打伙计”。
《游铁道》的唱词是:
女:正月里来闲月子,/男:亲的哥哥到你家里串门子。/女:你有心来妹妹有意,/合:咱们二人打了伙计。/男:打伙计来哥哥愿意,我情愿一辈子不娶婆姨(媳妇)。挣上的钱儿都交给你,/女:妹妹给哥哥保存起。二月里来龙抬头,亲的哥哥要走口外头。小妹妹梳的时新头,买上瓶瓶生发油。三月里桃杏花花开,各样样的蝴蝶蜜蜂采花来。/男:采上枝花儿妹妹头上戴,/女:问声哥哥爱呀不爱?/男:你说爱来真是爱,我把妹妹搂在怀。/女:搂在怀来抱在怀。合:咱们二人永不分开。
一个小伙子和别人的妻子好,自己宁愿一辈子不娶媳妇。爱是真爱,好是真好。因为爱,所以不在乎自己爱的女人是不是别人的媳妇。而这个女主人公,不愿意失去自己的家庭,也喜欢自己的丈夫,却要和别人“打伙计”倾洒别一样的情感。
1920年,太谷秧歌《猪血计》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