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这几句诗里,我们就可知道唐代长安与洛阳,是一种什么社会。唐代无穷尽的大诗家,没有肯这样客观地说。为什么?我想是因为他们本人也要或正在做官,接近了吃酒肉看牡丹花的人。
重庆,也算是现时的长安与洛阳吧?有一晚,由沙坪坝回来,路过化龙桥之东,冷月穿过了暗绿的槐树林,破碎的白光射在水泥人行道上。竹篱下,蒙茸的细草中,直挺的一个人睡着。叫他不应,上前一看,鼻息也无呀,是个路倒的,竹篱里是所钢骨水泥的洋楼,银色的电光,穿过了玻璃窗上的绿纱,映照着迷离的花木。一阵婉妙的歌声,飘在那路倒的上空。这是诗,这才是现实的诗料,很可以套一套白居易的调子。但我在归途中,万感交集,没想出一个字。
1938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