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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镖客失手

怪客手法极快,立刻将许云孙、施三保手脚捆住,往肋下一挟;另一个人跟随,如飞的穿林走去。当此时,那边庄前唰的一声,二欧和侯金朋,一齐跳落平地,如箭地追来。

怪客们做法极有步骤,掳人者尽管走去,另有两人横刃前迎,把一侯、两欧挡住,口吹胡哨,通知党羽。一个抡雁翎刀,一个使双铁锏,拒住林径,和侯金朋、欧佐、欧佑打起来。侯、欧三人怒目窥看,两人穿黑绿衣裤,戴有纱面巾,不得窥见庐山真面,三镖客连声的喝问:“干什么的?”两怪客默不置答,也不出力打,一味向深林打招呼。这二怪客只是阻挡着三镖客,不让他们追入。

侯金朋等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只想这必是“偷情”遇上“路劫”。欧佑喝骂道:“快把万儿报出来!”侯金朋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怪客仍然不出声,只是辗转游斗。二十余回合之后,使雁翎刀的怪客忽然哑着嗓子叫道:“喂,行了吧?”使锏的贼且斗且说:“还得拼一会儿!”

于是贼人双锏、单刀,改守为攻,又斗了十余合。突然那一个贼人将双锏一摆,回身一望,口中又吹起胡哨。那一个使刀的贼便喊一声:“扯活!”两贼虚晃一招,喝道:“着!”发出暗器来,趁镖客一闪,猛然跳出圈外,翻身便走。不奔村落,绕林而逃,奔出一段路,突然分开来,一东一西的跑了。

欧佑大叫:“好贼,弄什么诡?”镖客这边,也急分成两路,二欧追那使刀的,侯金朋追那使锏的。使锏贼人飞行术甚高,跑起来疾如箭驰。侯金朋大怒,施展身法,扶刀穷追下去。眨眼间,追出很远了。这一追,使刀的贼人似乎脚程慢,跑出一二里,二欧眼看追及。

这贼回头瞥了一眼,奔一道荒岗逃窜,二欧就跟踪追上荒岗。岗后丛草中,忽暴雷一声断喝喊,钻出来高高矮矮三四条大汉,呼的一声,各拔兵刃,将两镖客前后、左右围住。那使刀贼人也翻身抡刀,加入战团,连叫:“哥们,捉活的呀,他们有同伙。”这群夜行怪客一齐攒攻,身手矫捷,杀法迅猛,莫说欧佐、欧佑的武功还平常,就是本领再好,也吃了双拳难敌四手的亏。只几招,欧佑立被人家打倒,忙大声喊,催他哥哥快走,回去好勾兵求救。欧佐红了眼,只是拼命苦战不退,工夫不大,立刻通身是汗。这伙夜行人喝道:“朋友,不要支持了,想逃出我们手去,可是不行!”

欧佐实在力尽筋疲,又不忍舍弟而逃,看一看侯金朋,不知被使锏的贼引到哪里去了。外援既绝,身陷重围,咬牙怒喝道:“小子们,别费事了,二太爷认栽了!”把兵刃往地上一扔,两手往后一背,怒着血球似的双眼,叫道:“太爷浑身上下全是磨刀石,你们随便招呼,皱一皱眉头,便不是朋友!”

几个夜行人把大指一挑道:“这才叫汉子,没别的,朋友你先委屈一会儿。”掏出绳索来,把二欧手脚全绑上;用手巾把面目蒙住,嘴也堵上,身上也被蒙上什么东西。像粽子似的撂倒,扛起,什么话也不说,把二欧捉走。

侯金朋不知去向,探庙的人也不知吉凶,二欧身已被擒,尚不知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的,也不知他们这么摆布自己,到底何为。欧氏弟兄,被人扛着,两眼任什么也看不见,只觉着一路颠顿,敌人默默无言,疾行如飞。约过半个时辰,扑通一声,二欧腰背顿地,被丢在地上,好像到了地头。两人口鼻闷气,耳轮中轰轰作响。猛听得耳畔有人说:“快去开门。”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敲门,拔闩,推门、上闩种种声音。跟着又被人扛起来,昏昏沉沉走了不多远,又听见一人问道:“几个?”答道:“只捉住两个。”

迎头那人道:“怎么这时才回来?可是扎手么?咱们的人没有伤损吧。”

答道:“不扎手,倒也平常,咱们的人全平安回来了。这两个就押上去么?”迎头那人道:“不行,头儿忙着呢,你看天都快亮了,等等再上去吧。”

夜行人说:“那么就抬到东阁子上,跟那边抓来的放在一处。”

那人答道:“不,上边留下话了,要分开押着,到后边去吧。”

二欧猛觉得身躯又被一掷,一滚一翻,头巾全下来,呼吸顿畅,腿脚上的绳索也已解开。睁眼看时,黑沉沉,一间小屋,有门无窗,潮气扑鼻,好像是地窖,自己正置身地上。立刻有两个幕面的人,拖自己,倒剪二臂,系在木柱上。二欧不禁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无故劫掳行人,你们可是线上的么?”

幕面人一拍二欧的头道:“朋友,暂且歇着吧,少打听,别乱动,少时有人审你,你再说话。到了吃饭的时候,给你送饭,不要害怕。”

欧佐、欧佑将眼一瞪道:“呸,老爷是不怕死的,老爷有命无钱,有刀只管给我一下,要痛快的。你们要施展慢招,零碎毁我,我做鬼也咒你。”

幕面人一笑道:“你当我们是绑票的么?”

欧氏兄弟冷笑道:“你们不是请财神的,一定是弥勒院线上的,不要装傻!”

那幕面人的手一动,出声一哼,仍不答话,回身出门,扣闩上锁,飘然走了。好半晌,不闻一些声息。

二欧定醒了一会儿,凝目细辨周围,看这小屋不过方丈,高约一丈四五,在屋心放着几口大皮缸,还有几具破椅子,旧草荐、空罐子。那边墙上,还挂着几只葫芦,一把破伞,蛛丝灰尘很多,屋门倒锁,外面静悄悄,寂无人声,却不时听见“托托”的声音,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响。二欧容那幕面人走开,不觉流露出真情来,彼此相顾,十分的忧愁。欧佑更抱怨哥哥欧佐不该恋战,以致一同被擒,没法子送信求救了。两人心想:“此地必是匪窟,或者竟是弥勒院。侯金朋追那使锏的夜行人,但愿他没有遇险,才好回去报信。还有探庙的梁恩禄和自己师傅阎六,想或不致遇险,如未遇险,不知他们能否根寻到此处,设法搭救自己。”

二欧思潮涌起,心头麻乱,摇头长叹一声,将眼闭上。不晓得过了多少时候,猛听外面一阵骚乱,人声杂沓,忽近忽远,渐又沉寂下去。二镖客坐困待毙,度日如年,觉得周身疲冷,似已度过一整天的工夫。屋中昏黑如宵夜,又阴霾似雨天,却不道屋外骄阳高照,刚才晌午。

二欧垂头丧气,不觉说道:“算咱们弟兄倒霉,为了管同行的闲事,送了命,太冤枉了!”

二欧忽觉外面有脚步的声音,渐渐前进,到屋门口停住。二欧相顾示意,觉得来人正在偷窥门隙,向内张望自己,便故意咳了一声,外面开锁拔闩,果然门扇一闪,进来三个人。二人提刀,一人携食盒水瓶,乃是给囚徒送饭来的。二镖客负气不食。那个拿刀的笑道:“朋友死还不怕,还怕豆腐碱茶么?今天不吃,还有明天,明天不吃,还有后天。来吧,好汉子不要做老麻雀的傻事,生气不吃,饿死谁心疼?”

二镖客一想,也是,正色问道:“我们要打听打听,我们是落在仇人手里,还是落在道上同源手里。这顿饭不问明,不能叨扰。”持刀人笑道:“先吃吧,吃了饭,咱们仔仔细细的谈。”那提食盒的人便过来,将一卷饼夹着咸菜,送入二镖客口中,吃一口喂一口。一张饼下肚,二镖客摇头。那人又提过水瓶,口对口让二欧喝了一气。

镖客端详来人,发话道:“朋友,……”那人撤身摇头道:“咱们没有话。”二欧道:“我只问这是什么所在,我们落在什么人手里?教我们死也死得明白。”那人目视同伴笑道:“我们只管饿了喂你饼,渴了灌你水。再见,再见,你要打听别的话,另外有人告诉你,你不要忙。”三人一笑,关门出去。

欧佑恨恨的骂道:“可恶!捉着我们,瞒着我们,不死不活,什么意思?他们倒要把你我怎样呢?”两人胡思乱想,猜不透人家的用意,更不知自己吉凶祸福。

过了一会儿,门开处又进来两人,都是不露真面目,披长袍。带风帽,只留两眼,挨着镖客,分左右坐在草荐上,和镖客攀谈起来。开始套问二欧的姓名来路。二镖客起初抗不置答,后来也想乘机探听敌人的举动,和同伴的下落;便互示眼色,和敌人叙谈起来。来人问镖客的姓名,镖客坚不吐实,怕给他们镖局子丢脸,信口捏了个假姓名。来人又诘问他二人操业,二欧不肯自承是镖行中人,捏造身世,只说是过路客人,跟着又反诘来人:“你们黑夜伏林,架绑行人,你们准是线上的朋友吧?”

来人微哂,忽然说:“我们是乡团。”二欧道:“乡团还敢私设地牢?”来人又是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过来盘问镖客,共有几人,和谢绅士是否认识,有无仇隙。二欧搪塞不答,直费了许多话,双方全无所得。来人含愠说道:“朋友,我们是公事,你说实话,我们好放你。你可不要自误,我们当然是乡团。”

欧氏弟兄冷笑道:“公事怎么不过堂?我们刚才所说的一切,俱是实言,信不信由你。我们实是过路行人,夜过荒郊,当然要结伙伴带武器防身。我们走到林边,遇见你们倚多欺少,跟我们动手,我们不能等着挨劫,我们当然要抵御。我们打不过你们,同伴拔刀相助,也是出门人的常事。现在我们不幸被捉,杀剐存留,任听你们。你们就算是官面,是乡团,我们也是这几句话。”

来人又一拍欧佑的肩头道:“朋友,真人面前休说谎话,过路人可有夜进民宅,在人家房顶乱窜的么?你们在谢家胡闹,我们都知道!”

欧佑不语,来人又道:“朋友,你另外那一个伙伴把实话都说了。”二欧不由一惊,却又淡漠下去,认为来人是使诈语。

那人又道:“你们一共两拨人,一拨窥探谢家庄,一拨窥探折柳屯,对不对?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是北路镖头胡继平手下的人么?”镖客只摇一摇头。又问:“再不然,是赣州阎六镖局的镖客?”二欧也不答。

来人技穷,负气开门出去。临出门,扭头说道:“别要后悔!”二镖客哼了一声,将眼睛合上,听那人已掩上门出去了。

昏昏暗暗,又挨过好久候,忽然门扇洞开,火光射眼,五个壮汉,蒙面持刀,带着绳索,冷然直走进来,二镖客睁目看了一眼,心血立刻沸腾起来,料是生死关头已到,赶紧强自镇定下去。 pzooL3foIebP72DMFFZdNnD/BZZMU5mRX48aV1/H873UrUBud9qjNR1Lum8To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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