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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短暂的北国夏季,秋日来访。

一进入九月份,带广早晚两头便冷了起来,到了该生火炉的时候了。人们面向即将到来的冬天,有一种被自然追赶着的心情。

正因为住在同一座小城,虽不在一起生活,丈夫的消息也总是从别人那里传过来。听说他在新公司里还是做着倒卖木材的经纪人的工作。

新妻并肩行,老态现夫影,遥遥瞅见人群中。
漫行沙道中,与夫别后逢,强压我心装无情。
喉结外突深,衣领十五寸,夜近丈夫记忆新。

不管做什么工作,只要有干劲去做就行。现在只有先静观其变了。正这么想着,文子突然收到了那边的留言电话,说是想要孩子。确实像那个表面虽然逞强,但实际上很容易寂寞的丈夫说出来的话。

“有没有再重新一起生活的想法呢?”

九月初,母亲像瞅准时机一样问道。

“行了行了,妈妈不用管了。”

“你虽然这样说,可又不能总是这样拖着吧?”

母亲似乎还是没有放弃让两个人在一起的想法。

“要分开的话,札幌的婆母也是想要孩子的啦。”

中城的老家在札幌,父母双亲都健在。

“孩子没有必要给他们啦!”

“但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孩子啊,也不能光考虑咱自己,任着性子来啊。”

“妈妈觉得能把孩子交给那么一个不求上进的人吗?跟着他的孩子,该受多少苦头啊。”

“但是孩子姓中城啊,对对方来说,也是人家重要的孙子啊,那边的妈妈会好好抚养吧?”

“不管姓什么,都是我生的啊!孩子们都跟着我呢。”

外孙们好不容易习惯了野江家的生活,母亲菊江当然也舍不得放手。

“你的心情也能理解,但是把三个孩子都放在咱自己这边也讲不通啊。”

“那怎么办啊?把三个孩子中的哪一个给他们啊?”

“这些事还是要跟弘一先生商量一下啦。”

母亲之所以至今没有放弃让两个人复合的想法,似乎也是因为有这些烦琐事。

“说到底,你想不想再重新考虑一下啊?”

“妈妈不要说了,我亲自找他去说。”

为什么突然要见丈夫,文子自己也不明白。已经对丈夫没什么感情了,也已经无所求。若是为了孩子的事商量的话,比起当事人本身,有第三方参与会更加顺利。

这些都明白,可还是想见一见。感觉直接见面的话,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这种想法不知是依然残存的对丈夫的依赖心呢,还是想认清自己留在丈夫心里的身影?本以为断绝的情感似乎依然残存,文子对夫妻之间的羁绊之深感到震惊和恐怖。

文子从母亲那里也听到过丈夫住在站后的木材工厂附近。有一次从附近经过时,文子目不斜视地穿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却是从一开始就把那里作为目的地的。

一个秋雨放晴后的傍晚,文子一个人拜访了丈夫分居后的新地址。那里正如听到过的那样,位于木材工厂旁边,是一栋有些破旧的独门独院。正门门口挂着一块木制标牌,上面写着“中城”二字。她轻轻推开门,打招呼道:

“有人吗?”

“来啦。”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意外的是走出来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性。娃娃脸,身材小巧,一条粉红色的艳丽连衣裙十分合身。

“哪位啊?”

双方一照面,女子似乎就觉察到了文子的身份,目光有点警惕。

“我是中城的妻子,找我老公有点儿事儿。”

“有事儿和我说不行吗?”

女子下唇有点儿突出,双唇微微颤抖着。

“我找中城有事儿。”

文子说话的时候,弘一出现了。穿着休闲舒适,一条短衬裤,加一件衬衣。

一瞬间,弘一看见文子便站住了。跟身旁的女性说道:

“你到屋里去。”

女子又瞥了一眼文子之后,进了里面。

“你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啊?”

“她只是时常过来帮我打扫卫生而已啦。”

“不用撒谎了,我已经明白了。”

文子迅速转过身去。

“有什么事吗?”

“孩子是不会交给你的,我只是来说一下这个的。”

“喂……”

弘一想喊住她,但文子不管不顾地冲到了夕阳下的马路上。

已经受不了了……

当夜,文子整整哭了一晚上。哭得泪水都流干了,反而彻底死心了。

半个月之后,听说丈夫因为工作关系,搬到了札幌。但是,这时的文子已经不再流泪,自我开导说:“丈夫与自己缘分已尽。”

可是,一面这么想着,内心深处的某一点上,却依然又有一部分难舍、难弃的心情。

从夏日至秋季,札幌中城老家频频给文子寄来信件。信的内容一味是想要孩子。大意是年龄较大的那两个已经记事了,行不通的话,只把三儿子小洁给他们也行。

九月末时,终于连媒人都介入了,过来劝说,不管离不离婚,还是只把最小的孩子给他们才合情理。中城家的男丁只有弘一一个,为了后继有人,想要个男孩,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是他说的吗?”

“当然,弘一先生是最希望这样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不可思议的是,丈夫说想要孩子,但是却不说想离婚。和新的女人一起生活的话,明明早离婚早好,但是却完全没有那个迹象。

是对待在文子身边的孩子们很留恋呢?还是依然对文子心存几分爱意?弘一自始至终就有这种优柔寡断的气质。嘴上说得很强硬,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候,却不肯行动。

文子对他这种优柔寡断一方面十分愕然,另一方面却又有些安然。丈夫不说离婚,自己也甘愿如此,不用挪户口。这里面既有对给孩子们改姓的困惑,又有对自己会成为一个被离婚的女人的恐惧。

“还是不能不给他们吧?”

母亲菊江终于妥协了。情分如何暂且不说,至少该把最小的洁交出去,这样的意见占了大多数。

“知道了啦。”

文子终于点头了。

“只交给他们洁就行了,是吧?”

文子把这个结果想成了一段爱情结束的代价。爱情的终结不仅会给自己,连周围的人都会带去伤害。能否获得幸福暂且不谈,作为父母,是在诚实生活了。毫无疑问,孩子们终有一天会理解这件事的。如何评价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接受审判的是自己。自己并不打算逃避这一点。

第二天,文子带着洁一个人乘火车奔向了札幌。早上自带广出发,到达札幌是在下午三点。在车里呼呼大睡的洁,到了札幌电车穿行的宽阔的大道上,好奇地东瞅西望着。

文子从车站直接坐车去了中城家,把洁交到婆婆手上后,放下牛奶和尿布,马上启程返回了车站。这一天是九月三十日,正好是洁满两周岁的生日。

初秋的札幌秋高气爽,车近山前,风吹白杨摇曳作响。文子眺望着辽远的天空,明白一段爱情至此已经明确结束了。 DA0hhO8G9MMG0DJHol8wW1aIcM/F41jRS4BFBSLPvLLdbgsciQ0ieHXbXbCZ1m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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